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the ILLUSORY》 - 優音‧回憶日誌 03：牠、指環、仙俠鎧

新曆十四年八月三日

　　我總覺得有人在看我。

　　由於報紙銷量下滑，我們一群記者被編輯抓去他的辦公室訓話。編輯罵得口沫橫飛，我立正挨罵，腦袋其實在放空。

　　編輯發洩完怒氣後，記者們一個個離開辦公室。我是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那時，我握住門柄，準備關上門，看見玻璃窗上有個倒影。

　　左右顛倒的世界裡，我的身邊站著一個人。不，那不是人，是一隻怪物。怪物的身上飄出黑煙，左小臂側邊長出一根利爪，雙眼和胸口燃燒著火光……

　　現實世界裡，我的身邊沒人。當我再次看向窗戶，又找不到鏡子裡的怪物。

　　編輯的怒容浮現一絲困惑。

　　我趕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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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裡，天之圓頂的表面不時閃現光芒圖樣。都城南區有一間處理報廢人偶的工廠，工人都下班了，所以附近區域都很安靜。

　　我跟虛幻人有約，地點在那間工廠的門口。按照過客的說法，既然我已經學會一名虛幻人該學會的所有戰鬥技能，接下來，他就會向我揭示虛幻人的更多秘密。

　　工廠的門口有一盞路燈，燈下站著三名虛幻人：吹雪、尋靈、第三個不是過客。那個人比尋靈高，比尋靈壯，表情很不友善。

　　吹雪向我介紹，那個男人是「逐日」，還說他逐日是個討人厭的王八蛋。

　　我看著逐日張嘴想跟吹雪對罵，還沒聽他罵出半個字，又看著他不情願地閉嘴。然後，我的頭髮被一陣怪風吹亂。

　　「很好，人都到齊了，」過客說。

　　他出現在路燈的燈頭上，身披一具透明鎧甲。

　　「那邊那個男人是『逐日』，優音跟他應該是第一次見面，」過客再次介紹道，「今天請逐日過來，是因為附近一帶只有他有『重裝型仙俠鎧』，我跟雪兒的仙俠鎧都是『強襲型』。」

　　「尋靈呢？他的那個什麼鎧是什麼類型？」我問。

　　「尋靈還在爭取啦，對不對？」吹雪用手肘頂了一下尋靈垮掉的胸膛。

　　過客跳下路燈。「我們來到這裡，除了要給尋靈練膽量，還要給優音介紹虛幻人的武器，仙俠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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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幻人擁有專屬的影子通道，可供組織成員傳送仙俠鎧，原理跟保安官傳輸機械戰警相同。就過客所知，虛幻人現有的影子通道技術是他們的首領從皇宮偷出來的。

　　虛幻人平時會披上兩種仙俠鎧：「強襲型」和「重裝型」。用來召喚這兩款鎧甲的指環分別是「風旋指環」和「刀劍指環」。其中，風旋指環不僅能召喚強襲型仙俠鎧，還能從虛空中形塑各種形貌和強度的旋風；刀劍指環不僅能召喚重裝型仙俠鎧，還能從陰影裡抽出一種透明無色的劍，名叫「承影」。

　　鑲在指環上的黑水晶具有記憶卡識別功能，可與持有者的意識連結，持有者透過意念就能觸發指環的功能。一枚指環一次只認一個主人，只有當持有者死後，他的指環才能被別人繼承。

　　過客、吹雪和逐日秀出各自的指環。除了觀察指環本身，我還注意到，吹雪配戴指環的方式很獨特。這種寶石指環我不是沒見過，但沒人會像吹雪那樣把指環反過來戴（換句話說，吹雪握拳時，指環的黑水晶會被她包在手掌心）。

　　至於仙俠鎧，它們給了我一種純淨而流動的印象。仙俠鎧會在著裝時會融化，流經虛幻人的全身卻不弄濕衣物，並在著裝完成後凝固時。

　　重裝型仙俠鎧的專用武器「承影」也頗具流水的韻律感。靜止時，光譜會在承影的劍身裡流淌；揮動時，承影的劍刃會比紙片更薄，劍背會向後延展，變成一簾波紋粼粼的布幔；停止揮動後，讓劍身就會恢復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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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客又講了一些仙俠鎧著裝時的注意事項，但我沒有認真在聽。白天的那種感覺又來了，有人似乎在我的身後偷看我，於是我大動作回頭。

　　「怎麼了？」過客說。

　　所有虛幻人進入警戒狀態。

　　「附近有保安官或機械戰警嗎？」過客說。

　　「沒有！」尋靈說。

　　「還好嗎，小音？」吹雪說。

　　我沒有回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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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曆十四年八月五日

　　結束今天的採訪後，我返回報社，接到一通來自過客的電話。

　　「方便說話嗎，優音？」

　　「我等一下要開會，長話短說吧！」

　　「最近幾天，劍塔那邊沒有派人跟蹤妳。」

　　「噢……聽起來很棒。」我乾笑兩聲。

　　「有人在跟蹤妳嗎？」過客問。

　　我用沒拿手機的手掩面，揉眉心。

　　「有一個人，」我說。「那是一隻黑色的怪物，而且……」

　　「而且那隻怪物的身體冒煙，眼睛和胸口會發光，左手有一根爪子，」過客說。

　　「你也見過嗎？」

　　「今天晚上有空嗎？我當面跟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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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六點，光芒圖樣在圓頂上閃爍，我跟虛幻人相約在西南區一棟廢棄矮房的樓頂。

　　矮房的門上貼著一張反政府的文字海報。這張海報有點眼熟，但我不記得自己曾在哪裡見過這張海報，畢竟當時我還沒戒掉記憶掃毒，所以我不會對這種資訊殘留多少印象。

　　我推開那扇門，從陰濕的階梯爬上樓頂。

　　樓頂上站著兩名虛幻人，他們的剪影一高一矮。我首先認出吹雪。她給人的感覺一派悠閒，右手抱住頸環，左手肘靠在牆邊。

　　「過客遲到了嗎？」我說。

　　「又遲到了，」吹雪強調。

　　我接著認出那個高個子。他不是尋靈，是逐日。

　　「妳好啊，優音小姐，」逐日半蹲著說話。

　　他擺明在嘲諷我的身高。我不甘示弱地努起下巴。「你怎麼又來了？」

　　「因為他是證人。」說話的是過客，他就坐在樓房的外牆邊緣。「今天有一事要告訴優音。這件事，我不喜歡在太晚的時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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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虛幻人需要對付的敵人，在正規體制內，就屬保安官偵查小組的匿蹤者比較難以捉摸。匿蹤者們可以複製任何人的記憶和外貌，進而模仿任何人的行為。新曆十年，虛幻人組建一支敢死隊潛入東方劍塔，盜取當年所有的匿蹤者名單，使得許多從事臥底工作的匿蹤者曝光。

　　「都過這麼久了，母親會培訓新的匿蹤者吧？」我說。

　　「會，不過虛幻人也慢慢學會分辨了，」過客說，「匿蹤者是在記憶卡內新增一個獨立資料夾，然後把仿冒對象的記憶丟進那個資料夾。也就是說，仿冒對象的記憶跟匿蹤者的本體意識是獨立開來的。記憶可以竊取，行為可以模仿，但本體意識無法復刻。匿蹤者在模仿別人的時候，可能會不小心洩漏他們原本的習慣；例如，匿蹤者是右撇子，仿冒對象是左撇子，匿蹤者可能會不小心用右手拿筆。」

　　「除了抓包匿蹤者的演技，有沒有什麼更直接的方法？」我問。

　　「有，打他們的頸環，破壞頸環內的資料讀寫系統，這樣就能中斷匿蹤者的偽裝程序。」

　　「那麼危險，打錯人不就糟糕了？」我說。

　　「沒錯，而且虛幻人的人偶儲備很少，所以『打頸環』是下下策，」過客說。

　　「逐日就幹過，」吹雪說，「他把同伴誤認成匿蹤者，差點把那個人打死。那個人超慘，逐日打壞他的記憶卡，所以他沒有記住逐日打他的事，他到現在還把逐日當哥們。遜斃了。」

　　「殺陣才不遜，」逐日說。

　　「我是說你遜斃了！」吹雪強調。

　　接下來，過客深呼吸，說起母親麾下的一群神秘殺手，他們比匿蹤者更難捉摸，更凶殘，被稱作「獵人」。

　　獵人直接聽命於母親，不屬於正規體制，也未被記載在任何官方紀錄中。他們替母親剷除異議份子，除了虛幻人，行政官員和商界富豪也都是他們的獵殺目標。

　　母親一次只會派出一名獵人。每一代獵人都比前一代更強大，手段更狠毒，行蹤更隱密。

　　至今為止，共有四代獵人。

　　第一代獵人代號「殘瘡」。他原本是一名具有變態傾向的保安官，精通各種虐殺方法，能用一支鉛筆殺人，曾有不少虛幻人被他凌遲至死。新曆八年的年初，殘瘡首次以獵人的身份替母親執行任務。他最大的弱點是不擅於藏身，所以他才擔任獵人沒多久，虛幻人就找到他的住所，趁他昏睡時劃破他的頸環和記憶卡。

　　第二代獵人代號「鐘針」。他首次執行任務的時間是新曆八年十二月十二日的正午十二點。鐘針在各方面都遠勝前一代獵人殘瘡，加上鐘針會使用匿蹤者的易容技術，這使得虛幻人更難防範他。十二個月後，也就是新曆九年十二月，鐘針的藏身處曝光。虛幻人派出二十名成員圍捕鐘針，深怕他逃走後就很難再找到他。那是一場血戰，二十名虛幻人陣亡了十九人，第二十名虛幻人把炸藥糊在鐘針的臉上，並成功引爆炸藥。

　　第三代獵人代號「淵」。淵的皮膚光禿又佈滿刺青，向來是赤裸著上半身戰鬥。他不會攜帶武器，而是在搶奪獵物的武器後，用那件武器反殺獵物。如果獵物手無寸鐵，淵就會親手了結對方的性命。跟前兩代獵人不同的是，淵並不會殺害獵物以外的其他人。包括過客和逐日在內，有些不在獵殺名單上的虛幻人會去攻擊淵，淵也只是打敗對方，但並未取走對方的性命。

　　「你後來有打敗他嗎，過客？」我問。

　　「過客沒有贏過淵，打敗淵的人是逐日。」他回答。

　　逐日說起他打敗淵的那段經歷，說話時面無表情。「淵的情神狀態很差，所以我逐日三兩下就把他幹掉了。當時有過一些謠言，說是淵其實並不認同母親，所以他一再抗拒母親。淵當獵人的最後一個月，他甚至故意會放走他的獵物。說真的，如果那天是認真打，淵一定會打敗我，但是他就是來送死的。」

　　新曆十一年四月，淵被逐日擊敗。

　　五個月後，母親的第四代獵人現身，代號「牠」。牠活動的時間是凌晨一點到五點，儘管鮮少出沒，可一旦出沒就能在一個晚上獵殺至少三組獵物，扯掉他們每個人的頸環。牠會失去頸環的屍體丟在路邊，那些屍體有時要到隔天早上才會被維和部隊的保安官收走。

　　「虛幻人可以打敗牠嗎？」我說。

　　「別說虛幻人，恐怕連劍塔守護者都打不過牠，」過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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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曆十四年八月七日

　　我決定去速食餐廳解決我的午餐。

　　點完餐，我發現我身上的零錢不夠。正當我打算取消點餐，排在我後面的那個人遞給服務生一張大鈔。「我幫這位小姐付，」他說。

　　我回頭一看。「鬱金，怎麼是你？」

　　「好久不見，小音。」

　　我和鬱金當過一陣子的同事。當初，我們同一天入職，他就坐在迅雷現在的位置。一年前，鬱金離開「都城日報」，轉而為惡名昭彰的「先鋒民報」撰寫無數批判時政的文章。

　　我們找了一張圓桌同坐。鬱金向我透露，他最近因為查出《先鋒民報》的祕密而丟了工作。

　　「什麼祕密這麼可怕？」我問。

　　「如果我把這些秘密告訴妳，妳可能會有危險。」鬱金壓低音量說。

　　我也嚴肅了起來。「我不能告訴我在跟誰做什麼，但是你有問題我可以幫你，我認識的人也可以幫你。我們不怕危險。」

　　鬱金笑了，彷彿解脫了某種心理負擔。「妳說的這些話，以後不要跟任何人說。」

　　我不懂他在說什麼。

　　「我等一下會把《先鋒民報》的資料寄給妳。如果有機會，我再請妳跟妳的朋友吃飯。」

　　鬱金戴上一張紅色口罩，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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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我跟迅雷一起去採訪一間疑似生產不良掃毒器的工廠，採訪結束時，天色已深。由採訪地點離家很近，所以我請迅雷回報社幫我打卡下班，我本人直接走路回家。

　　我不習慣穿著「誕身」睡覺，就算很累也難以入睡。當晚，我躺在床上，聽著亮光的輕聲鼻鼾，想著老朋友鬱金、我的「誕身」和秦琴。我又想起那個獵殺虛幻人的可怕獵人。

　　我盯著燈管內的灰紫色餘光發呆。灰紫色突然變成橘色……那雙發光的眼睛也在看我。

　　牠跟我面對面，飄在我的面前。

　　我立刻閉眼，告訴自己不能被幻覺嚇到。當我睜眼，牠果然不見了。我鬆了一口氣。

　　我好不容易入睡，卻做了一場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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