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宜辰演奏起了貝多芬《月光奏鳴曲》的第三樂章,自她第一次按壓下琴鍵,那陶醉的神情,以及急促、高亢的琴聲,宛若將壓抑的情感奔湧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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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仍聽得出某些快速的顫音,與琶音處理得不夠純熟,但即便技法稍顯生澀,卻猶是令柳楊二人聽得是如癡如醉,彷彿內心深層的劇烈感情被引動了出來,隨著音樂起起伏伏,迴迴盪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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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紫盈聆出了曲中澎湃激昂的愛意,以及某種深切而不可得的惆悵,恰似自身內在的矛盾糾葛。直到黃宜辰結束彈奏,羞怯地問:「我彈得還可以嗎?」楊紫盈這才發覺自己眼角已然滲出了些許淚珠,她趕忙抹去,大力褒讚黃宜辰的琴藝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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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宇你覺得呢?」黃宜辰又望向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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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辰,妳……怕我拋棄妳嗎?」柳文宇同樣聽出來了曲中所蘊含的遺憾,他眼含憂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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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沒有啊!我……。」黃宜辰本欲否認,可話到了嘴邊,卻是卡在喉頭,吐不出話來。原來黃宜辰在彈琴時,全副身心都投入了樂章之中,無意間將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展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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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宇沒有說話,僅僅是站了起來,走向鋼琴,並將女友擁入懷中。黃宜辰本想說點什麼,但暖呼呼的男子氣息讓她渾身癱軟,一陣酥麻。沉浸於深情之中的黃宜辰突然間淚意上湧,可她努力憋住了,沒有讓眼淚流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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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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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一男子的清喉嚨聲,使得難分難捨的小倆口驚得分了開來,難為情地摸著脖頸、髮尾與衣角。原來是管家詹姆斯佇在門口,手裡拿著盤蛋糕與茶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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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文宇先生、紫盈女士,奏琴最適合來嘗些糕點增添氣氛。」詹姆斯微微笑著,接著他將餐盤放置小茶几上,「請享用,如果還有什麼需求的話僅管吩咐,玩得愉快。」語畢,又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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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管家都這麼神出鬼沒的嗎?」柳文宇尷尬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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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沒錯哦!」黃宜辰笑道,接著眼神稍稍脫焦,回憶起過往,「詹姆斯待我很好,小時候我爸媽常不在家,都是詹姆斯陪伴我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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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就像妳第二位爸爸一樣是嗎?」青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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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像我第二位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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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辰姐姐妳們家好奢華喔!除了這裡是不是還有其他很多房子可以住呀?」這話其實有些失禮,但楊紫盈已將黃宜辰視為親姊姊看待,便不假思索地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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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黃宜辰覺得無傷大雅,她看著楊紫盈輕輕拎起了其中一份蛋糕瓷盤,拿著叉子挖了口放入嘴中,只覺這小妹妹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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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對啊,我們家在台北有五間房、新北、高雄和桃園各四間,台中、新竹則有三間,嘉義有一間,台南、花東也有兩間,其中台南一間在這裡,另一間在市區。國外的話,我自己知道的在紐約、洛杉磯、芝加哥、倫敦、巴黎、雪梨、東京、大阪、首爾、香港、澳門、新加坡都有的樣子。我爸媽還有沒有在其他地區置產我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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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宜辰如數家珍說著,不過該隨意的口吻聽在柳楊二人耳中,卻是更為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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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辰姐姐,是說妳爸媽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哇?」楊紫盈小心翼翼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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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媽嗎?他們是薇墨企業的創辦人。」黃宜辰輕描淡寫地說,彷彿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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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墨企業?」柳文宇與楊紫盈聽見此名,均是異口同聲地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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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台灣科技軟體研發龍頭的薇墨企業?」楊紫盈詫異地下巴都要落下來了,兀是無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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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與台積電平起平坐的薇墨企業?」柳文宇亦張大嘴唇,盯著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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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哟這哪有什麼啦?」黃宜辰嗔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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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薇墨欸?是那個薇墨欸?」柳文宇來回踱步,撫著脖頸,「台積電主攻市場無可取代的硬體高階代工,而薇墨就是台灣軟體品牌科研的扛霸子!妳爸媽甚至還協助超能力管制局蓋總部,他們可是今年度富比士公布的台灣首富,總身價有一百二十億美元欸!我都不知道原來妳出身在這種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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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辰姐姐,所以妳爸爸是黃騰墨,媽媽是張翠薇?」楊紫盈咬著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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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黃宜辰眼神漸趨黯淡,「你們會因為知道了這件事就疏遠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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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辰,妳想太多了吧?」柳文宇凝起眉頭,叉上腰,卻是憐惜地笑了,「這麼不信任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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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宜辰姐姐,不管怎樣妳都是我的宜辰姐姐嘛!」楊紫盈走向黃宜辰,握上對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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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就好。」黃宜辰欣慰地笑了,「我其實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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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麼?」柳文宇凝著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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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怕大家都會離開我,我怕別人靠近我只是貪圖我的容貌與我家的財產。」黃宜辰在外總是一副高冷獨立的模樣,沒想到真實的她,竟是如此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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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我永遠都會在妳身邊與你共度餘生,就算妳家變得一貧如洗,或是妳變成了個醜八怪都一樣。」柳文宇捏上女友的嫩頰,柔柔地扭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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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醜八怪啦!」黃宜辰笑罵,她很想告訴柳文宇,她是多麼希望兩人可以恆久在一起相濡以沫、白頭偕老,但此刻楊紫盈正待在一旁,她終究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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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宇心裡忖著,今後要更多陪陪女友,不能再讓對方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了,但猛然又想起自己正被管制局所通緝,今日來找黃宜辰實乃為了道別。思及至此,他放下了揉捏女友嫩臉的手,右手掌背按上自己的唇,不知該如何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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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宇,怎麼了嗎?」黃宜辰察覺到男友的異狀,站了起來,牽上柳文宇的左手,溫柔地問道,「傍晚那時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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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宇知道此事無法隱瞞,如果他選擇離開,自己卻不坦承緣由,只怕將讓兩人關係生變,對女友亦不甚公平。遠不如將所有事情一股腦都說了出來還來得乾脆,他相信黃宜辰能夠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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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在徵得同意後,道出了楊紫盈其實也是超能力者的真相,黃宜辰雖是臉色微變,但觀其平淡的反應,又宛若是早已料中般,僅是望著楊紫盈笑了笑。而後柳文宇將這段時間他的所見所聞,盡皆傾吐予女友。有些陰暗的內幕,連楊紫盈都是首次得聞,更遑論黃宜辰聽得是摀住嘴,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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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黃宜辰難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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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但我句句屬實,半點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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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台灣的超級英雄都是現身在公眾之前的話,現在那些高層們肯定不敢這樣追殺你們!」黃宜辰雙頰氣鼓鼓的,義憤填膺地說,「侯聲烽就是看準了你不敢將一切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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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般企業的員工遭受公司不公對待,還可以向相關機關申訴或找媒體爆料,讓輿論站在我們這邊,反觀我們這種隱密的局處根本無從與他們對抗!」楊紫盈緊咬著下唇,「也就是仗著這點,他們才敢肆無忌憚地刑求犯人!我以前一直認為英雄與超能力者的存在瞞著大眾是正確的,但現在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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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憑什麼他們能游離與法制之外自行其是呢?難道所謂的人權與法律碰上了超能力者就能轉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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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宇從旁聽了兩位女孩的對話,心中若有所思,沉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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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宇、紫盈,你們接下來打算要去哪避避風頭?」黃宜辰憂慮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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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宇哥決定去哪我就去哪。」楊紫盈瞅了瞅青年,眼神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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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步算一步,我在想要不要一了百了直接殺回去與他們正面對決,但……也許這只是在逞一時的匹夫之勇罷了。」柳文宇撥弄著頭髮,顯然是煩躁至極,「其實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這麼迷茫過。政界、警界、媒體、網路等等,全部都與超能力管制局狼狽為奸,沒有後臺的我們到底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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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哪裡都別去,留下來住我這,等找到對策與適當的時機後再行動。」黃宜辰忽然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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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待在這太久,會連累妳的,我才不願讓妳冒這個風險。」柳文宇一口回絕女友的好意。他實在太愛眼前這個女人了,愛到無法自拔,正因如此,這時才更必須將對方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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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擔心,留下來才是最安全的,別忘了我爸媽是何許人也?雖然我是剛剛聽你們說才知道的,但正如你剛才所說,他們可是管制局的大金主,在政界也結交了很深的人脈。」黃宜辰淺淺一笑,透出些許驕縱的傲氣,「就算管制局查出你們在這,我想也不敢隨便上門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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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文宇哥,我覺得這招可行欸!黃爸爸與黃媽媽是比王熙泰和王世景父子還要更有權勢的靠山,對方肯定會忌憚三分的!」楊紫盈直搗頭,「而且這樣一來,我們也不用去外頭挨餓受凍喝西北風了!你和宜辰姐姐也可以趁此機會好好培養感情,正可謂一舉數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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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說我去哪妳就去哪?現在後悔當時那麼衝動了吧?」柳文宇揶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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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宜辰見柳文宇始終沒有鬆口答應留下,心下擔憂,她撲上男友厚實的胸膛,一張鵝蛋臉埋了進去,撒嬌道:「文宇拜託!求求你留下來啦!你流落在外我放不下心的,別離開我身邊,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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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必殺技很是管用,饒是那銅牆鐵壁,又怎能抗拒得了此般兒女情長?柳文宇愛憐地摸了摸黃宜辰的後腦,後者抬起頭來,像隻受傷的小白兔凝視男友,又說:「以前都是你捨命保護我,現在換我照顧你,做你的後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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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為難地抿了抿唇,又瞥一旁楊紫盈不斷朝他射來懇求的目光,柳文宇禁不住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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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拿妳們倆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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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留下來!」楊紫盈舉起手來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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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同意囉?」黃宜辰慎重起見,再次向柳文宇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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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這次聽妳的。」柳文宇勉強笑了笑,「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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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你了啦!」黃宜辰將男友抱得更緊,心中暫時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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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該誇妳嘴甜還是說妳心機?」柳文宇回擁女友,黃宜辰淡淡的髮香,使得青年心神飛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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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紫盈靜了下來,默默看著眼前小倆口就這樣深擁著,晃來晃去,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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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鼻頭與嘴角微微抽動,卻依舊甜笑著,佯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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