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the ILLUSORY》 - 【第一篇平凡】七、悲劇的目擊者

　　新曆十四年八月十九日，早晨。

　　優音睡得很差。她早早起床，震動床墊，喚醒在夢境徘徊的亮光。

　　「小音，妳今天……呵……起得好早。」亮光一邊說話一邊打呵欠。

　　沒來由的，優音難過得想哭。

　　「妳沒事吧？」亮光從她的身後抱住她。

　　「沒事，只是肚子餓了，」她撒謊道。

　　「妳今天吃早餐嗎？」亮光問。

　　「吃。我等一下不換人偶，現在已經穿『誕身』了。」

「辛苦了，」亮光說。

　　親吻。優音嚐到他唇上的苦澀。

　　亮光下床。

　　「給我三分鐘，我換好衣服、掃完毒就出去。」優音又撒謊了。她是有換衣服，但沒有使用掃毒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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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餐時，這對伴侶的對話不多，氣氛不太活潑。

　　用餐完畢，亮光清洗餐具，優音拎起手提包準備出門。亮光跟優音道別，她微笑以對。在亮光看來，優音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甜美，唯獨她自己知道，裝出這副表情是多麼勉強。

　　由於她目前的身體是「誕身」，加上距離遲到時間還要很久，優音沒有按照慣例去「人偶服務站‧梅姨的南區分店」，而是選擇搭乘輕軌列車前往報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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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熊，」優音對她的助理低語，「跟我去昨天開幕的那間咖啡廳『採訪』一下，如何？」

　　「這樣算翹班嗎？」龐熊猶豫道。

　　「我們才去一下下，沒問題啦！」優音說。

　　「好吧！」龐熊嘴上猶豫，身體反應倒是很果決。

　　優音揹上手提包，龐熊把他的相機掛在胸前，兩人溜出報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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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廳外的人行道上，聚集了一群民眾。

　　龐熊利用身材優勢擠進人群中心，優音跟在身後。

　　優音穿越人群，看見那幅怵目驚心的景象。就憑記憶卡內的記憶所及，她不曾目睹都城居民的死狀。

　　那是一具被殘忍破壞的記憶人偶。它躺在人行道上，身體正面朝天，胸腔被切開，切痕一路延伸到喉嚨，內臟暴露；人偶的頸環被扯下，脖子上留有一條帶狀淺溝和一個方形窟窿；頸環內的記憶卡也被抽出來，還被掰成兩半，丟棄在人偶的腳邊。

　　記憶卡是都城居民的生命本源，承載著被數位化壓縮的記憶、思維和意識。雖然諸如掃毒程序的技術能夠修改記憶資料，卻無法重製第二份一模一樣的個體意識，記憶卡毀壞就意味著死亡。

　　無論那張記憶卡曾經存放誰的資料，那個人都死透了。

　　「我去拍照，」龐熊說。

　　「阿熊，我陪你過──」優音身後的某個人就按住她的肩膀。

　　快門按下，相機的鎂光燈把遺體照亮。

　　「待在人群裡，」按住優音的那個人說。

　　「過客。」優音斜眼看他。

　　「妳還沒恢復記憶，」過客說。

　　優音沒有回應過客的話。「那邊那個人偶，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牠昨晚出來狩獵。那是牠獵殺的其中一個人，」過客說，「人偶都要被收走才對，但是幫牠善後的那些人漏了那一具。」

　　「牠？」優音問。

　　「兇手的稱呼，」過客說，「我們一直在躲避牠的獵殺。」

　　優音看見四輛警車停在路口。

　　「牠每次出現，一定會有兩場屠殺，」過客說。

　　「為什麼是兩場……」優音不想說出「屠殺」兩個字。

　　十四名保安官走向圍觀群眾。

　　「第一場是牠幹的，第二場是保安官幹的。幫牠收屍的人是保安官，第二場屠殺的兇手也是他們。」過客說。

　　兩名保安官推開人群，走向那具遺體。其他保安官站在群眾外圍。

　　「保安官殺人收屍？不可能，」優音說。

　　群眾外圍的保安官點擊手錶。他們各自的影子拉長，機械戰警爬出暗影，包圍群眾。路上的車流量減少，行人走遠，店家紛紛拉下鐵門，優音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這條路被封鎖了。

　　又有一輛警車抵達。警車的擋風玻璃分割成無數六角形晶體，晶體向四周退開，從車殼兩側收聚到車體內部。優音看見那個人走出副駕駛座──南方劍塔守護者。

　　那位鋼鐵巨人身披一襲黑暗的氣息，踩著足以撼動大地的步伐走來。圍觀群眾讓路給守護者通過，只剩龐熊還在拍照。

　　「長官，我們勸不動他。」一名保安官向守護者報告。

　　「這都要我處理？」面罩下的聲音很不耐煩。

　　優音認為龐熊有危險。

　　「不要過去。」過客攔住她。

　　「可是我的助理──」

　　「不要過去。」

　　劍塔守護者站到龐熊的面前，龐熊仰望守護者。優音平時覺得龐熊是一個大塊頭，但跟守護者相比，龐熊簡直像個記憶資料故障的小矮人。

　　「煩死了，賤民。」守護者掰下相機的加長鏡頭，捏爛它，鏡頭的碎片噴出圓筒。龐熊被守護者搧了一巴掌，空氣中迴盪著頭骨的爆裂聲響，優音的助理應聲倒下。

　　「解決他，」劍塔守護者說，「解決所有人！」

　　一名保安官拔出電能槍，朝民眾發射光彈。其餘保安官用電擊警棍朝群眾一陣痛毆，棍起棍落。機械戰警也展開攻擊，一名老婦倒在人行道和柏油路交界的階梯邊，一隻機械戰警將它臉上的鏡頭對準老婦，「判定清除！」機器人的擴音器說。

　　一隻機械戰警檢視龐熊半毀的臉孔。「判定清除！」

　　機械戰警的手掌零件翻轉、重組，針狀插頭從掌中吐出。那根插頭進入龐熊的頸環。第一秒，龐熊的四肢繃直。第二秒，龐熊的頭顱鼓脹得渾圓，腰身變成直筒狀，拳頭縮成一顆黏在手腕上的圓球。兩秒後，機械戰警拔出插頭，頸環的插槽飄出一縷輕煙，散發記憶卡燒焦的臭味。

　　優音的周圍傳來同樣一句話。

　　「判定清除！」

　　「判定清除……」

　　包含龐熊在內，那些機械戰警殺害超過十個人。

　　優音眼睜睜看著助理死去。怎麼會這樣？就因為他給屍體拍照嗎？

　　那隻殺死龐熊的機械戰警面向優音和過客。他們的身邊還有一群不知所措的民眾。

　　「大家退後！」過客對群眾喊道。他戴上那枚黑水晶指環，走向機械戰警，每走，他的影子就拉長一些。

　　過客站定，陰影在身後浮動，一套透明鎧甲從那片黑色的波濤中浮現。鎧甲液化為水或幻化為風，將他包覆其中。每片護具都就定位後，鎧甲立刻凝固成冰鑽等級的硬度。過客彷彿身處一具玻璃雕像內，鎧甲的腳後跟吐出水氣，如煙似霧，肩頭和腰際的緞帶是具象化的流光。隨著肢體擺幅與光照角度的改變，鎧甲表面時而反光，時而透明得像不存在，時而色散出七彩光譜。

　　先是龐熊死去，再是過客召出一身透明鎧甲，優音既有惶恐與悲愴，又備感驚訝，超載的情緒一股腦地堵塞心頭，反而令她的表情麻木。

　　「你是誰？」優音愣愣地說。

　　「我是妳一直在找的人，」過客說。

　　「身份確認，」機械戰警的擴音器說，「過客，虛幻人！」

　　機械戰警朝過客出拳。

　　過客──被優音遺忘的陌生人、透明鎧甲裡的仙俠、虛幻人──側身閃過機械戰警的攻擊，動作流暢地像在跳舞。過客揮出他戴指環的拳頭，並將拳頭停在機器人的胸前。那枚指環射出一管龍捲風。零件從背後噴出，機械戰警的身體被鑿開一條圓形隧道。

　　優音望穿機器人的破洞。而在破洞後方，兩名保安官跟她一樣吃驚。

　　過客奔向其中一名保安官。那名保安官舉槍，卻沒能扣下扳機。過客屈膝，撞擊保安官的胸膛，雙手拍打他的頭顱兩側。耳道出血，眼球外凸，保安官的頭盔碎成龜殼狀。

　　過客看向第二名保安官。

　　「你給我站……」保安官來不及把話說完，過客就以水平向甩臂，令保安官一百八十度翻轉，頭下腳上，腦袋栽進人行道。衝擊力粉碎了地磚，也濺起了那些曾是地磚的碎塊。

　　劍塔守護者推開一名擋住他的保安官，並大步走向過客。

　　「虛幻人過客，牠竟然沒把你幹掉！」守護者吼道。巨人的右小臂變形成黑劍，劍鋒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無比鋒利。

　　道路的另一頭，一名婦女的小腿被電光子彈擊傷，她的女伴拉著她，但她還是跌坐在地。一名保安官和兩隻機械戰警朝她們逼近。

　　在她們即將遇害之際，一道矮小的身影擋住了處刑者的去路。

　　那是一名少女，跟過客一樣披著透明鎧甲。另一名虛幻人。

　　「臭小鬼，走開！」保安官說。

　　虛幻人少女狡猾地微笑。她的手臂一揮，掌間的指環吟嘯，一道鐮刀狀的旋風朝保安官和機械戰警席捲過去。保安官被吹離地面，撞擊建築外牆，脊椎骨與牆面一齊裂開。兩隻機械戰警禁不起風勢，分解成各種零組件在空中飛舞。

　　「吹雪，疏散群眾，不用解決所有保安官！」過客對少女呼喊。

　　「知道了！」少女說話的對象是過客，那雙汪汪大眼卻盯著優音。

　　「優音，」過客靠近她，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話，「回家去。妳的備份記憶藏在妳的衣櫥裡面。快走！」

　　你怎麼知道我的衣櫥裡面有什麼？優音想問，卻在發問前住嘴。過客知道太多，她又有太多疑問。

　　過客奔向劍塔守護者，守護者揮動右手的黑劍。鎧甲裡的虛幻人跪地滑行，下腰，黑劍從距離他正臉不及三公分的上空飛掠。2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dytjuIEI5

　　吹雪跳高兩公尺，一腳踢碎機械戰警的頭罩。

　　虛幻人和保安官的對戰仍在持續。

　　群眾紛紛逃出封鎖。

　　轉過身，優音依照過客的指示……回家。2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sKZ0FVJ3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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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平凡】 七、悲劇的目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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