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耐冇同你一齊上天台食煙⋯⋯你當初話自己好忙,但covid期間,你究竟忙緊啲咩嘢呢?你始終冇同我講過。
有一日,你身上突然多咗股煙味,搞到我成晚都要貼住床邊睡,心裏面諗,會唔會你同別人分享煙,違背咗你當初嘅承諾。我仲自我安慰,可能你煙癮太大啦,所以自己一個人偷偷食煙。後來,你慢慢唔再攬住我訓,背對住我,抱住一個又扁又瘦嘅枕頭,我覺得你嘅睡姿好陌生。我試過想攬你,你喺夢裏面都會本能咁推開我嘅手。唔夠半年,你已經厭倦咗我。你趁我唔注意嗰陣,慢慢搬走生活上嘅嘢,你嘅毛巾、香水、電器⋯⋯淨係留低嗰把你最鍾意,係為我買嘅打火機。我一路等你再點起。我真係好天真。
十三樓嘅面試,當莊問我同誰最親近,我講咗你嘅名。唔知你又講咗誰嘅名呢?提起你嘅名,我覺得好陌生,好似臉上嘅肌肉一陣抽搐,然後你嘅樣子就浮現喺我腦海。離開面試室之後,我突然間好想食煙,好耐都冇同你食過煙。天口越嚟越凍,我只係想揾你攬吓我,但你話你想專心寫歌。我自己上咗天台,想望下個夜景,未開門之前,就見到天台有兩個人共享緊一支燃燒緊嘅煙。
係你,同埋燈籠,嗰個你口中話唔鍾意嘅大仙。
我心口緊揪,痛到扭曲,靈魂似乎一下子俾人抽走咗,沉重嘅鐵錘將我心靈打到粉碎,我身體凹咗入去,收縮埋,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好辛苦,眼淚就好似斷線嘅珠串噉湧出嚟。我唔敢深呼吸,我怕聞到嗰股煙味,我怕又返到嗰段孤單嘅日子——叮咚、叮咚——升降機開開合合好幾次,我跪喺升降機門口前,差啲想個閘門夾死我。銅鐵碰撞聲中,我彷彿聽到你當初嘅輕聲細語:「喂,我寫咗首歌,名叫《兩個月》,係送俾你嘅。」原來被騙嘅痛苦,就似缺氧咁難受。我想大聲嗌出嚟,但下意識我捂住咗口,怕俾你發現,所以我一直忍住淚水,等你有一日會回心轉意。
愛情令一個成年人仲信童話,直至我親眼喺村口碰到你哋兩個,你仍然喺村口遠處牽起咗佢隻手。
「我哋都係少見啲好,再見。」嗰晚你對我坦白,你同燈籠一直有嘢,我嘅心流咗眼淚,就好似撲熄咗我哋之間嘅煙頭一樣,而你頭也不回咁走咗。
我點起咗一根新煙,手指間嘅尼古丁在黑夜中飄散,我望啲四周,遠處嘅山脈喺黑暗中將我視線困住,鐵線上嘅潮濕衣服擋塞咗我嘅鼻孔。所有嘅幻想都終於破滅咗。的確,我點可能同燈籠競爭得過?佢甜言蜜語,一定能夠輕易令你開心。今晚你走後,我只能返去孤單又冷嘅生活,我一路都好怕今日會到嚟。
祝你幸福,希望你搵到一個唔會欺騙你嘅人。
兩個月好快過,孑然一身嘅天台,呼——我呼出咗一口悶悶嘅白煙,連白煙都喚起我心頭的揪痛。
每次上來這裏,吸入天地清朗,呼出濁氣,你都好少講嘢,同平時嘅你好唔同,我都同平時好唔同,我會雞啄唔斷咁細數住以前嘅事,彷彿返翻去第一枝自我介紹嘅煙:重考文憑試所以廿二歲先讀Year 2、今年第二年住宿、A0、依家十位補習學生,宿費自己賺,一毫子都唔問屋企人⋯⋯但可能我柒啦,喺呢度唔太受歡迎。我話自己初來乍到,發覺自己同呢道格格不入,我盡力改變自己,改變髮型、站勢、穿着、談吐,緊貼舍堂嘅slang,別人笑我陪笑,無人笑我微笑。不過,人哋嘅眼神總透露住一種不屑。聽到呢度,你會唔一聲,加插自己嘅經歷。
我哋嘅相似經歷把我哋連埋一齊,一支接一支嘅抽,直到變成灰。
你話畀我聽,世界咁大,如果喺Hall唔開心,咪去其他地方發展囉。Hall咁嘅地方,根本唔值得任何人去擔心。好似只有你明白我嘅孤單。你會問我宿舍以外嘅事,關心我喺AIESEC嘅情況,叮囑我唔好因為宿舍外面嘅小事煩惱,世界咁大,何必呢?你話,過得一般般都可以好幸福,我對住你嘅影子笑咗。你嘅開朗令我覺得放鬆,所以我就愛上咗你俾我嘅嗰根煙。
自從我發現自己唔太適合群體活動,我就冇乜興趣去參加樓上或者宿舍嘅活動,怕搞到大家都玩唔開心。有次樓層聚會進行到一半,我叫了你去天台一齊吹夜風,嗌咗個通宵,我分享咗我year 1 sem 2嘅時候點樣一個人孤僻,成日關喺屋企,得閒就作曲、做功課、自己玩遊戲、去菜市場買嘢食。平時出房門都係為咗去廚房整飯;宿舍生活其實過得幾健康,唔通宵、唔賭錢、唔吸煙、唔食宵夜。嗰時候我臉色白白地,可能看起來都幾辛苦嘅樣子。後來我決心開始鍛煉身體,每晚瞓之前都做五十個掌上壓,我啲手臂唔再咁瘦弱,臉色都好返啲。而家大概做得到兩百個嗰樣。
嗰時候你仲願意聽我嘅碌碌無聊,但係菸抽到一半嘅時候,你就拉我去房間⋯⋯嗯,發生咗啲咩事你都知啦。
「唔知係唔係同你搞得多,身體都瘦咗。」我捏捏你肚皮,你就輕輕一笑,話:「怪我囉屌。」我都分唔清你係真係笑我定係氹我開心,反正我就慣性咁笑咗幾聲。望住手上唔知第幾根嘅煙,我突然發現自己真係上癮咗。記得以前覺得煙味臭,而家我對嗰種味已經習以為常,甚至開始喜歡嗰啲煙霧喺空中飄嘅樣。喺這個大廈住咗超過一年,我竟然從來無自己上嚟欣賞過夜景,我諗,就算你不再叫我,我以後都會自己上嚟,欣賞嗰黑山,享受無牆嘅自由,咁靚架!
呼——春風一吹,最後一圈煙就無影無蹤。
唉,我係咪真係應該要戒煙呢?
Kai Ching撥抖香煙,看着燃燒的煙草寂寂發呆——咔嚓,玻璃門突然被一個男生推開,進來了一男一女,他們攝手攝腳走進來,絲毫不察覺衣服另一邊的Kai Ching。
「上黎做咩啊?日落過咗好耐啦。」男生温柔的聲線穿透層層衣服,傳入他的耳鼓。
「唔⋯⋯我有咗啊。」
「呢啲唔可以講笑⋯⋯Nat,你講真嘅?」
「唔。」
「咁點好?」男的聲音打顫起來,「不如⋯⋯落咗佢啦?」
女生遲疑了一會,説:「我⋯⋯我都唔知點算好。」
「但你肯定係我嘅?」男生慌張得無賴,女生立刻説:「梗⋯⋯梗係啦,唔係你仲可以係邊個啫!」
「我哋有戴套㗎喎。」
聽到安全套,我醒起你之前同我講過你唔鍾意戴套。有次你扮戴咗套,然後就射咗喺個女仔入面。你真係仆街嚟。
「咁依家你負唔負責啊?」女生哭腔地説。
「負責,梗負責⋯⋯我有個friend識內地婦產科醫生,我問下。」男生嘰嘰咕咕一番,也聽不清了,女生説:「好啦好啦,你要陪我㗎喎。」男生又温柔起來説:「唔,當然啦。」地上兩人的黑影互抱,頭子擺動着,傳來吧吧嗯嗯的接吻聲,「呢度好大風啊,不如我哋落返去囉?」
抬頭望向無垠無星嘅天,呢個道德沉淪嘅地方,孤寂每晚都會蔓延去天臺每一個角落。以前我都會將生活嘅鎖碎事講俾你聽,之後都唔知同邊個講。
Kai Ching浩歎長氣,甩去香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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