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咩？」
「你覺得佢個樣⋯⋯似唔似我？」
媽咪肯定即刻就明我講乜，雖然已經即刻答：「大個咗個樣會變架，依家未定架。」不過佢輕微嘅遲疑我都一一看在眼內。
我個仔個樣一啲都唔似我，而係似阿軒。就算只係初生嬰兒都睇得出佢對眼同個鼻都同我唔同，最似嘅地方得個嘴，但整體都唔似我。應該話，佢根本係個縮水版有我個嘴嘅阿軒。一個人嘅眼同鼻生成點係影響個樣嘅最大因素，嘴其實好多人都差唔多。
我唔知自己係咪產後抑鬱，係咪真係噉快會有抑鬱？我就係莫名奇妙覺得好傷心，眼淚流咗出嚟。
「女呀，你點呀？」媽咪幫我抹眼淚。
「佢太感動啫。」姑娘唔知頭唔知路喺度尻噏，我唔係感動，我係真係好唔開心。我捱咗噉多痛苦，頂咗噉耐終於生咗個仔出嚟，點知佢個樣同我痛苦嘅源頭一模一樣，望住佢我就諗返阿軒同我點樣被佢害得噉慘。
我明呀，我明小朋友係無辜，佢咩都無做過，但佢個樣似阿軒我已經覺得過唔到自己嗰關。我嘅痛苦換嚟一個縮細版阿軒？一見佢就諗起阿軒，就諗起佢點消失、諗起佢點呃我。
「女呀，你依家諗嘅嘢唔係真架。好似啲人飲醉酒噉，佢哋講嘅嘢都唔係自己控制得到。」
我唔覺得係自己有咩問題先會噉樣諗，佢似阿軒係事實。噉佢又的確係阿軒個仔，會似佢都好正常，只係我一路都無諗過佢會似阿軒，亦無諗過佢似阿軒對我會有咩影響。
愛佢？我連見到佢個樣都唔想。
我係個唔合格嘅媽咪。
「我⋯⋯好後悔⋯⋯」
姑娘見到我噉失落，都唔知講咩好。
「我唔應該生佢出嚟架⋯⋯一早落咗佢咪好⋯⋯」起初仲冠冕堂皇話咩揀咗條路就唔好後悔，但我依家都係大大聲講咗出嚟，而且係真心後悔生咗佢出嚟。依個世界愈係同你講條路自己揀，仆街唔好喊嘅人，往往都喊得最大聲，我就係其中一個。
我喺度喊，但又要忍住唔想嘈到其他病人，所以不停唞大氣，仔仔都被我嘈醒，好忟噉一齊喊。我淨係覺得佢煩，姑娘提我餵奶，我雖然唔情願但都嘗試去做。我其實好想就噉丟走佢，我無噉做唔係因為我愛佢嗰啲，純粹係已經生咗出嚟如果整死佢要坐監。
我整死佢就判謀殺，餓死佢都會判疏忽照顧兒童，總之係外在世界嘅法律令我無郁手。個問題係自從我知自己想郁手，一切就返唔到轉頭。我嘅人生、我幻想嘅親子關係，it’s all fucked up無得救。
由睇佢唔順眼開始，佢連呼吸都係錯，更加唔好講佢吮奶吮到我乳頭損晒，明明無牙都被佢妹妹吓妹到損，又多個傷口喇。同開刀傷口嘅痛無得比，不過都係痛囉，原來餵人奶都唔係噉容易。
姑娘抱返阿仔走，媽咪就陪多我一陣，叫我唔好亂諗嘢。媽咪，你明唔明我唔係亂諗？我頭腦好清晰，就係噉先恐怖。我同自己講，可能真係產後抑鬱我先會睇自己個仔唔順眼，但如果唔係呢？有病就話可以瀨啫，無病的話就真係我自己問題喇喎。忽然間我好似明白點解有啲人會話惡魔引誘佢做某啲事，因為噉講就咩錯都可以瀨落惡魔度，千錯萬錯都唔係自己錯，噉就永遠唔使負責任，唔使承認自己嘅醜惡。
問題係人類本身就係醜惡，所謂人性光輝其實唔係成日有。我就係清楚自己都係其中一個醜惡嘅人類，先會對自己噉坦白。承認自己醜惡唔應該係一件羞恥嘅事，但接受唔到個仔似阿軒，接受唔到一件噉細微細眼嘅事令我覺得無地自容。如果我自己係自己嘅朋友，我都會鬧自己有無搞錯，竟然在意噉嘅嘢？但我就係在意，我控制唔到，我知噉諗係唔啱，不過我無辦法假扮我唔在意。
「係喇，你打算幫佢改咩名？」
「咩名都好啦⋯⋯」
「唔得架，名依家嘢好重要。你無聽過唔怕生壞命，至怕改壞名咩？」
「你話事啦。我好攰喇。」唔止肉體，精神上同個心都好攰。
「攰呀⋯⋯攰就休息吓先啦。」
我虛應一聲，就冚被轉身背向媽咪。無幾耐我就真係瞓著咗，到醒返已經係半夜。夜深人靜，其他床位嘅人都瞓晒，得我一個眼光光，開刀傷口同乳頭發痛。
我見無咩做，忽然醒起枱頭有手機，不過一路唔記得叉電。前兩日太多時間唔清醒，又瞓得多，見手機無電都懶得理。大概十分鐘之後，重新開返機，幾秒之後就開始彈通知出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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