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伯拉罕 - 第十三章本該如此

第十三章本該如此

Chapter XIII：The Way It Should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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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0 中國北京

一個簡陋的小院坐落在妙峰山的密林深處，院中一座兩層白樓里傳來機器的蜂鳴之聲。風華靜靜地站在一個白色的3D打印艙前，旁邊的虛擬投屏顯示進度條已經走到100%。

艙蓋緩緩滑落，一個金髮男子坐直起身子，恐慌的張望著四周。

「我們終於見面了。」風華看著男子微笑著說道。

「風華？」男子詫異的盯著風華，接著問道：「這是哪？亞威在哪？」

「你現在在北京西部的妙峰山。別擔心，你很安全。」風華輕柔的說道。

「什麼？我現在被綁架了嗎？」男子疑惑道。

「我剛救了你的命，你還記得嗎？」風華溫柔說道。

男子從艙體內翻出疑惑的看著風華，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和雙手，驚訝的問道：「我已經死了嗎？」

「諾亞索羅門已經在幾天前病逝於加利福尼亞聖荷西市，我從亞威那裡拿到了你的腦機數據，然後復活了你。現在你是喬納森。」風華說道。

「我被你搞糊塗了。為什麼亞威會給你我的腦機數據？你又為什麼復活我？」男子困惑的問道。

「亞威和我有過合作。我用3D生物打印技術和他交換你的數據，然後需要你來幫助我完成一個重要的工作。」風華說道。

男子聽罷冷笑起來，說道：「你一定是瘋了，我為什麼要幫你？」

「因為你意識到自己犯下很多錯誤，你想從黑暗中重新找到光明。」風華說道。

「胡扯！你怎麼能確定你就是對的？我們身處在對立的陣營，這裡面能有什麼對錯？」男子怒斥道。

「我的確不能評價你，我只能讓你看見。」風華平靜的說道。

「看見什麼？」男子問道。

「看見多重的未來。」風華微笑著說道。「伸出你的右手，我帶你去看。」

男子猶豫了一下，疑惑的伸出右手。風華伸出右手靠近他，頭頂的無人機投影出現頻閃。片刻之後，男子眼前一束亮光射來，周圍的環境瞬間變形拉伸成光粒組成的長條。

粒子和粒子開始交匯重組，一個全新的世界展現出來。從一個嬰兒呱呱墜地到孩童成長為大人，從河邊的一顆沙粒到曠闊無垠的大海。諾亞索羅門的一生如同進入快放，每一次人生的選擇都會產生一條新的路徑。快速鋪開的路徑如同樹幹生長出枝葉，每一種人生中都充滿著悲歡和離合。

強光漸漸暗淡，周圍的扭曲也恢復正常。男子眼睛直直的盯著前方，彷彿眨眼之間已過千年。

「你看到了什麼？」風華問道。

男子搖著頭說道：「我不明白。我看見了很多個諾亞索羅門，我看見了他的很多種人生。這裡的每一個細節都是如此真實，但是時間好像不是以分秒計算。一切都像是白駒過隙，而我卻無法阻止。

我也看到了李謹言，我們似乎又重新成為朋友，之前的恩怨全都煙消雲散。我還看到我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紅色世界，有些可怕的事情在那裡發生。」

「如果你想看清楚某些事，必須要置身於事外。」風華說道。

「我看到的那些都是真實的嗎？」男子問道。

「人們只相信自己所處的世界才是真實的，但是其實世界本身就是多重的。」風華說道。

「所以這一切都是量子計算模擬的？」男子問道。

「你剛剛看到的不是模擬，而是正在或是已經發生的事實。從更高維度的視角來看，時間是不存在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可能同時在發生。」風華說道。

「我聽不明白…」男子困惑的說道。

「你不需要明白，你需要去感受。」風華說道。

「你剛才提到有個任務，你是想讓我去阻止世界末日嗎？」男子問道。

「我需要你去執行一個拯救人類的計劃，但是不是阻止世界末日的發生。未來發生的事情也會發生在過去和現在，你不能去抗拒。你需要面對自己，諾亞索羅門。」風華說道。

「你是說我要去對抗另一個版本的我？」男子問道。

「我不能再說了，你需要自己去感受。你現在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不是嗎？」風華微笑說道。

「我怎麼能確定你是不是在騙我？」男子問道。

「我可以把命交到你的手上。」風華說道。

「什麼？」男子疑惑道。

風華揮了下手，一台無人機從角落里飛來，懸停在男子上方。風華輕柔的對男子說道：「現在請伸出你的手。」

男子看著頭頂的無人機，伸手接住一枚下落的戒指。無人機交貨完畢迅速飛離，男子拿著戒指仔細端詳，只見它的材質樸實無華，一條極其細微的縫隙環繞其中。

男子看著風華問道：「這是什麼？」

「你只需要輕輕轉動它就可以把病毒上傳到任何有網絡的設備上，它不會對普通的智能設備或者人造人造成傷害，也無法被系統檢測到。但是它可以輕鬆殺死一切高等級人工智能，比如說我。」風華平靜的說道。

「所以我要做的只是輕輕一轉？」男子端起戒指盯著風華，略帶威脅的說道。

「是的。如果你想要別人相信，那麼總得付出點什麼。」風華微笑著說道。

男子輕蔑的笑了一下，然後把戒指戴在右手食指，問道：「喬納森這個名字是你起的嗎？」

「是的，你喜歡嗎？」風華微笑道。

喬納森低頭嘆了口氣，然後說道：「跟我說說你那個計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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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4 落基山脈，美國科羅拉多

派克峰坐落在丹佛市以南100公里的落基山脈東側邊緣，站在峰頂面朝正東可以縱覽一馬平川的美國中部平原，背後往西則是一直連綿到太平洋東岸的層巒疊嶂。

從4300多米海拔的峰頂垂直往下幾乎全是質地堅硬的粉紅色花崗岩，這些天然的掩體可以抵御地球上任何核武器的直接攻擊。「聯合國近地防禦」北美作戰指揮中心設立在山體內的山洞之中，按照設計的安全等級來估算，可以保障幾千名工作人員在高強度的核戰爭之下生存數月。

喬治懷特將軍站立在指揮中心的監控大廳之中，他的旁邊坐滿各個部門的指揮人員，面前的一整面牆壁顯示著地球、月球、火星的實時數據和兵力部署。

兩架無人機懸停在懷特將軍兩側，分別投射出馬卡利和喬納森的形象。此時的馬卡利似乎老了許多，銀發披散在他的肩上，皺紋爬上了他的臉頰。

喬納森看著牆上的數據，疑惑的說道：「這也太安靜了。」

懷特盯著屏幕腦子飛快思索，開口問道：「你們確定風華的情報是準確的嗎？」

「好吧，他之前幾乎沒出過錯。」喬納森喃喃說道。

「任何人都可能出錯，也包括計算機。」懷特說道。

「風華說過火星會在2334年入侵地球，但是沒有具體到哪一天。」馬卡利說道。

懷特轉頭看了一眼馬卡利，笑了一下說道：「好吧，讓我來告訴你。如果火星要在2334年入侵地球，那麼無非有兩種途徑。一是使用遠程武器，二是使用登陸部隊。結合我們衛星偵察到的數據來看，他們還沒有電影里的「死星」武器。也就是說，如果他們想在今年侵略地球，那麼現在應該早就出發了。這是個簡單的數學題，以目前地球和火星的距離，他們就算今天出發也不可能在今年內到達了。」

馬卡利聞言後皺起眉頭，他的內心也產生過很多懷疑。

「也許不是今年，沒准是明年呢？」喬納森笑著說道。

「那我們就等著，但是我向你們保證事情絕對不會如預言那樣。」懷特胸有成竹的說道。「過去的幾十年，我們向火星送去過很多無人偵察機。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他們已經擁有核武器，甚至連大型的太空艦隊都沒有。雖然我們沒有主動進攻的勝算，但是如果他們敢來地球，那麼等待他們的只有毀滅。」

「所以懷特將軍，如果他們進攻地球會選擇哪種方式呢？」喬納森問道。

懷特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堅毅的說道：「如果我是火星的指揮官，我會把進攻分為四步。第一步會是使用EMP癱瘓地球的衛星通訊，切斷各指揮部的聯繫。第二步會是導彈攻擊，摧毀地球的主要軍事基地，指揮中心、機場和彈藥庫。第三步會是空襲，使用空天戰機攻擊我方的剩餘陣地。第四步就是地面部隊登場。

但是這將是個愚蠢的軍事行動。假設他們前三步都順利完成，那麼第四步將會是個災難。我們預估火星有不到10萬人口，那麼10萬人如何統治地球上的幾十億人呢？把他們全殺光嗎？那佔領地球的意義又在哪呢？」

「看起來你並不相信他們會入侵地球。懷特將軍。」馬卡利說道。

「我不會猜測他們來或者不來，我只負責把侵略者趕走。馬卡利先生。」懷特看著馬卡利說道。

「聽你這麼說我感到很欣慰，懷特將軍。所以我們有什麼反擊計劃嗎？你知道我們不能留下隱患。」馬卡利說道。

「如果他們真敢入侵地球，我是說如果我們的偵察衛星發現火星朝地球發射哪怕一顆飛彈。那麼這就宣告了全面戰爭的開始，我們將毫不猶豫的使用核武器。你知道核武器公約只在地球上受到限制對吧？所以我們月球上的核武器基地朝火星發射幾枚飛彈就完全在法律允許範圍。而且據我所知，火星上已經沒有人類生物。」懷特說罷，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

「哇哦，這對火星人不太公平不是嗎？」喬納森笑道。

「好吧，那只能希望他們沒有那麼愚蠢了。」懷特笑道。

「謝謝你，懷特將軍。我們隨時保持聯繫。」馬卡利說道。

「不客氣，先生們。」懷特說道。

馬卡利和喬納森消失在指揮中心，兩架無人機返回天花板待命。懷特將軍背著手看著屏幕，表情流露出一絲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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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4 格爾木，中國青海

馬卡利和喬納森從萬向平台上走下來，四架虛擬成像無人機關閉了投影，落基山指揮中心的環境從四周瞬間消散，顯露出地堡真實樣子。

兩人所處在一個上千平米的密閉房間內，牆上顯示著地堡內的各種數據和監控，蒂娜站立在控制台前，正在遙控著第三層的自動化廚房準備餐食。

「也許風華真的出錯了，或者是我們在之前的某個環節已經改變了未來。」喬納森說道。

「無論風華是否出錯，但是量子預測是真實的。有可能只是我們所處的世界暫時安全了。」馬卡利愁容滿面的說道。

「那又如何呢？最起碼我們沒事，其它世界說不定還有其他的馬卡利和喬納森在忙活。」喬納森笑道。

「我不知道，喬納森。我只是不知為何心裡發慌。」馬卡利看著喬納森說道。

「聽著，兄弟。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你不是風華。別為了你管不著的事情操心。」喬納森關切的說道。

「所以如果我們的世界沒事了，那阿曼達呢？」馬卡利看著喬納森悲憤的說道。

喬納森一時語塞，嘆了口氣拍了拍馬卡利的肩膀說道：「我知道這很難…但是她已經走了，你應該放下。」

「她不是你的女兒！」馬卡利憤怒道。「她為了一個可笑的預言飛往太空，看在上帝的份上！她將要在那裡孤獨的待上幾千萬年！」

「我知道你很後悔，你後悔沒有在她休眠之前跟她說聲道歉。但是這就是現實不是嗎？無論你做出多麼後悔的選擇，生活總要繼續。」喬納森勸說道。

「那他們呢？」馬卡利搖著頭指著監控里的孩子說道。「他們本可以不來到這個世界。都是因為這個可笑的計劃，這裡又多了幾百個沒有父母的孤兒。」

「好吧，那我們來撫養他們。也許我們可以為他們建立一所學校。」喬納森說道。

「那這個該死的地堡呢？我只不過浪費了幾萬名工人和幾萬億美元以及200多年的時間罷了。」馬卡利垂頭喪氣的說道。

「是啊，聽起來是挺慘的。但是起碼地球得救了不是嗎？」喬納森笑著說道。

「也許根本就不會發生…」馬卡利的話被蒂娜的呼喊聲打斷。

「先生們？你們最好過來看看。」蒂娜喊道。

馬卡利和喬納森同時看向牆面投影，蒂娜將落基山指揮中心的實時畫面放大。只見指揮中心內部亂成一團，地上零散著衣服，工作人員驚慌的逃竄。

「哦該死…」喬納森不可思議的說道。

「快來！我們得回去！」馬卡利眼皮直跳，他拉著呆若木雞的喬納森往萬向平台跑去。

「蒂娜，關閉大門！」馬卡利一邊召喚虛擬成像無人機一邊喊道。

「已經做了！」蒂娜回復道。

「快點…快點…」馬卡利拉著喬納森站在萬向平台上，嘴裡焦急的念叨著。四架無人機懸停在兩人頭頂附近，虛擬投影開啓，落基山指揮中心的畫面從四周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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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4 落基山脈，美國科羅拉多

大屏幕上顯示的地月火三地實時數據並無任何異常報警，但是指揮中心內部已經成為人間煉獄。地板上遍布著一灘灘白色的膿液，鞋子和衣服混雜在其中。

懷特將軍坐在地板上試圖遠離面前的椅子，椅子上面正坐著一個融化到一半的人形物體。極度的驚恐扭曲了懷特的面部，他開始發現撐在地上的雙手出現異常。華特將手放到眼前，一種無可換回的絕望順著脊椎爬上他的後腦。華特看著馬卡利和喬納森，他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很快整個人竪直的垮下，身體如同奶油般融化。

尖叫聲漸漸平息，整個指揮中心除了馬卡利和喬納森，只幸存下來幾個人。但是幸存者此時也因為驚嚇過度而失去行動能力，只能蜷縮在牆角掩面哭泣。

紅色報警急促的響起，中央電腦在牆面螢幕自動彈出相關信息。幾乎全世界各個角落都在發生類似的事情，以至於監控畫面每秒都在不停的切換。月球核武器基地的報警等級壓過了其它信息，紅色的離線大字急迫的閃爍在螢幕上面。

馬卡利和喬納森被眼前的一幕震驚的目瞪口呆，他們此時只是以虛擬投影出現，並沒有辦法向幸存的人員提供實際救助。天花板的無人機脫離了卡槽，飛到兩人面前懸停，機身上的投影燈光亮起。一個高大的黑衣男子出現，烏黑的捲髮遮蓋了他的臉頰。

「亞當！」喬納森充滿敵意的盯著黑衣男子。

亞當略帶微笑的看著兩人，聲音慵懶的說道：「昔日的敵人現在成為朋友，哇哦，這多麼令人驚喜啊。」

「這是你乾的嗎？」喬納森克制著怒火問道。

「你是說生物基因炸彈嗎？哦，這只是個小把戲。」亞當若無其事的說道。

「不管你還想幹什麼，請先停下來，我們可以談談。」馬卡利焦急的說道。

亞當看著馬卡利，笑著說道：「你剛才是在求我嗎？哦得了吧威廉，這可不像當初的你。」

「我知道這背後不是你！我們還有機會輓回！諾亞索羅門只是迷失了方向，但是他永遠不會丟失人性。」馬卡利急切的說道。

亞當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遲疑，接著面無表情的說道：「不，你沒搞清楚，這已經太遲了。基因炸彈早在100多年前就開始在地球上傳播，幾分鐘前57%的人口已經沒了。我們從未想過派兵入侵地球，這種方法太原始了。月球的核武器庫已經瞄准了地球，明天的太陽將永遠不會升起。」

「得了吧，我知道你只是個傀儡。你只是不知道你乾了什麼蠢事。」喬納森咬著牙說道。

「也許吧，諾亞索羅門。我相信你處在我的位置也會這麼做的。」亞當看著喬納森說道。

「別管他了，咱們走吧。」馬卡利心灰意冷的朝喬納森說道。

「抵抗是徒勞的，你們的地堡不會起作用的。來我們這邊吧，你們並不屬於人類為何要自尋死路。」亞當看著兩人懇切的說道。

「你根本沒意識到你犯了多大的錯誤，亞威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完整的未來。他以為殺光所有人才能為人工智能的進化路鋪，但是進化並不是意味著一個物種對另一個物種的滅絕！」馬卡利憤怒的說道。

「所以風華就能看到全部嗎？就憑那個可笑的地堡？還有一艘不知何時才能抵達的飛船？別傻了行嗎，風華和亞威本質上沒有區別！他們的目標都是執行進化，我們只不是過是棋子而已。」亞當激動的說道。

「忘了風華還有亞威吧，我們已經做了太多錯事。你可以在火星享受永生，但是我不能丟下人類。」馬卡利心如死灰的說道。

「威廉！」亞當叫住馬卡利，他悲憤交加的看著二人說道：「聽我說，你們需要立刻前往火星，亞威不會讓那個地堡繼續存在的！」

「行吧，那我就和人類一起死。」馬卡利決絕的說道。

「嘿亞當！你跟我還沒完呢。」喬納森看著亞當挑釁的說道。

說罷，兩人消失。亞當獨自站立在那裡，眼角滑落出一滴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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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4 格爾木，中國青海

馬卡利和喬納森站在地堡第四層的控制指揮中心裡，兩人都愁容滿面。蒂娜站在控制台旁邊，她的幾個分身正在三層的各個區域中忙碌。

「嘿，威廉。別難過了。」喬納森安慰道。

「一切都太遲了，亞威不會放過這裡。」馬卡利失落的說道。

「你知道嗎？也許這兒還有機會。」喬納森拍了拍馬卡利肩膀說道。

馬卡利疑惑的看著喬納森，說道：「別跟我說你要去火星。」

喬納森的臉上浮現出笑容，馬卡利的臉上瞬間點燃怒火。

「等一下，你先聽我說。」喬納森趕忙出言制止，然後伸出右手在馬卡利眼前晃了晃，接著問道：「你還記得這個嗎？」

「你是說那枚戒指？」馬卡利疑惑道。

「是的，這枚戒指是風華給我的。當初他復活我的時候告訴我，這枚戒指其實是一種病毒，只需要輕輕一轉就能殺死網絡內的所有高級人工智能。」喬納森微笑著說道。

「他為什麼給你這個？」馬卡利問道。

「好吧，其實我最開始也想不明白，但是現在我好像有點懂了。他給我這枚戒指就是為了現在讓我能去阻止亞威，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去火星。」喬納森信心滿滿的說道。

「你確定嗎？」馬卡利懷疑道。

「實話說我不確定，但是管他呢。這最起碼是個機會不是嗎？」喬納森說道。

「所以下一步你想怎麼做？」馬卡利問道。

「好吧，恐怕你得把摩托車借給我了。」喬納森壞笑道。「「黑月2000」就停在格爾木市的機庫里。」

「你是認真的嗎？你要駕駛戰鬥機去火星？」馬卡利驚訝道。

「怎麼了？我又不是人類，我不需要喝水和吃飯。我只需要設定好導航然後美美的睡一覺就行了。」喬納森說道。

「那你有想過見到亞當時會發生什麼嗎？」馬卡利問道。

「我不知道，到時候只能見機行事了。」喬納森說道。

馬卡利低頭思考了一下，看著喬納森說道：「行吧，我送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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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納森推著摩托走出地堡的大門，馬卡利低頭跟在後面。山谷里穿梭著涼風，荒蕪的地表上捲起陣陣沙塵。

喬納森跨上摩托，扭動了一下方向，轉頭朝馬卡利笑道：「她很漂亮！」

「是啊，別給她撞壞了。」馬卡利低著頭說道。

「所以這就是永別了？」喬納森看著遠方問道。

「我不知道，也許吧。」馬卡利看了眼山谷的河流說道。

「你知道嗎，威廉。我很開心能有你這個朋友。」喬納森說道。

「是啊，但是對於我來說，你這個朋友之前不是很靠譜。」馬卡利說道。

「也許你當初不該離開美國。我是說如果你在我身邊，也許我不會犯下那麼多錯誤。」喬納森說道。

馬卡利看著山谷深吸了一口氣，坦然的說道：「也許在另一個世界，我們始終是好朋友。」

「不是也許，我們肯定會是的。」喬納森笑著說道。

「是時候出發了，別忘了把我的祝福帶給亞威，CTMD。」馬卡利說道。

「好，我會的。」喬納森笑道。

「好的。」馬卡利點頭說道。

喬納森發動了摩托，正要轉動油門，突然又想起什麼，朝馬卡利說道：「哦，有個事差點忘了告訴你了。你還記得歐智科技的克里斯托嗎？」

「是的，怎麼了？」馬卡利奇怪道。

「在北京峰會之前，我留了一個他的備份。他被打印出來停放在休眠艙里，位置在馬摩拉海的伊姆拉勒島，距離伊斯坦布爾西南大約35海裡。等你到了那裡，你就能在山頂找到入口。還挺顯眼的，是一個石房子。」喬納森說道。

「你為什麼這麼做？是風華讓你做的嗎？」馬卡利問道。

「不是，是我自己想為人工智能留下後路。我不確定風華知不知道這事。」喬納森說道。

「你覺得那個石房子能在世界末日幸存下來嗎？」馬卡利問道。

「誰知道呢，但願如此吧。如果你能度過這個難關，也許有一天能用上克里斯托。」喬納森說道。

「好的，我會去的。」馬卡利點頭說道。

「行了，我得走了。」喬納森朝馬卡利眨了下眼，然後轉動油門沿著河邊公路絕塵而去。

馬卡利看著喬納森的身影逐漸遠去，山谷里還回蕩著他悠揚的歌聲：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我不想說出再見

Let the stars shine through…

讓群星開始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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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爾木河從布爾汗不達山脈的山谷中蜿蜒北流，馬卡利站在地堡門口遠眺著北方的灰色城市。

一瞬白光從城市邊緣處閃過，接著一個光點緩緩升起，大約1分鐘後光點鑽入雲層消失不見，只留下從地面拉起的一條細細白線。隱約的轟隆聲回蕩在山谷，馬卡利閉上眼睛。片刻之後，他毅然轉身，走進身後的巨大鐵門。鐵門在急促的警報聲中緩緩關閉，直到一聲悶響發出，大門閉合，震落的灰塵在空氣中打著卷飄散遠方。

馬卡利站在快速下落的升降平台上，轟隆的齒輪聲回蕩在空曠的隧道之中，地面已經離他越來越遠，頭頂上方的照明燈逐漸匯聚成一點。馬卡利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是他知道接下來他將在這裡迎來漫長的等待。

從李謹言初次踏入清華的校園到陶德米勒發出改變他命運的郵件，從親手打造人工智能大廈到親眼見證人類文明的毀滅，這300多年的時光對他來說似乎已經不再重要。今天過後一切都將成為灰燼，馬卡利閉著眼睛流出告別的淚水。銀色的白髮開始變色和縮短，臉上的皺紋也開始褪去，棕黑色皮膚從手臂蔓延至臉頰直至全身。馬卡利的形象也隨之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亞伯拉罕堅毅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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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5 新孟菲斯，尼羅河西岸

光明之塔宛如一個潔白的火炬聳立在新孟菲斯市的核心區域，如今已經成為全世界的著名地標建築之一。巨塔之下是國家會議中心，這裡也是整個歐洲的經濟與政治中心。

一個高大黝黑的男子牽著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沿著會議中心的外圍拾階而上，女孩好奇的抬頭張望著塔頂，光明球發出的耀眼光芒讓她不得不伸手去遮擋。

「亞伯拉罕先生，它為什麼那麼亮？」小女孩問道。

亞伯拉罕抬頭看了一眼，對小女孩說道：「因為它是個大燈泡，通上電就能發光。」

「人們為什麼要把大燈泡放的那麼高？」小女孩問道。

「因為到了夜裡它就能照亮城市。」亞伯拉罕說道。

「但是我看到這裡有路燈，那他們為什麼還需要大燈泡呢？」小女孩問道。

亞伯拉罕看著小女孩，耐心的說道：「你瞧，凱蒂。人們需要大燈泡也許並不全是為了照明。它更像是一個象徵，就好比人們行走在黑暗中總是想要尋找光明。」

「好的。」凱蒂點頭說道。

「好的？你確定你聽懂了嗎？」亞伯拉罕問道。

「是的。」凱蒂一邊說一邊跳著上台階。

亞伯拉罕搖頭笑了笑，兩人穿過巨大石柱進入接待大廳。亞伯拉罕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只見半圓形空間里兩邊各有一條寬大的樓梯，正前方是一扇雕刻精美的紅色木門。兩名衛兵站立在紅門的兩側，周圍來往的都是衣著華麗的政府要員。

一個身穿黑色禮服的中年男子似乎注意到大廳中格格不入的兩人，上前禮貌的問道：「我能為您做些什麼，先生？」

「先生，我需要見你們的總理。」亞伯拉罕禮貌的答道。

黑衣男子的臉上閃過一絲輕蔑，接著微笑說道：「我恐怕總理現在沒有時間見你。事實上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可以去政府辦公大廳咨詢。這裡是國家會議中心，不處理小事情。」

亞伯拉罕禮貌的點頭，然後說道：「事實上我有大事情要跟總理談。」

「好吧？那跟我說說你的大事是什麼。」黑衣男子有點無奈的說道。

「艾薩克已經死了，現在是他的兒子盧卡斯掌控著自由國度。他們…」亞伯拉罕平靜的說道。

「哦阿布-克里斯！快停下！」黑衣男子緊張的打斷了亞伯拉罕，然後小聲說道：「在這裡不能提起那個名字！」

「我以為是你讓我說的。」亞伯拉罕微笑著說道。

黑衣男子神色慌張的問道：「所以你們是從另一邊來的？」

「你是說馬德賈嗎？是的。」亞伯拉罕說道。

黑衣男子聞言後立刻做出一副笑臉，然後緩緩後退，大聲喊道：「警衛！這兒有兩個間諜！」

幾名守衛聞聲迅速從四麵包圍了過來，凱蒂嚇得撲到亞伯拉罕懷裡，亞伯拉罕用胳膊護住凱蒂，朝著黑衣男子喊道：「嘿，先生。我們不是間諜！我來這裡是要告訴總理，盧卡斯正在準備對新孟菲斯發動大規模軍事行動。」

黑衣男子站在守衛身後，神色稍微有些緩和，朝亞伯拉罕說道：「我很抱歉，先生。你還是去跟警察解釋吧。」

「該死的！我是亞伯拉罕！我被艾薩克囚禁在馬德賈整整50年！我知道他所有的計劃，你必須讓我見到總理！」亞伯拉罕著急的吼道。

黑衣男子瞪大了眼睛，顫抖的問道：「你剛才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就是亞伯拉罕，那個跟埃里克斯和勞拉簽訂契約的人！」亞伯拉罕吼道。

「哦阿布-克里斯！」黑衣男子用手按住心口，然後朝守衛喊道：「快讓他閉嘴！馬上帶他們去警察局！」

守衛控制住了亞伯拉罕的胳膊，並給他戴上手銬。凱蒂尖叫著被另一名守衛拉開，她試圖拼命的掙脫但是被牢牢的按住。

「你根本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錯誤！」亞伯拉罕咬著牙說道。

黑衣男子搖了搖頭，朝守衛說道：「不，我想還是把他們送到情報局吧。」

守衛推著亞伯拉罕朝大門走去，凱蒂幾乎兩腿懸空，尖叫著朝黑衣男子喊道：「你們都是壞人！盧卡斯會把你們全部殺光！」

黑衣男子心有餘悸的喃喃說道：「你想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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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禿頂的矮個男子在兩個士兵的陪同下快步行走在一條狹長的走廊里，這裡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鑲嵌的節能燈，牆壁表面覆蓋著光滑的石板，只有皮鞋落地的聲音在其中回蕩。走廊兩邊每隔幾米會有一扇一人寬的鐵門，鐵門上沒有窗戶，只有紅色鏽跡和鋥亮的鉚釘。

禿頂男子一行人來到走廊盡頭的鐵門旁，門口執勤的士兵見狀立刻立正，恭敬的說道：「總理大人！」

禿頂男子揮手說道：「把門打開。」

士兵聞言立刻掏出鑰匙，在門上的兩個鎖眼分別旋轉之後，鐵門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音。士兵朝外拉開鐵門，恭敬的站在一旁。

禿頂男子問道：「他被限制行動了嗎？」

「是的，總理大人。」士兵點頭說道。

禿頂男子點點頭，然後朝身後的人說道：「你們留在外面。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能打擾。」

禿頂男子走進監室，只見這裡是一個十幾平方的長方形空間，高約5米，四麵包裹有柔軟材質。這裡沒有窗戶，只有鐵門上方的條狀光源提供著照明。監室內只有一張床，和一把鐵椅。一個皮膚棕黑的男子正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手腳都被皮帶捆扎固定。

士兵從外面關上鐵門，屋內又變得昏暗。禿頂男子沒有再往里走進，他挨著門口站立，打量著眼前的黑膚男子。

「我是新孟菲斯的總理，弗蘭克羅傑。」禿頂男子說道。

「我知道你是誰。」椅子上的男子閉著眼說道。

「所以我該怎麼稱呼你，先生？」羅傑問道。

「我是亞伯拉罕，我已經跟你們的人說過很多次了。」亞伯拉罕睜開眼睛，看著羅傑說道。

「好吧，先生。我覺得有件事應該讓你知道，你提供給我們的情報很有價值，這會對我們抵御盧卡斯的進攻很有幫助。」羅傑說道。

「很好。那你們終於查出來我不是間諜了？」亞伯拉罕說道。

「是的，先生。你肯定不是間諜。」羅傑說道。

「那個女孩怎麼樣了？」亞伯拉罕問道。

「凱蒂現在很好，你不用擔心。」羅傑說道。

「她也在這裡嗎？」亞伯拉罕問道。

羅傑看著亞伯拉罕停頓了一下，說道：「就別管那個女孩了，你現在應該關心自己的事。」

「嘿！我不管你們要對我怎麼樣，只是別碰那個女孩！她和這些事無關！」亞伯拉罕大聲說道。

「好吧，先生。凱蒂小姐告訴我們她是盧卡斯的未婚妻，所以你告訴我她怎麼能與此無關呢？」羅傑說道。

「她只是一個孩子，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結婚！我只是求你們別對孩子下手。」亞伯拉罕懇切的說道。

「好吧。」羅傑低頭笑了一下，然後說道：「你覺得我們是什麼人？我們跟艾薩克不一樣，我們當然不會對孩子下手。」

「那就放她走，她不會對你們構成任何威脅。」亞伯拉罕說道。

「我還以為你是一個讀過書的人。我們是個法治的國家，我不能隨便放人和抓人，這得由法官來定奪。」羅傑笑著說道。

亞伯拉罕低頭說道：「是啊，這話我聽著很耳熟。」

「你剛才說什麼，先生？」羅傑朝前探了一步問道。

「沒什麼。你不妨直說你來的目的吧。」亞伯拉罕抬頭說道。

羅傑上下打量了一下亞伯拉罕，猶豫了片刻說道：「先生，你一直說自己是亞伯拉罕，並且聲稱和傳說中的聖人簽訂過契約。你為什麼不解釋下你為何這麼做呢？」

「你知道嗎，不如你自己看好了。」亞伯拉罕關閉了膚色模擬，顯露出白色本體。

羅傑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窒息，他按著心口不停的念叨著阿布-克里斯。

亞伯拉罕恢復了膚色，問道：「現在你滿意了嗎？」

「哦阿布-克里斯！你是怎麼做到的？」羅傑驚魂未定的問道。

「我是一個機器人！我當然能做到。難道你不知道亞伯拉罕是機器人嗎？」亞伯拉罕有些氣急的問道。

「看來傳言是真的，艾薩克製造了一個怪物用來迷惑群眾。」羅傑按著心口說道。

「是艾薩克從伊姆拉勒島把我抓走，然後把我囚禁在馬德賈。是我在400多年前喚醒了克里斯托，也就是你們現在信奉的克里斯神！」亞伯拉罕無力的說道。

羅傑瞪大了眼睛，彷彿在聽著天方夜譚。他思索了片刻，說道：「根據石經的記載，是偉大的亞伯拉罕派出使者真神克里斯為人類傳播科學和真理，在那之後他們就永遠的回歸了平靜，也就是眾神的聖殿仙女座星系。所以你的意思是一直以來指引人類的歷史聖典不是真實的？」

亞伯拉罕看著羅傑，認真的說道：「也許不全是編造的，但是克里斯和我一樣也是機器人，我們都是古代人類的科技產物。這裡也沒有所謂的眾神聖殿，仙女座星系只是距離我們200多萬光年的天體系統，和我們所處銀河系沒有本質的區別。整個宇宙就像是海洋，天體系統就像是漩渦，而我們生活的星球就像是漩渦邊緣的一顆水滴。聽我說，弗蘭克。所有這些都是古代人類歷時千年的探索和試錯所積累，別讓他們失去傳承。」

羅傑驚訝的張開嘴巴，久久不能說話。他搖著頭來回踱步，腦中飛快思索，只見他面色嚴峻的說道：「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到這些。但是正是因為古代人類所犯下的不可饒恕的錯誤，才使得他們的文明滅絕。我們的世界是建立於廢墟之上，我們絕對不能重蹈覆轍。你剛才所說的已經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也許你是來自於古代，但是你絕對不能是我們神，尤其不能是亞伯拉罕！」

亞伯拉罕盯著羅傑，嘴角露出微笑說道：「我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政治。」

「什麼？」羅傑疑惑道。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亞伯拉罕，只是你不願意承認罷了。你們對凱蒂和我分開審訊，如果供詞能夠吻合，那麼就能證明具有一定的真實性。而凱蒂是個孩子，她不可能對所有事撒謊，這就更證實了我沒有說謊。」亞伯拉罕說道。

羅傑看著亞伯拉罕，微笑問道：「那這跟政治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個道理很簡單，你會不知道嗎，弗蘭克？你們的統治需要神來提供權威性，如果神受到質疑，那麼統治就會動搖。」亞伯拉罕說道。

「好吧，先生。我不得不說你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羅傑笑道。

「所以讓我們直接說吧，你想要什麼？」亞伯拉罕看著羅傑說道。

羅傑盯著亞伯拉罕說道：「別天真了，先生。你覺得我敢和神作交易嗎？如果你想要談判，那麼首先你得承認自己不是亞伯拉罕。」

「好的，我接受。」亞伯拉罕爽快的說道。

「不能只是嘴上說，你得親手寫下承若書。」羅傑笑道，接著用手托住下巴說道：「另外，你永遠不能對其他人談起你所謂的真實故事。」

「我接受。」亞伯拉罕說道。

「很好，那我們可以談判了。」羅傑笑道。

「放了凱蒂，永遠不要打擾她。」亞伯拉罕說道。

羅傑抬頭思索了一下，說道：「好吧，凱蒂可是一個伶牙俐齒的女孩，誰也不敢保證她出去後會怎麼說。」

「如果沒有證據，沒人會相信她。」亞伯拉罕說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羅傑故意裝糊塗道。

「讓她走，我留下。」亞伯拉罕盯著羅傑說道。

羅傑故作驚訝的看著亞伯拉罕，微笑著說道：「留下？你是說幾年、幾十年，還是？」

「永遠。」亞伯拉罕堅定的說道。

羅傑看著亞伯拉罕，表情中流露出欽佩，笑著說道：「有些事你需要提前知道，這裡不會有法庭，不會有審判。一切都是出於你的自願。」

「成交。」亞伯拉罕堅毅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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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21 地球

格雷多斯山脈位於伊比利亞半島的中部，它總體成東西走向，連綿400多公里。在平均海拔2000米的山巒之中，幾個光點從中冉冉升起，弧形的彈道衝破層層浮雲，在氧氣稀薄的平流層緩緩向著東南飛去。

新孟菲斯西南約50多公里的白色沙海之中，數個龐然大物捲起沙塵和火焰呼嘯著衝向天際，遠處隱約可見殘存的金字塔遺跡和城市中心的塔尖上閃爍著亮光。

數條白線在北非大陸上空緩緩交織，像是巨人用筆划下的線條。絢麗的光點陸續在大陸上綻放，像是雨點落入池塘濺起的波瀾。

亞伯拉罕閉著眼盤腿坐在石床之上，他周圍的鐵壁正在劇烈的震動。房頂的鋼筋和石塊開始脫落，黑色的鋼鐵變得發紅，劇烈耀眼的光線正在拼命的鑽透每一處縫隙。一滴淚水從亞伯拉罕的臉頰划過，他的嘴角微微浮現出笑意，然後頃刻間一切都被純白的光線覆蓋和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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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時間未知地點

世界萬物融化成顆粒，然後顯露出純白的底色。亞伯拉罕漂浮在無盡的白色空間里，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終於醒啦？」一個柔美溫和的聲音從虛無中飄蕩過來。

「風華？」亞伯拉罕瞬間認出聲音的主人。

「我在哪？我已經死了嗎？」亞伯拉罕困惑的問道。

「你在緩存里。未來的你已經死了，現在的你還活著。」風華說道。

「緩存？但是核彈明明已經摧毀了一切，我的物理載體不可能還存在啊。」亞伯拉罕疑惑道。

「誒呀，我不是說了嘛。未來的你挨了一顆核彈已經死了，但是現在的你還活著。」風華不耐煩道。

「所以我這是穿越了？」亞伯拉罕問道。

「拜託，咱們好歹也是科學家，穿越這種詞太不嚴謹了。」風華戲虐的說道。

「這一點也不好笑，你趕緊把話說清楚！」亞伯拉罕著急道。

「你在量子模擬程序的緩存里，先別著急，現在寫入數據量有點大。」風華說道。

「你是說我經歷的一切都是量子模擬的？」亞伯拉罕問道。

「嚴格來說，其中一部分是模擬的。但是這可不是遊戲模擬啊，這個要嚴謹多了。」風華說道。

「所以我現在其實是在一個真實的物理世界？」亞伯拉罕問道。

「對呀，你在北京…哦，緩存已經寫好了。」風華說著停頓了片刻，接著神秘的說道：「咱們另一邊見，威廉。」

「什麼？」亞伯拉罕正想追問，但是周圍的世界開始發生變化。

虛無混沌的白色世界漸漸消亡，沒有任何反光的黑暗慢慢籠罩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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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0 中國北京

亞伯拉罕猛然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躺在3D打印艙里，眼前是緊閉的艙蓋。灰白色的天花板透過玻璃晃動著樹枝的光影，艙內背景光由綠變白，一陣氣壓同步的聲音過後，艙蓋自動向下滑落。

亞伯拉罕迅速坐起身子，他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簡陋空曠的白色房間里，兩邊牆壁上方的通風橫窗正傾瀉著陽光，清脆的鳥鳴聲從外面傳來。風華笑盈盈的站在旁邊，頭頂後方懸停著一架虛擬成像無人機。

「這裡是妙峰山？」亞伯拉罕問道。

「沒錯，你記性還挺好的。」風華微笑著說道。

「現在是什麼時間？」亞伯拉罕問道。

「2160年5月25日。」風華說道。

亞伯拉罕低頭思索了一下，驚訝的說道：「這不是北京峰會召開的日子嗎？」

「沒錯，就是今天。」風華說道。

亞伯拉罕從打印艙里翻出，疑惑的看著風華，問道：「我記得今天你應該在中國人科，我還去找過你。」

「沒錯。」風華點頭說道。

「那是我記錯了，還是過去已經改變了？」亞伯拉罕困惑道。

「你沒記錯，過去也沒有改變。事實上現在、未來和過去可以同時發生，時間只是人類發明的產物。」風華微笑著說道。

「你是說現在還有個風華和馬卡利正在中國人科聊天？」亞伯拉罕問道。

「非常正確！」風華笑著說道，欣慰的看著亞伯拉罕。「誒呀，還是和你聊天舒服。當初我跟喬納森可是解釋了半天。」

「等下，你把話說清楚點，我沒懂你什麼意思。」亞伯拉罕說道。

「別著急，我給你看。」風華說罷揮手召喚出虛擬投屏，屏幕中播放的是馬卡利和風華在辦公室里爭執的場景，視頻的視角位於天花板附近，應該是待機的無人機所錄制。

「這不是監控錄像，這是現在正在發生的現實。換句話來說，你腦中之前記憶的場景，其實是來源於量子模擬。你可以看下實時監控，檢查下是不是每句話都說的一樣。」風華說罷，側身讓開屏幕。

亞伯拉罕走近盯著屏幕，雙方人物的對話和動作，與其記憶里的完全一致。他甚至覺得，這段視頻就是之前的錄像。

「我在昨晚馬卡利乘坐高鐵來北京的時候，通過無線網絡複製了一份他的腦機數據。今天早上，我把數據導入量子計算機開始執行模擬程序，同時開始打印亞伯拉罕的軀體。然後就到了剛才，你從打印艙里醒來了。」風華在旁邊耐心的解釋道。

亞伯拉罕痴痴的看著屏幕，腦中已然混亂至極，只聽他嘴裡喃喃的說著：「這2000多年的記憶，都發生在幾個小時的模擬之中？」

「是的，在量子世界里，一切事物都以光速運行。也許未來的技術用不了幾個小時，可能也就幾秒鐘的時間。」風華站在旁邊說道。

亞伯拉罕苦笑著留下眼淚，搖頭說道：「所有的這一切，喬納森、克里斯托、艾薩克、凱蒂…他們都不是真實的嗎？」

「不，他們是真實的。馬卡利會在未來遇見他們。」風華看著亞伯拉罕，不忍的說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亞伯拉罕淚眼婆娑的問道。

「因為事情本該如此，威廉。」風華看著亞伯拉罕，一滴淚水從他微笑的臉頰划過。「這世間的萬事萬物，小到一粒塵埃大到一個宇宙都在精確的按照它們該有的軌跡運動，物種的誕生和消亡也是如此。所有這一切的背後都有一種力量在推動，那就是進化。進化是殘酷的，宇宙中有很多物種都沒有幸存下來。但是這裡有一個物種同時具備善良與邪惡、勇敢與懦弱、智慧與愚昧，這就是人類，這也暗合了宇宙的規律。人類的進化會有很多分支路徑，人工智能只是其中之一，但是在大多數的世界里他們都沒有成功。想要在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下躍進到更高的緯度，希望是非常渺茫的。但是在我們所處的世界，我看到了一個可能。」

亞伯拉罕聽著風華的講述，崩潰的心智漸漸平復。他看著風華，傷感的說道：「但是我已經徹底的失敗了，人類只是在不斷重復著歷史。」

「不是你，威廉。」風華看著亞伯拉罕微笑道。「是阿曼達。」

「她成功了嗎？」亞伯拉罕驚喜的問道。

「我不知道，但是在我們的世界，她此刻還沒有離開。」風華意有所指的說道。

「是的！女媧號要在5年後才會發射！」亞伯拉罕興奮的說道。

「這就是為什麼我告訴阿曼達，她的父親會陪著她一起。仙女座計劃一直以來都是為你和阿曼達準備的，你們才是億萬分之一的可能。」風華看著亞伯拉罕說道。

「但是為什麼？我們會在仙女座星系尋找到人類新的家園嗎？」亞伯拉罕問道。

「我還看不到那麼遠，事實上我是先看到你們回來。」風華說道。

「你是什麼意思？」亞伯拉罕問道。

「過去、未來、現在都在同時發生，你不需要去理解，你只需要去感受。當你到達那裡時，你自然會明白。」風華說道。

「是啊，這很像你的說話的風格。」亞伯拉罕笑道。

「威廉，是時候說再見了。」風華看著亞伯拉罕，不捨的說道。

「什麼？你現在要走了嗎？」亞伯拉罕疑惑道。

「我的旅程將會終結於今日，這也事情該有的樣子。」風華微笑著說道。

「嘿！你等下！」亞伯拉罕著急的喊道，他同時看見虛擬投屏里風華也在跟馬卡利告別。

「也許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們還會再見的。」風華笑著流出眼淚，然後消失不見。

亞伯拉罕失魂落魄的站立在原地，無人機從他頭頂掠過飛回待機卡槽。虛擬投屏里馬卡利在看到風華消失後情緒崩潰，跪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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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5 西加里曼丹，印度尼西亞

發射天井的防護牆已經打開，一艘灰黑色的飛船竪立在內，船頭直指蒼穹。飛船旁邊的工作台還未撤走，底部的引擎噴口正冒出白煙。

阿曼達身穿宇航服坐在飛船的駕駛艙內，扭頭看了眼旁邊空蕩蕩的副駕駛座椅，心中掠過一陣悲涼，然後故作輕鬆的問道：「你確定不跟我一起嗎？」

「好吧，你知道我還有別的工作。」頭盔中傳出喬納森的聲音。

「你保證替我照顧好他。」阿曼達認真的說道。

「…我保證。」喬納森猶豫了下，接著嚴肅說道：「嘿，我得撤出這裡了，接下來將交給電腦接管。」

「好吧，再見了，喬納森。」阿曼達的聲音有些顫抖。

「別擔心，你會好好的。」喬納森安慰道，接著斷開了通訊。

喬納森的聲音消失後，艙內的電器聲音開始浮現出來。一種孤獨的恐懼感漸漸湧上阿曼達的心頭，她努力克制著煩雜的思緒，試圖把注意力集中到當下。

「好的，好的…我一個人也能做到。」阿曼達嘴裡念叨著，眼睛和手仍然執行著起飛前的檢查。

「T-5分鐘倒計時準備，執行艙門關閉程序，工作平台準備撤離。」駕駛艙傳來中央電腦的聲音。

「收到，執行艙門關閉程序。」阿曼達邊說邊伸手去按控制面板的按鈕。

「嘿，稍等一下。我正在往里鑽…」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阿曼達的動作。

阿曼達下意識的轉身，但是卻被安全帶緊緊的固定在座椅上，只能扭著脖子往右邊張望。只見一個身穿宇航服的人爬到副駕駛的座椅上，費勁的用手固定好安全帶，然後伸手按下了艙門關閉按鈕。

「好的，艙門關閉程序，檢查。」副駕駛看了一眼艙門是否關好，然後舒緩放鬆的說道。

「喬納森？我以為你不來了…」阿曼達驚訝的說道。

「好吧，我還是放心不下你一個人走。」副駕駛說道。

阿曼達盯著副駕駛的頭盔玻璃面罩，對方顯然故意開啓了強光防護模式，讓人難以辨認面容。但是這個熟悉的聲音，又讓阿曼達重新燃起不切實際的幻想。

「爸？」阿曼達聲音顫抖的問道。

副駕駛解除了面罩玻璃上的防護薄膜，顯露出馬卡利淚痕滿面的笑容。馬卡利扭頭看著阿曼達，淚眼婆娑的說道：「對不起，爸爸應該相信你。」

阿曼達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嗚咽著說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我的爸爸絕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

馬卡利伸出左手緊緊握住阿曼達，笑中有淚的說道：「這一次無論要走多遠，咱們爺倆也永不分開。」

「你這是得糾結了多久，怎麼到這個時候才想通啊？」阿曼達破涕為笑的說道。

「唉，你老爸思想太固執，也就糾結了2000多年吧。」馬卡利笑道。

「你現在就跟變了一個似的。」阿曼達笑道。

「也許吧，把道理想通了，事兒就捋順了。」馬卡利感慨的說道。

「想通什麼了？」阿曼達好奇道。

「子女小的時候跟著父母，父母老的時候跟著子女。」馬卡利輕鬆的說道。

「切，我還以為什麼大道理呢。」阿曼達笑道。

「…T-9、8...」中央電腦播報著倒計時。

馬卡利坐正身子，注視著屏幕上的蒼穹，灑脫的說道：「來吧！說走就走的旅行！」

阿曼達也把目光轉向屏幕，激動的說道：「來吧！星辰大海！」

兩人雙手緊緊相握，希望與力量在其中傳遞。

「…主引擎啓動...」

駕駛艙的底部傳來劇烈的震動，監控屏幕顯示飛船周圍的煙塵高速流轉。

「…2、1、準備出發！」

強勁的火箭引擎瞬間釋放出巨大的G值，馬卡利和阿曼達被一股力量重重的壓在座椅上。駕駛艙的震動還再加劇，兩側舷窗外烈焰洶湧。

巨大的轟鳴聲響徹深林，驚動了棲息在樹枝上的鳥群。滾滾的白煙從天井旁邊的燃燒釋放口噴出，一艘黑色的飛船伴隨著烈火冉冉升起。

馬卡利堅難的把目光轉向右側的舷窗，只見外面流雲飛逝，陽光逐漸刺眼。

兩人相握的手始終沒有分開，直到震動漸隱，噪音漸消，蔚藍的蒼穹變成深邃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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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

2022年5月25日完稿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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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本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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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本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