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椿不解,看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許多人走過她身邊,人們頂著白天的大太陽下有說有笑的走過,讓她久久不能從那遙遠的回憶中回神。
沒看見稻弧站在不遠處屋頂的身影,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自己不住轉過頭看中央的涼亭後方聳立在陰暗處的房樓。
神椿抬起頭來仔細看著這個異常龐大的建築物群,樓層高的不像話,上頭的紅色燈籠掛的每層都是,樓層中還隱隱約約的傳來嘻笑聲。
難道她誤打誤撞,剛好衝到秀漳州中規模巨大的中央茶樓了?
可是……神椿可以感覺得到那層龐大的建築物裡頭,混雜著一股很熟悉的氣息,那是他們該族的氣息。
中央茶樓裡面難道有同族的人在裡頭?
神椿抬頭仰望一磚一瓦建造的特別古色古香的屋脊,眼睛差一點因直視陽光而有睜不開來的傾向。
她再次回頭看向後方的街道,再次確認稻弧沒有追上來後,神椿這才轉身跑向不遠處的茶樓。
神椿在倉促逃跑的過程中,囑咐鳶到這等她,神椿得想辦法找到鳶才有辦法繼續朝著自己的目標行動。
思索著,神椿拉了拉帽簷,趕緊加緊腳步前去與鳶會合。
殊不知,她離去的身後,後面人來人往的人群當中,出現一位帶頭的人,那人身後的屋頂和人群中熙來攘往的人群裡,出現十幾二十個人,刻意和神椿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帶頭的人嘴角牽起一抹詭異的微笑,身上配戴的不是時常攜帶在身上的劍,而是一把烏金木製的太刀,兩手的袖子紛紛捲到手臂上去。
跟隨在那人後面的,正是稻弧。
領頭的那個人正傷腦筋他的刀曾幾何時莫名其妙的從書房當中不翼而飛,為了找那把刀,稍早前還在府上翻的天翻地覆。
卻在他感到惱火的同時,剛巧聽到稻弧那持續不斷的笛聲,同時線報剛好登門,說秀漳州的中央茶樓當中,貌似有一批來路不明的樹族前來,行為鬼鬼祟祟了一個半月有。
聽到這裡,他—槭祇不得不率領槭樹一族,前來捉拿該樹族,打算回去衙門好好的審問審問一番。
剛巧稻弧前來告狀,說神椿打算和鳶兩個鬼鬼祟祟的前往茶樓,讓槭祇有更好的理由可以盤查該店家。
總歸來說,有一半他還得感謝神椿幫了個倒忙,讓始終找不倒任何理由盤查的槭祇有個藉口可以前去找碴。
神椿一踏進茶館的大門口,馬上有一位店小二上前,對方鞠躬哈腰的,雙手作揖,一張路邊隨時可以瞧見的笑臉,頭上戴著瓜帽,身著青色衣裳,後頭還牽著一條黑色辮子。
「我說這位爺,您來光臨茶樓,有什麼要讓小的為您招待的?」對方有鼻音的腔調詢問站在眼前看起來比尋常男子還要嬌小的神椿。
店小二沒有很認真打量神椿的容貌,憑直覺觀察神椿身上那布料比平民還要高級,還用細膩的針法下去縫製藍色的楓葉圖樣,再搭配神椿身上的劍,作工非凡。
神筋大條的神椿當然不知道對方憑著這些依據在評斷自己,她還心裡暗自得意這樣的裝扮沒讓店家給發現她是男扮女裝的身分。
茶樓的門面看起來與眾不同,用樟腦木製成的,散發出微微的樟腦味,有驅蚊防蟲功效,上頭還摟空雕著花鳥圖案,非常古色古香。
上頭還懸掛著許多粉色紗幔圍繞著那塊寫著「中央茶樓」的匾額,裡面不斷傳來陣陣的戲曲聲,其中還不忘夾雜著交談聲。
「咳、我說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小丫頭,身著青衣,年約十五、六歲左右,往這裡跑?」神椿裝模作樣抬頭挺胸的詢問對方,聲調刻意壓的老低的,以防對方察覺有異。
店小二本來點著頭笑咪咪聽著神椿說話,直到後來忍不住歪著頭,有點疑惑的看著遮在斗笠底下的神椿。
「這……這個嘛!小的確實有看到這麼一位姑娘,那位姑娘還亮出槭府的牌令說要等一位爺前來……」店小二講到後來有點不好意思的忍不住搔了搔頭。
神椿聽店小二這麼一講,臉都綠了,剛剛在逃跑的過程當中忘記多塞些銀兩給鳶,身無分文的鳶,身上除了槭府的牌令外,根本沒有多餘的銀兩。
她猜鳶大概是用槭祇還是神槭這兩個名字跟店小二報備,店小二才暫時放人進去,恐怕店小二一開始看見鳶的打扮,一定二話不說把人給轟出去,直到鳶亮出那塊槭府的排令才讓人進去。
「那這位小丫頭有說要等誰來嗎?」神椿忐忑不安的詢問對方。
店小二這回倒是回答的很快,還不忘向神椿打探:「說是要等一位名叫神槭的少爺前來!我說這位爺,槭府可是東廠這種不得了的招牌,不知您是槭府的哪位貴客?」
她萬萬沒料到這個看似名不經傳的店小二居然打探起「神槭」這號人物,看來他們中央茶樓不只是單單茶樓那麼簡單,還是訊息交流所,什麼奇怪的八卦和傳聞都逃不了這些人的眼睛和耳朵。
更何況還是來自槭府裡頭的小丫頭親口所說的話。
「啊!就是那個這個,我是槭祇大人的遠親啦!因為從小生病在家,今日前來是想見見秀漳州最具盛名的茶樓坐坐,裡頭那個是我的丫鬟啦!」神椿當場隨便亂掰個藉口,糊弄這個店小二。
反正店小二不過是要個八卦可傳,就讓他傳這個八卦也不為過,神椿這樣想著。
店小二經神椿這樣糊弄,不疑有它信了神椿的話,原本笑笑的臉更加的開心:「哎呀!我說這位爺,您真是好眼光!好眼光!您來這就對了,這茶樓要什麼有什麼,風景好,茶也香,更有絲竹相伴,好個世外桃源啊!」
「欸!真有這樣好?那還愣在這扯什麼,快帶我進去看看世外桃源啊!」神椿為了縮短跟店小二胡扯的時間,裝作一副興致勃勃的神色看著店小二。
神椿準備想要推開店小二自己入到茶樓內時,卻被店小二給攔了下來。
她忍不住回過頭去,一臉疑惑的望著對方,心裡很是糾結,這個店小二未免也話太多了吧。
店小二無視神椿不耐煩的臉色,繼續講:「大爺啊!小的給您個建議,茶樓最近來了個會預知未來的神祕高人,不知您是否有興趣前去試試?」
神椿那壟罩在陰影底下的臉,在聽到店小二的這句話時,表現的更是好奇,她佯裝頗感興趣的姿態,左右看了人來人往的街上後,這才轉回頭來看著站在門前的店小二。
她略微彎著腰,用手遮住嘴的一側小聲的問:「那位高人真的什麼都可以預知的出來?」
對方也有樣學樣的,兩個像是作賊般互相對話:「真的!現在那位高人可是我們茶樓的紅牌吶!騙您小的自掌嘴一百下!」
「那還等什麼!先帶我去找那丫頭,再帶我去找那位高人。」神椿直起腰來,露出自認為燦爛的微笑催促著店小二。
店小二見眼前的客官看似非常的瘦弱不堪一擊,沒想到骨子裡倒是一位急性子的人,他邊笑邊點頭的舉起一隻手作請的手勢,把神椿給迎進裡頭熱鬧非凡的場子去。
神椿一踏入石階裡頭的另外一個世界後,眼前的景象讓她為之震撼,這與其說是茶樓,倒不如說,這是個讓所有男客人流連忘返的地方。
裡頭一層接著一層的木製雕花鳥獸的欄杆圍成四方形,上頭傳來許多的嬉笑聲,一樓的中央處搭起棚架,上頭正上演戲曲,花旦和小旦的聲音不斷的傳入她的耳朵內,不知道今天的戲曲是上演著什麼。
戲棚底下是一桌一桌四四方方排得整整齊齊的方桌,客人們三三兩兩的坐在那喀瓜子喝茶,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戲台上的戲班看。
靠近旁邊兩端陰暗處則是另外一個圈圈一個圈圈的圍著,有許多聽眾正在聽或站或坐在桌上的說書先生講故事,虎的他們一愣一愣的,嘴裡直喊:「然後呢?然後呢?」
二樓不斷的傳出女孩子們的嬉笑聲,不知道二樓到底是在搞什麼把戲,三、四層樓倒是可以聽的到搓麻將、鬥蟋蟀、擲骰子的聲音不斷傳來。
五、六樓倒是安靜的異於常人,聲音都是從一樓至三樓傳來的,讓神椿的額頭邊的神筋不斷的跳躍。
真的是中央茶樓嗎?
怎麼兼做的副業還挺多的。
「唉!這位爺,快跟著小的來,您要找的丫頭在五樓等著。」店小二轉身招呼愣在大門口一動也不動的神椿。
神椿被對方這樣一喊,頓時回過神來,決定不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景象,硬著頭皮跟著店小二朝右邊走廊的陰暗處走去。
她心想,那個欠打的槭祇哪天敢踏入這裡一步,她一定先把他挫骨揚灰,再把他的骨灰給撒在臭水溝裡教訓教訓他,這種地方任一個女人看了都猛搖頭。
說什麼這裡是世外桃源,應該比喻為燈紅酒綠的聲色場所還差不多。
看著眼前陰暗的走廊,神椿面色很不好的想著,自己一邊把頭上的斗笠給推到脖子後頭,緊戒心提的老高的。
這個地方看起來不是什麼善類聚集的地方,是個龍潭虎穴,外表的茶樓僅僅是個幌子,實際上裡面並非如此。
她腳上穿著略為鬆鬆垮垮的靴子,踏上這個鋪著紅地毯的木製階梯,尾隨在店小二的身後,撇開二至三樓的景象不管。
上樓下樓之間,神椿可以看見這些樓層紛紛使用大量的高級絲綢妝點著,處處點著紅色的燈籠,不知哪來傳出的香味飄散在空氣當中,宛若幻境般,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讓神椿感到偏頭痛,忍不住伸出一隻手來搓著太陽穴,強打著精神跟著店小二來到四樓的長廊上。
長廊外處還特地設置石子製的桌椅供客人坐在高台處欣賞底下一樓的景色,格外的清幽不少,可能現在還是大白天的關係,在這裡進進出出的,除了茶樓裡的伙計外,不外乎就是侍女和些許的客人在這閒晃。
跟著前方店小二的神椿,突然看到店小二對著對面的人彎下腰來打躬作揖,忍著頭痛和暈眩的不適,抬起頭來看他們眼前的來者是何人。
神椿一抬起頭,見眼前的人有著一身赭紅色馬褂,一手拿著扇子,身後還跟著兩個穿得一身黑的跟班,那臉看起來泰若自然中顯得很有自信的樣子。
左臉上面印著相當顯眼的樹領印記,像是火焰燃燒般的紋路,鮮紅明顯,一頭墨藍色罕見的髮色,形成強眼的反差對比。
身形很有女孩子夢想中如意郎君的姿態,手上拿著的扇子怎樣看都不太對勁,是一片一片鐵片製的,相當有重量。
他此刻正直視著站在後方的神椿,嘴角牽起的微笑讓神椿看的毛骨悚然,很少有男子在微笑當中,露出尖銳的虎牙出來,那虎牙鋒芒畢露,像是可以撕裂任何物體般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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