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的西南區的一間熱炒店裡只有一位客人。那傢伙只點一盤小份的辣炒合成肉,卻吃了五碗免費的白飯。
熱炒店老闆來到那傢伙的桌邊,同時緊張地看出窗外。「快逃吧!我員工都去避難了,你怎麼還在吃?都什麼時候了?」
「你以為我平常不想來嗎?還不都是那個聆雨害的。我不記得我在忙什麼,我記得我一直在幫她做事,她前幾天還害我被抓去關欸!」那傢伙拍桌罵道。
「小子,你到底在說什麼?」老闆疑惑了。
「沒事啦!你知道就好,」那傢伙說。
老闆順著那傢伙的目光看過去,除了一張紅色塑膠椅,他什麼也沒看見。
「你在跟我說話嗎?」老闆又問。
「這麼難懂嗎?有些我可以,有些我不行。出錢要我做事可以,做完我就把我的記憶刪掉,以免保安官發現我在幹什麼,那個我也可以。我知道性取向跟一個人是好是壞沒關係,但是我就是不喜歡亂搞男女關係,我也不喜歡你那個基地,所以我沒有下去找你。我不歡遊行呼口號,我不喜歡人擠人,所以我今天沒去劍塔鬧事,」那傢伙說,「你不要這樣看我,海哥,城裡不是很多人都這樣嗎?」
老闆忍無可忍,他按住那傢伙的肩膀。「你在跟誰說話,臭小子?」
「唉,你幹嘛啦!」那傢伙抓住老闆的手腕。那傢伙的食指戴著一枚矛盾指環,指環觸碰老闆,老闆因而看見一個男童的身影。
見到您,我很高興可以,虛幻人的首領說。
老闆昏倒。
「原來是老闆啊!怎麼這樣就昏倒了?」那傢伙說。
跟你不一樣,大家都。
那傢伙放下碗筷。「還用你說嗎?老子可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熱炒店外,一隻災難與罪惡被轟落,透明遺骸迸開,隨即又內聚成一堆冰錐狀的結晶叢堆積在街角。「終於來了嗎?」那傢伙興奮道。
一點教訓,給他們吧,伏筆先生。
第一步、二步,那傢伙沒付錢就跑出熱炒店。第三步、第四步,他穿上末日型仙俠鎧。第五步、六步,伏筆跳躍,舉起蛇矛,鎖定一隻從翼飛化身變成迅猛化身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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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幻人基地的燈光清一色切換成亮紅。基地裡還有一些沒參與武裝革命的虛幻人,那些人腳步雜沓,有的往左步入戰場,有的往右躲去避難。飆霆杵在人流的分歧點猶豫,他握著聆雨交給他的矛盾指環,握得很緊,血珠從拳眼滴落。
他感受到那股不存在的視線壓迫。
不只悲情,你的記憶裡,首領說。
聆雨啟動全城廣播,飆霆手裡的矛盾指環讓他偵測到首領的廣播訊號。
很多了,你付出。還是要問你,去戰鬥,你願意嗎?首領又說。
飆霆張開拳頭,逼視掌心的傷口。
跟吹雪他們爭辯那麼多,搞了半天,我還是無法坐視不管吧!
他戴上矛盾指環。
戰鬥,你想要嗎?首領問。
「我不想戰鬥。」
去戰鬥了,你還是。
「對。」
飆霆搭電梯,上升至地表。他仰望一條夾在高樓中間的暗紫色天空,數十隻機械戰警從城市各處的影子裡浮現,躍過那條天空;來自劍塔的無人機飛向那些機器人,雙方在空中合體;身披末日型仙俠鎧的平民戰士抓著無人機底部的溝槽,飛進空戰領域;一輛警車從飆霆的身邊駛過,卻對他視而不見,車內的保安官鎖定一隻迅猛化身,車頂的機槍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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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鬥爭,令無知的人們,要怎麼?首領問人偶服務站內的梅姨。
「把大家分成兩個陣營,給他們同一個利益去爭奪。利益愈複雜,他們爭得愈凶。」梅姨回答。
重修舊好,仇視的人們,要怎麼?
「給他們同一個敵人去對抗。敵人愈可怕,他們愈快放下仇恨。」梅姨說。
敵人在,仇恨不在。敵人不在,仇恨再來。
「世代問題交給後人解決,能不能善後是他們的事,這是古早政客的智慧箴言。」
債留子孫嗎?
「這叫『展望未來』。」
梅姨把一筆意識資料輸入記憶卡的獨立資料夾內。虛幻人首領從梅姨那裡感測到一串變異的訊號,匿蹤者在進行偽裝時也會出現這種訊號。
先前,一名匿蹤者溜進人偶服務站偷襲梅姨。匿蹤者偷襲不成,反被梅姨的拐杖打倒,她的記憶資料被梅姨收錄下來。今天,那名匿蹤者的生理資料派上用場了。
年紀都不小了,妳跟我。戰鬥,妳還要嗎,老朋友?首領問。
「如果他這次害死太多人,會影響到我做生意。而且啊,都城的下一任母親是我們服務站的老顧客,幫忙保護都城,也算是顧客服務的範圍,」梅姨說。
她拔下燒錄器的連接頭。
梅姨認為要上戰場,就該畫上能夠彰顯氣勢的持久妝。電腦螢幕旁放著一套「妝容噴槍」。梅姨點選螢幕上的妝容圖檔,把檔案輸入噴槍的處理器內,接著她旋開噴嘴,把妝容噴畫到她的──也是那名匿蹤者的──臉上。
寒梅整好她的妝髮,走出人偶服務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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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牆是虛幻人,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跟保安官合作。靜脈是保安官,他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需要虛幻人援助。
「傷亡情況?」靜脈問。
「還在統計,」他的下屬回答。
「我們從服務站徵用過來的人偶夠用嗎?」他問。
「人偶都用完了。已經請服務站運送更多人偶過來了,」他的下屬說。
「派人護送服務站的貨車,人手不夠就叫虛幻人跟你們去。」靜脈斜眼瞄向虛幻人圍牆。
「遵、遵命。」下屬遲疑了一下。
靜脈叫住另一名下屬,「派出所有無人機。」
「遵命。」
他的下屬點擊手錶,發送指令。南方劍塔的外牆一片片掀開,向外傾斜的牆板變成無人機跑道,塔內的上百架無人機起飛。
「那些東西的火力夠嗎?」圍牆說。
遠處,一架無人機被擊落。靜脈睨了圍牆一眼。
「大家跟我走!」靜脈對在場的所有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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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翼飛化身著陸。牠們變成迅猛化身衝撞警車,或是變成類人化身騎在同類的背上,對戰路上的虛幻人、保安官或平民戰士。
其中一頭惡魔在俯衝時變換形體,以迅猛化身蠻橫落地,大力掃尾,先拍飛一個男人,再撲倒第二個男人,啃咬;一名女戰士身舉起矛桿,惡魔甩頭,把男人的頭骨吐向女戰士,女戰士的蛇矛揮空;迅猛化身挺胸變成類人化身,一拳撂倒女戰士;一名虛幻人吹出朝惡魔一捲風浪,惡魔後空翻,在風中變回翼飛化身──各種形態切換得無比順暢。那名虛幻人用十指勾住惡魔的翅膀。惡魔連續側翻。虛幻人鬆手,撞上路燈,把自己的脖子撞斷了。
男孩走出南方劍塔,抱起畫板,近距離描繪這幅有怪物的風景畫。
那隻惡魔飛向男孩,卻靜脈駕駛的警車擊落。靜脈轉動方向盤,警車轉彎,液態金屬拉伸,警車的車殼彎成通心粉狀的弧度。虛幻人圍牆在那輛警車的車頂上呈高跪姿,左手扶著機槍,右手用指環發射旋風,吹散堆積在路邊的惡魔冰晶。
男孩席地盤坐,埋首於作畫。他的圖紙背面寫道:「既定戰爭_真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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飆霆不想,但他正在戰鬥。他將蛇矛的一端抵地,以撐竿跳的方式跳出一幢房舍的樓頂,跳上離地二十層樓的高空。一隻頭罩破裂的機械戰警跟一架冒煙的無人機合體,飆霆跳上那具機甲的機翼。機械戰警轉頸一百八十度,看向他。第二架無人機靠近,飆霆跳躍,踩上那具無人機,旋即又跳上第三架無人機,再來第四架、第五架……跟戰技測驗的競技場光板一樣,他心想。
飆霆的蛇矛刺穿翼飛化身的胸部甲殼。惡魔胸中的黑水晶掉落……跟翼風球一樣。
「戰技測驗、災難與罪惡……這些都有關係的嗎?」飆霆問。
有計畫,每一個計畫的後面,蒼藍海說。
都城各處,多數群眾四散逃竄,卻有人逆著人流。他們戴著矛盾指環,對著各自的空氣呢喃。末日型仙俠鎧浮出影子通道。那些矛盾指環的持有者完成著裝,挺進最混亂的地方,搶救那些被惡魔叼走的人。
伏筆沒受過正規訓練,卻也投身戰局。他蹲在一架無人機,選定目標,然後跳下無人機。他擲出蛇矛,並抱住那隻脖子中矛的翼飛化身。一人一魔撞開「種植工廠」的建築外牆,摔進肉品生產中心。細密如網的營養管線吊掛在天花板上,一串串生化雞肉塊就像熟成的葡萄垂掛在伏筆與惡魔之間。
一枚砲彈掉進肉品中心。惡魔變成類人化身,用雙腳後跳退開。伏筆從影子裡舉起一面盾牌,擋下砲彈的破片和熱度。廠房裡的肉塊被砲火烤熟。伏筆扔掉盾牌,一個飛撲,再度抱住惡魔,帶著惡魔一起跳出牆上的破洞。那名惡魔掙脫伏筆,還來不及變回翼飛化身,就被砲火轟成冰渣。
那架冒煙的機甲接住伏筆。伏筆和那隻操控機甲的機械戰警對視。頭罩破裂的機器人開闔臉上的鏡頭,像在對他眨眼。
靜脈和圍牆率領一支車隊從南塔出發,掃蕩各個街區。靜脈保安官朝天邊輸送火力。圍牆用風旋指環製造屏障,保護警車,也保護了車內的靜脈。
兩個街區外,幾名戴著風旋指環的虛幻人飛進一棟被災惡盤據的大廈。那棟大廈的中低樓層爆炸,高樓層的重量壓垮低樓層,建築垂直塌陷,一簾灰褐色的煙幕揭開,許多翼飛化身飛出煙幕,卻沒有半個虛幻人出現。
一頭翼飛化身叼起圍牆,飛進煙幕。
前方道路被倒塌的建築物堵死,保安官車隊緊急煞車。
「長官!我們被包圍了!」一名保安官的聲音噴出對講機。
六隻災難與罪惡包圍靜脈的車隊。第一隻惡魔被機槍子彈擊斃;第二隻迅猛化身躲開子彈,壓低軀幹,以頭殼做槌,撞翻開槍的那輛警車;第三隻迅猛化身捲尾,用尾巴扼住一名保安官騎士的咽喉,把他拽下機車;第四隻惡魔振翅,將另外兩部警車掀得車底朝天;第五隻惡魔變成類人化身,用冰爪削斷一名保安官的手臂,接著跳上另一輛警車,用腳趾戳破車窗。第六隻惡魔撲向靜脈的那輛車。靜脈跳車,警車爆炸,他逃過一劫,第六隻惡魔被爆炸融化。
靜脈抱著骨折的手臂,肩上映著火光。
類人化身走向靜脈,準備朝靜脈送上致命一擊……忽然,惡魔的胸前豎著一桿蛇矛,再一根,第三根蛇矛從惡魔的口器內穿刺出來。
天邊飛來兩枚砲彈,落在兩隻迅猛化身的背上,炸出兩朵冰晶大王花。
翼飛化身想逃,飆霆卻跳到牠身上,撕掉那對透明翅膀,在惡魔迫降時扭下牠的腦袋。
伏筆從天而降。
那隻頭罩破裂的機械戰警解除合體,雙腳踏在人行道,落在伏筆的右側。
「喲,幹得不錯。」伏筆拍了拍機器人的肩膀,又瞄一眼曾逮捕他的靜脈保安官。
機器人看向自己的肩膀,看向伏筆,無法理解伏筆在幹什麼。它愣在原地,當伏筆、飆霆和靜脈相繼走進煙幕,那隻機器人才起步跟上。
煙塵消散。靜脈發現圍牆安全地坐在路燈下,他的身邊還站著一位氣質冷豔的女戰士。女人自稱「寒梅」,平時經營一間人偶服務站。雖然靜脈覺得寒梅臉熟,寒梅卻聲稱她不認識靜脈,而且她鮮少跟政府機關往來。
「想不到還能見到你,」圍牆說。
「我也以為自己死定了,」靜脈說。
圍牆起身。「很高興你來了,小霆。」
「很高興你沒死,」飆霆說。
飆霆拔起一柄插在人行道上的承影,伏筆的雙手各持一面月形盾,寒梅從燈桿的陰影裡抽出一桿蛇矛,圍牆披上一具全新的強襲型仙俠鎧,靜脈拉開電能槍的限制器,頭罩破裂的機械戰警從雙手各伸出一根插頭。五名來路各異的陌生人外加一具機甲,要面對周圍一大群災難與罪惡。
數十隻翼飛化身攀附於高樓的外牆,迅猛化身堵住十字路口的四方道路,類人化身站在樓頂。其中一名類人化身鳴叫,其他惡魔附和,百鬼的共鳴令高樓帷幕綻出裂痕。
「年輕人,現在怎麼做?」寒梅問飆霆。
「我們戰鬥,」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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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們戰鬥。
飆霆位處十字路口中央,施展的刀法像在屠宰,惡魔屍骸的碎冰在承影起落間大肆濺灑。
頭罩破裂的機械戰警把手指插進建築外牆,爬牆,隨後跟一架在低空滑行的無人機結合。位於這具合體機甲的正下方,伏筆起跳,左右手擲出兩面月形盾。兩隻災惡被伏筆的盾牌射倒。砲火激發,那兩具軀殼被炸翻。
伏筆舉手,抓住合體機甲底部的溝槽,機甲攀升,帶伏筆飛向那團由千百頭翼飛化身拼搭的風暴雲。
天邊的砲火綿延。一隻惡魔從翼飛化身變成類人化身,以雙手撐地,順勢一圈前滾翻,旋即又變成迅猛化身。飆霆背對牠,牠想趁機突襲……惡魔在水晶立體聲的哀號中崩解。
寒梅的手臂一甩,蛇矛收縮,矛頭從屍骸內抽離出來。
她佇立在路燈的燈頭。翼飛化身從四面八方撲向她。兩桿蛇矛在她的掌間旋轉,且由於轉速太快,蛇矛的殘影化成圓盤。惡魔被那兩桿長矛攪碎,大量冰晶堆積在路燈的燈座上。
一名類人化身正要用肩膀衝撞寒梅所站的路燈。靜脈單手持槍,放倒那隻惡魔。靜脈任由骨折的那條手臂自然垂放,他把路邊的郵筒當作掩體,而他的每一發電球都能準確擊穿惡魔的胸殼。每當有惡魔中槍,圍牆就會乘風飛過去,掏出牠們的黑石。
一隻迅猛化身朝圍牆掃尾。圍牆抱住牠的尾巴,把牠扔給其他惡魔。其中一隻惡魔變成類人化身,蹲下,身體縮成一團,另外幾隻惡魔則接連被那隻迅猛化身撞倒。
靜脈扣扳機,卻射不出電球。電能槍的彈匣清空了。就在靜脈更換彈匣的空檔,另一隻迅猛化身撞歪路燈,寒梅嘗試穩住重心,但還是跌了下去。惡魔群起蜂擁。寒梅的正下方有一隻惡魔對她張嘴,她投擲左手的蛇矛,惡魔之軀崩解。寒梅踩著那灘冰晶,平穩著陸。她旋轉右手,手臂帶動手裡的另一桿蛇矛,蛇矛的矛身像柔韌的麵團般拉長,寒梅身邊的所有透明魔物都被矛頭刺穿。
伏筆用月形盾的盾緣敲碎一頭惡魔的頭殼,接著,他從機甲的背上滑落。那隻頭罩破裂的機械戰警想要接住伏筆,左側機翼卻被一隻翼飛化身咬掉。機械戰警趕在無人機撞進高樓前解除合體。機器人按壓建築的玻璃帷幕,減速,五指分別刮出五條火花。另一架無人機飛向它,二者結合。
圍牆發射旋風。風的外觀是一朵蕈菇,如氣墊般接住伏筆。
那名類人化身奔向伏筆。
伏筆把手探進陰影裡。
惡魔伸出利爪。
伏筆舉起一桿蛇矛。惡魔撞上矛尖,人形軀殼被串掛起來。
飆霆跳過去,扭下惡魔的首級。
殘骸瓦解,伏筆把蛇矛扔給飆霆。飆霆接住武器,身體猛轉半圈,把原本在他身後的幾隻惡魔全部掃進一旁的商店裡。櫥窗碎崩,靜脈發射電球,商店爆炸,災難與罪惡與架上的衣物一同融化。氣焰衝出破窗,圍牆的旋風改變了火勢的方向,避免他們四人灼傷。
寒梅突然尖叫,被某個東西轟出他們的視野。
飆霆、圍牆、靜脈和伏筆都無法理解他們就看見了什麼。
那團巨物吸收路上的碎冰晶,持續膨脹。它的主體是一名類人化身,但渾身長滿腫瘤,那些囊腫的體積堪比輪胎,在巨物的身上緩慢蠕動。
它伸長一條手臂,用一片厚實的手掌拍碎路面。另一條胳臂成形,雙腳伸出來,它頭上的冰晶向後流動,露出透明的面孔。軀幹凝固,肩胛骨隆凸,臀部末梢的晶體堆砌成一條尾巴,怪物以短而粗壯的雙腿立地,緞帶在肩頭飄逸。
「那是什麼東西?」伏筆說。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WeAlpHG8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