魏思雲邁進一家用杏黃為主色裝潢而成的美式漢堡店,瞅見那熟悉又令人生厭的身影,他握緊拳頭,眼神冰冷,行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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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突然找我出來幹嘛?」魏思雲站在桌前,沒好氣地對眼前,後戴著板帽的男同學說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等等還有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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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同學撐著頭,定定瞅著正拉開椅子,準備坐下的魏思雲,其人正是蕭祖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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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我有這麼惹人嫌嗎?有必要一見面就這樣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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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只是想講些屁話,那我恕不奉陪。」魏思雲作勢欲走,卻被蕭祖望挽留道:「是我不對,是我不對,麻煩你留下,好好聽我說完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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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雲哼了一聲,坐回位子上,身軀後躺,翹起二郎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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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你來,是想向你道歉的。」蕭祖望摸了摸後腦勺,有些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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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什麼?」魏思雲滿臉防備,眼前的青年夥同一眾同學,對其造成的創傷實在深刻,他怎麼也不信對方會是真心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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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過往我對你的所作所為,我會和其他朋友們講清楚,今後不再找你麻煩。」蕭祖望用吸管轉了轉玻璃杯裝的冷飲,神色歉疚,「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少不更事,傷害了你,實在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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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一句你很抱歉,就想抹滅掉這一年來你們對我的諸般惡行惡狀?也想得太美了吧?」魏思雲著實氣不過,乃出言譏諷,「別跟我說什麼想緩解罪惡感之類的,那是你家的事,自己想辦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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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的,我只是想告訴你,不久前我碰上了一件很神奇的事,說了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剛剛遇見超級英雄了!」蕭祖望眸中揚起神采,似是非常激動,卻又轉為黯淡,「我從小就沒有媽媽,爸爸在外打拼,好不容易成為一位中小企業的老闆,不過資金周轉不靈,國內的銀行見我爸沒有實績,都不願貸款給他紓困。
為了不拖欠底下的員工薪水,他硬是去找地下錢莊借錢,誰知公司最終還是倒閉了。我爸選擇跑路,可那討債集團竟然找上門來,我差點就要被圍毆一頓了,幸好一位金色長髮西洋臉孔的弓箭手拔刀相助,拯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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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聽著對方的悲慘遭遇,魏思雲嘴上猶硬,臉色卻已緩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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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從沒觸及過的光輝,讓我非常憧憬,但也不禁懷疑起自己能否羽化重生。深切反省後,我發現僅僅是想成為那樣的人仍遠遠不夠,我想,我必須先面對自己的罪惡。」蕭祖望身軀傾前,真摯地看向魏思雲,「我不請求你的諒解,即使你要恨我一輩子也沒關係,我也只能背負這份業障,時刻提醒自己,不再欺凌弱小。但我還是要好好地向你道歉,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為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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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了抿唇,魏思雲雙手交疊於胸,怒瞪著眼前的男同學。瞧對方誠心改邪歸正,滿腔怒意頓時無處可釋放,不禁感到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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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那麼多,或許這些都只是藉口。」蕭祖望忽垂下了頭,眼神稀淡,「其實我只是在嫉妒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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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雲輕咬著下唇,不發一語。又聽蕭祖望撫著額頭繼續告解:「你人長得帥,個性又好,女生們都喜歡你。你真是……太讓人羨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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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以對,魏思雲仍是無法寬恕對方,至少現在還做不到,可內心又暗暗責備起這記恨的自己,嫌棄自身心胸過於狹隘。他左右為難,頓了頓,終究還是順應己身的情感,起身並掉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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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蕭祖望垂著頭,懊惱萬分。僅觀魏思雲忽又停下腳步,背對說道:「努力成為你想成為的那個人吧,即使我到現在還是非常痛恨你,但希望會有那麼一天,我能真心為你喝采。」語畢,瀟灑出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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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祖望瞅著大門呆呆出神,思忖著魏思雲這番話,應該是變相選擇原諒他了吧?登時心下寬慰,呼了口氣。突然覺得飢餓難當,遂拿起盤中的牛肉堡,豪邁啃咬,大快朵頤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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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安璃於校園正門等待已久,心裡紛雜著自己莫不是被放鴿子了吧?不覺間,胡思亂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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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曾經她也以為魏思雲只是一名情感氾濫的花花公子,女友一任換過一任,令楚安璃十分嫌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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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大一下學期剛開學的時候,那是個與今日同樣嚴寒的天氣,該日下午,她無意間撞見魏思雲遭到某任女友與其摯友當面背叛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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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雲氣得狠狠瞪向眼前紅杏出牆的愛人,以及反捅自己一刀的死黨,拳頭緊握得指甲都嵌進皮肉裡了,竟微微滲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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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青年沒出口哪怕是一句惡言,僅僅是懷著羞憤與難堪,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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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安璃觀魏思雲失神落魄,漫無目標地遊蕩著,禁不住擔心起這斯文小伙。乃偷偷隨行身後,欲藉機安慰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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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青年在全人大道旁的榕樹林緩了下來。只見魏思雲撥開一條條氣鬚,靠向一棵老樹,他捂著俊臉,肩膀與胸膛不住地起伏,壓抑著那醞釀許久的委屈終於慢慢地流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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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不捨的疼惜感綻放於楚安璃的心,可她與魏思雲不甚相熟,對方正值慟哭難忍的狀態,自己亦不好意思上前去慰藉,怕傷及對方的自尊心。少女只得遠遠躲著,用心意作為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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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雲悶哭一頓,積在心中那沉痛的鬱悶稍稍舒緩了些,他強打起精神,拿出面紙抹淨眼中的淚光。突然有什麼吸取了他的注意力,遂走近前頭的榕樹,蹲下一瞧,竟是一隻嬌小的雛鳥,應是不慎從巢中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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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安璃窺著魏思雲愛憐的神情,並且輕輕捧起鳥兒,稍作檢查受傷與否後,又朝樹梢張望,似乎是在確認鳥巢位置。少女著實擔憂雛鳥安危,故放下忐忑之情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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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雲瞧與己僅稱得上是點頭之交的女同學突然現身,登時有些尷尬。另一方面,更靦腆起自己適才的哭樣,不知是否被發現眼前的少女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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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著青年肩膀微聳,神情忸怩,楚安璃如何不懂對方此刻的想法?遂體貼地裝作一副什麼也不知道,僅是想就近協助救護雛鳥的模樣,不願使對方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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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摸索了陣,確認鳥兒並無大礙,卻是怎麼也尋不著鳥巢所在。他們上網搜尋野鳥救護中心,致電過去,請專業人員過來,施以最完善的措施。很快地專人趕到現場,穩妥處理,事件圓滿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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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魏思雲在便利商店買了條健達繽紛樂,送給楚安璃,開啟了兩人今後熟捻的互動。同讓楚安璃對其大為改觀,亦暗暗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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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回憶中緩過神來,那熟悉的俊美笑容已出現在自己眼前。只看魏思雲手裡拿了兩條健達繽紛樂,並將其中一條自然地遞給了楚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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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齁!怎麼這麼慢啦?都不知道我等得多心急,還以為你在路上出了什麼事了呢?」楚安璃語帶責備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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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抱歉抱歉,的確是出了點事情,不過我都搞定了。」魏思雲輕擺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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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人沒事吧?」楚安璃神色擔憂地望著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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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妳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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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不過你原本不是有事先走了嗎?怎麼又把我叫出來呀?」楚安璃歪著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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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臨走前不是說原本想和我去什麼地方嗎?」魏思雲盈盈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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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楚安璃羞赧地低下頭,「原來你注意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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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女生相處怎麼能忽略這種小細節呢?」魏思雲眼睛瞇成線,「尤其妳又是我紅顏知己,那更加是輕忽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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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雲果然只是把我當作朋友嗎……?楚安璃,妳到底在妄想什麼?人家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哪是妳這等龍妹高攀得起的?還是盡早放棄吧!別多做無謂的掙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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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安璃強顏歡笑,愣是瞞過了魏思雲的雙眼。後者傻呵呵地又調笑道:「妳看我還記得妳最愛吃的是健達繽紛樂哦!妳這大吃貨每天都向我討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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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雲哪裡明白,楚安璃其實並不特別熱衷甜食,僅是健達繽紛樂承載著他倆的美好過往罷了,這才是讓她對該項甜品念念不忘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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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並未多作解釋,只是含笑說道:「很好吃呀!你若不記得那我還不捶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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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捨得嗎?」魏思雲說起笑,楚安璃卻是定定地望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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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驀地思及眼前的女孩喜歡自己,不禁恨起生於臉上這張不知節制的曖昧賤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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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希望兩人得維持在朋友間的關係,萬一對方突向自己告白,他可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拒絕,趕忙轉移話題,「啊……對了,妳是想去什麼地方呀?我們趕快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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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安璃個性細膩,登即意會心上人的複雜心思,內心不免有些發愁。但她早已慣於吞忍,即使難受,也只是淺淺笑著說道:「好,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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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雲順著楚安璃的腳步,漫步於遍爍著慵懶光源的校園中,他們一層一層踏上階梯,來到張靜愚紀念圖書館外。此乃中原大學的校設圖書館,夜間由階梯扶手處散發著暈黃的燈光,四周樹木的扶疏枝枒隨風搖曳著,既似是歡迎著兩人的造訪,又像是稱羨著兩人的緊密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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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帶我來這,是想找我一起K書嗎?」魏思雲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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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要讀書當然奉陪啦,不過這不是我找你來的本意。」楚安璃故作神秘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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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的本意是什麼呢?」魏思雲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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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星星。」楚安璃抬起頭望向天空,淡淡吐了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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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有閒情逸致呀?看不出來原來妳這麼浪漫欸?」魏思雲調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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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安璃聞言卻是不語,拉著心上人隨意找了層階梯坐下,賞起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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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空群星閃呀閃,使得魏思雲不禁遐想起,世上所有人都得知他是超級英雄的那一日。各路記者們瘋狂採訪著,不停地按著快門,報章雜誌與網路新聞皆將他捧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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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旁的楚安璃卻是看見漫天星星們,均理解少女一直以來的辛酸與付出,正朝她眨眼撫慰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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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飄得頗快,遮住了數顆星,十來秒後又恢復先前的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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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熠熠,可惜今天是新月,看不到月亮。」魏思雲突惋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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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安璃微微點頭,無聲附和。再盯向夜空,慨嘆那不知去向的月,心中暗暗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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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雲,你就如地球那般,永遠只在乎著太陽施捨而來的榮光。可即使月球始終在你身邊苦苦繞著,你卻也是無動於衷。八竿子打不著一塊的人,終究還是只能分處在不同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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