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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愛與背叛
Chapter Ⅳ：Love and Betray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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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3 波士頓，美國
會議室的玻璃牆上正播放著風華科技新品發佈會的新聞報道，李謹言的半身特寫畫面鋪滿整個牆面。一個視頻窗口從右側隱現，拿著話筒的記者說道：
「美國時間昨天晚上10點，中國的風華科技公司在北京發佈了他們新研發的人工智能阿曼達。在此之前，沒人聽說過風華科技，但是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不得不說阿曼達的亮相著實驚艷，她和我們之前見到的所有的機器人都不同，幾乎所有見過她的人都覺得她就是真人。未來已經到來，很可惜不是在美國。ANN記者本傑明懷特，北京，為您帶來報道。」
一隻蒼老的手在會議桌上划過，牆面的視頻消失，背景又恢復成毛玻璃狀。手的主人顯然是個重要人物，會議室里其他人都看著他默不作聲。
「你們大部分人都沒見過威廉李，這是你們的遺憾。」聲音從一個老人嘴裡傳出。他一頭銀發仍保持著年輕時的髮型，襯衫和領帶像是量身定制，健碩的身姿彰顯著他的自律。
「13年前，我犯了一個在當時看來不是那麼嚴重的錯誤，我記得很多人都這麼說，包括當時也在場的尼爾德魯曼。」老人緩緩把話說完，看向會議桌旁一個穿著黑T恤的中年男子。老人的目光使那個黑衣男子坐立不安，片刻後，老人接著說：「告訴大家，德魯曼先生，你當時怎麼說的。」
德魯曼有些結巴，低聲說道：「呃…我說走了一個威廉，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什麼大不了，很好。」老人停頓一下，接著說道：「那你現在做的怎麼樣了？請展示給我們看看。」
德魯曼身子不停顫抖，臉漲得通紅，眼角流出一行淚水。
「哦得了吧，」老人用手捂住臉，無奈說道：「你知道我又不能開除你。」
德魯曼聲音顫抖的說：「可我已經盡力了。」
「我向你道歉，尼爾。」老人安慰道，德魯曼聽後徹底崩潰大哭起來，老人有點抓狂，說道：「看在上帝的份上誰來幫幫忙處理一下他。」
幾個同事將德魯曼扶出會場，老人哭笑不得的說：「這就是為什麼阿普勞德在走下坡路，我犯的錯還是得我自己來彌補。」
說完老人起身站在落地窗旁，玻璃中的鏡像一瞬間似乎重現了年輕時的諾亞索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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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3 錫林郭勒，中國內蒙
白色的雲像拋灑出去的乳汁浸染了湛藍如畫的天空，目極千里之內大地盡是一片綠色。陽光在綿延起伏的山丘留下高光和陰影，成群的駿馬踏過蜿蜒如綾的河流。
清涼的風撩動女人的長髮，斯琴塔娜偎依在李謹言臂膀。兩人閉著眼坐在綠草豐潤的山丘之上，一時間像是與世俗隔離，彷彿天地始終如一，歲月永遠不老。輕朗的笑聲從山丘下飄來，李伊茹和阿曼達在沒有邊際的遊樂場盡情玩耍。
一同飄來的還有情深意濃的女聲和低回宛轉的馬頭琴：
「sumeih zeregleend gegee anirlaad
（青青的草原 星星在閃亮）
susuglehiin erhend eej mini bodogdana
（夢中媽媽的臉 在為我牽掛）
huugee irene geed suugee orgood
（為我向蒼天祈禱祝願）
huslee chiltel alsiig shirtee dee
（她在遙望著遠方的天邊）
alsad suuga eej mini 」
（親愛的媽媽 額吉啊）
……
李謹言睜開眼睛，他聽不懂歌詞的含義，但也從其優美的旋律中聽出一絲傷感。斯琴塔娜顯然也在傾聽，她的身體隨著旋律微微搖擺，閉著眼睛輕柔的說道：「這首歌的名字叫《夢中的額吉》，額吉在蒙語里是媽媽的意思，這首歌在唱對母親的思念。」
「真好聽，你不開口我都忘了你會說蒙語。」李謹言說道。
「廢話，這是我的家鄉。」斯琴塔娜捏了一下李謹言的胳膊。
李謹言看著壯闊的草原，心中難免產生一種灑脫豪邁的感覺，問道：「你就像草原上的駿馬，怎麼會嫁給我這個書生呢。」
「那你呢，當時為什麼娶我？」斯琴塔娜反問。
「除了我媽，我大姨，你是跟我說話最多的女人，我不娶你還能娶誰？」李謹言說道。
斯琴塔娜反應了一下，突然生氣道：「好啊，你拐著彎說當初沒得選唄。行，現在你功成名就了，你去選吧。」
李謹言趕緊伸手去摟老婆，但對方生氣倔強，只好說：「你誤會啦，我這個人嘴笨。我的意思是你看我媽走得早，我大姨也走了，現在你就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女人，哦還有李伊茹。」
李謹言說罷再伸手去嘗試，老婆果然溫順很多，只聽她由怒轉笑說道：「那你還是沒說當初為什麼娶我？」
「說真心話，是你太美了，我見你第一眼就被你迷住了。」李謹言痴痴的說道。
「真的？」斯琴塔娜面露歡喜，又問道：「那我現在還美嗎？」
「美！你比以前更好看了。」李謹言誇贊道。
這幾句話讓斯琴塔娜心情大好，心滿意足的重新偎依到李謹言臂膀。
「那現在該你回答為什麼嫁給我了吧。」李謹言笑著問道。
「不懂事衝動了。」斯琴塔娜快速回答。
「什麼？你說這麼快我怎麼聽的清。」李謹言追問。
斯琴塔娜故意把頭仰起，不去看李謹言，拉長腔調用粵語說道：「當初系本小姐年少無知一時衝動，輕信了你嘅花言巧語。」
李謹言見狀，也故意用蹩腳的粵語問道：「嗰依家呢？」
「依家梗系系愛啦，你系唔系傻？」斯琴塔娜轉過身來，盯著李謹言似笑似嗔的說道。
李謹言聽了個半懂，問道：「你剛是說愛我嗎？」
「系呀！」斯琴塔娜瞪著眼說道。
李謹言聽罷心花怒放，就勢便要上前去吻。斯琴塔娜猝不及防，兩人就這樣在如夢如幻的世外桃源深情擁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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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4 中國香港
維多利亞灣航運繁忙，南面是高樓密集青峰挺拔的香港島，北面是高架環立車流如織的尖沙咀CBD。在維港北岸尖沙咀以東的港鐵紅磡站，此時正是上班高峰，無數行人來去匆匆。一個身穿西裝短裙的年輕女孩站在地鐵口，她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路線，鼻梁上的AR眼鏡此時還在搜尋信號，錯亂的實景導航箭頭更讓她迷失方向。
年輕女孩顯然不經常穿高跟鞋，她不停的去彎腰調整，修長的美腿和婀娜的身姿吸引了不少經過的路人。眼鏡信號恢復，她終於找准了方向，依著導航穿過兩條街道後，終於在一座高檔寫字樓入口處看到顯眼的英文廣告牌：Universal Muses（環球繆斯）。
年輕女孩走進寫字樓，寬闊大氣的接待大堂讓她忍不住駐足，僅是頭頂上方懸掛的巨型水晶吊燈就能輕鬆拔高這裡的檔次，更不用說規格極高的大理石地面和貴氣逼人的挺拔立柱。年輕女孩走到前台，接待員禮貌問道：「你好小姐，有乜可以幫到你？」
「你好，我系嚟UM面試嘅。」年輕女孩說道。
「好嘅，請你到呢邊確認一下。」接待員微笑著說。
年輕女孩依言走到旁邊的透明玻璃相框前，相框頂部綠燈閃爍，玻璃上即刻顯示出預約信息。
「你好小姐，請走右手邊通道，搭乘3號電梯到57樓。」接待員禮貌的說道。
「好嘅，多謝你了。」年輕女孩笑著說道。
年輕女孩離開前台，穿過大堂左側的低矮門禁，混入等待電梯的人群中。她盡量讓自己顯得優雅熟練，怕別人看出她只是個來面試的大學生。幾個男人似乎注意到身邊的美女，時不時回顧，女孩也都禮貌微笑回應。
輕微震動從耳朵傳來，女孩的眼鏡顯示Kyla來電，她轉過身接聽。
「餵，Tana，面試點樣了？」Kyla著急的問道。
「我還喺等電梯，呢度人很多，待會再同你講。」Tana小聲回復道。
「咦？面試唔系9點咩？你點還喺等電梯？」Kyla問道。
「面試系10點，好了我唔同你講了，電梯要嚟了。」Tana說完便匆忙掛掉電話。
3號電梯燈亮，電梯門打開，Tana優雅走進，從容的彷彿這是每天都發生的日常。57樓到，Tana站在UM的門口，她心中跌宕起伏，彷彿成敗均在一役，贏了就能改寫命運過上讓親朋好友羨慕的生活，輸了就夾著尾巴回去踏實當個音樂老師然後度過平凡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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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琴塔娜小姐，經過剛才的自我介紹環節和問答環節，我們幾位商量了下，現在還有個問題想問你。」面試主官是一位中年女性，她雖風韻欠缺，但言行舉止頗為幹練，眼神溫潤堅定透露出經驗和智慧。
斯琴塔娜此時又變成了剛畢業的大學生，她成熟的偽裝早在前面的談話中被輕鬆擊潰，苦練的粵語在這裡也排不上用場。只見她略有不安的說道：「嗯，您問吧。」
「你在上海音樂學院上大二時，因為學習成績優異，被學校推薦到香港浸會大學音樂學院當交換生。那麼我們想問，在2年交換生學業完成後，回內地發展為什麼不是你的優先選擇？」主考官問道。
斯琴塔娜腦中迅速飛過幾個答案，但都被她一一否決，思索片刻後，她說道：「我認為我所學的專業需要有更好的平台才能發揮作用，香港的音樂環境更加適合我。」
「那麼你知道現在華語音樂最大的市場在哪裡嗎？」主考官問道。
「在…中國？」斯琴塔娜猶豫答道。
「沒錯，準確的來說是中國大陸。我可以給你分享一些數據，近十年來華語音樂發展的重心都在大陸。很多優秀的歌手、編曲、製作人以及世界頂級的錄音棚都集中在北上廣深。」主考官說道。
「哦，我不太清楚。」斯琴塔娜低頭說道。
「斯琴塔娜小姐，我們之所以問你這個問題，是想確認你對未來職業生涯的發展意向。你剛才說的理由讓我很困惑，所以我不得不糾正你，以免你浪費時間在錯誤的方向。」主考官說道。
「但是我…」斯琴塔娜腦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想著補兩句。
「好了，今天的面試就到這吧。請你回去等候通知，走時請攜帶好隨身物品，再見。」主考官說完後便起身，和其他考官一起離開。
斯琴塔娜坐在原地，這時腦子才幽幽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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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小的客廳里充斥著技能施放的特效聲，一個短髮瘦小的女孩正戴著眼鏡左右騰挪，她的手上戴著體感手套，不停的扣動食指。屋裡顯然很久沒有收拾，換洗衣物隨處可見，桌子上放著不知哪天的外賣餐盒。
客廳門被打開，斯琴塔娜垂頭喪氣的走進來。瘦小女孩見狀，立刻關閉遊戲，上前問道：「哇，你點咁樣衰？發生乜事啦？」
斯琴塔娜這才放聲大哭，抽泣的說道：「Kyla，我呢次真嘅撲街啦。」
Kyla聞言趕緊上前抱著斯琴塔娜，安撫一陣後問道：「到底發生乜事啦，系唔系面試出狀況啦？」
「系呀，我可能真嘅要回大陸了。」斯琴塔娜哭道。
「唔緊要嘅，你咁年輕，還有很多機會呀？」Kyla安慰道。
「可系我真嘅很想去UM。」斯琴塔娜哭道。
「咪灰心，香港咁大，有嘅系機會啦。」Kyla說道。
「多謝你一直挺我，Kyla。」斯琴塔娜情緒有所緩和。
「咪咁講，都系兄弟啦。你先唞一下，今晚我請你去周記食大餐！」Kyla說罷拍拍斯琴塔娜的肩膀，一臉英豪之氣。
斯琴塔娜垂頭走進臥室，衣服不脫，臉也沒洗，整個人徑直趴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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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早晨，斯琴塔娜的房間里突然傳出陣陣尖叫。正在蒙頭睡覺的Kyla猛然驚醒，急忙跑過去查看：發現室友躺在床上，AR眼鏡掉落在枕邊，雙腿不停的空蹬，一臉不知道是疼還是高興的扭曲表情。
「餵，你系唔系癲咗，叫咁大聲我還以為你喺被人謀殺！」Kyla睡眼惺忪的吐槽道。
「講出嚟我自己都唔信，UM剛剛通知我聽日去報道啊！」斯琴塔娜狂喜的說道，然後又突然冷靜的問道：「Kyla，我唔系喺發夢吧？」
「我丟，我去幫你搵個救護車先。」Kyla說罷把門關上，回到臥室接著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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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琴塔娜一身幹練的淺白色修身西裝，兩只長腿在貼合的褲裝包裹下盡顯優美，褲腳剛好延伸到腳踝上方，一雙黑色的高跟鞋有節奏的在地板撞擊出律動。波浪長髮收攏在後肩隨著身型搖擺，右手邊長長的無邊落地窗映襯出她的美麗容顏，也把維多利亞灣的美景展露無遺。
斯琴塔娜沿著長廊走到總監辦公室門口，輕聲敲了兩下，然後推門而入。一個中年女性坐在辦公桌前，此人正是之前的面試主官。
「安吉拉，我聽說你在找我？」斯琴塔娜問道。
安吉拉點頭，然後請斯琴塔娜坐在辦公桌前。她關掉電腦顯示器，面帶微笑的打量了一下斯琴塔娜，問道：「實習期之後的感覺怎麼樣？」
「很好，工作很得心應手，同事們關係也不錯。」斯琴塔娜微笑說道。
「不錯，你還是很優秀的，面試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安吉拉說道。
斯琴塔娜低頭一笑，說道：「我記得總監當時在批評我啊。」
「我確實批評了你，作為一個考官，我得保持公正。」安吉拉說道。
「那您最後還是選了我，現在證明您是慧眼識珠了吧。」斯琴塔娜笑道。
安吉拉笑了一下，停頓了幾秒，說道：「塔娜，我當時並沒有選你，而且後來我還一直在力主淘汰你。」
斯琴塔娜眼中閃過一絲恐慌，小聲說道：「可是我的轉正申請是您簽字批准的啊。」
安吉拉輕嘆了口氣，看了眼窗外，然後誠懇的說道：「我做人不喜歡藏著掖著，對你對其他人都一樣。所以今天我跟你坦白，我希望你也能這樣對我，好嗎塔娜？」
斯琴塔娜眼眶紅潤，哀求道：「安吉拉，你是不是要開除我呀，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呀，你告訴我，我會好好改正的。」
安吉拉似乎有些生氣，壓低聲音說道：「這裡只有你跟我，你還在裝什麼裝？」
「裝什麼？」斯琴塔娜擦了一把眼淚，疑惑的問道。
安吉拉無奈說道：「我只想告訴你，我只針對事不針對人。之前我對你做的事，希望你…希望你不要記恨。」
斯琴塔娜一臉狐疑的看著安吉拉，抽泣的說道：「你在說什麼？你教了我這麼多東西，我怎麼會記恨你？」
安吉拉心中不忍，遞給斯琴塔娜一張紙巾，站起身來拍拍她的肩膀，說道：「好了，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同事。你去我房間的衛生間補個妝，一會跟我見老闆。」
「老闆？」斯琴塔娜更迷糊了。
「是的，他剛到香港，專門來找你的。」安吉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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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拉帶著斯琴塔娜乘坐電梯來到80層，這裡並不像UM在57層的辦公環境，這裡裝修豪華，寬闊深長的走廊兩邊分布著廚房、餐廳、吧台、會客廳、影音室以及種種斯琴塔娜之前沒有見過也想象不到的設施。
走廊盡頭是一扇富麗堂皇的大門，古典歐式的雕刻使得這裡猶如皇家一般。安吉拉推開大門，裡面是三面通透的巨型開放空間，左手邊是考究的實木老闆桌，中間是室內高爾夫球台，右手邊是幾張深色的真皮沙發。地上鋪有厚厚的紡織地毯，復古地球儀坐落在一排古典酒櫃旁邊，亮著紫光的雪茄櫃上面放著雕刻精美的工藝品。
一個微胖的中年亞洲男子正在高爾夫球台輕輕擺桿，巨大的落地窗旁站了另一個高大的金髮男人，他背對著大門，左手插兜，右手半舉著一盞紅酒杯，似乎正在欣賞窗外海峽對岸港島的風景。
斯琴塔娜站在安吉拉身後，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屋夢幻的場景。安吉拉進門後沒有再上前，衝那個微胖男人微笑說道：「托馬斯，聽說你在歐洲陪太太度假，怎麼現在突然回香港啦？」
托馬斯看著高爾夫球筆直入洞，面帶笑容的說道：「唉，事情繁忙啊。今天把事處理完，晚上就飛法蘭克福。」
「哦？什麼事情這麼急啊？」安吉拉笑著問道，微微側身看了一眼斯琴塔娜。
托馬斯立刻讀懂了對方的暗示，笑著說道：「誒呀安吉拉，你就放心吧。我們這還要談事，回頭我再去找你聊天。」
「行，那我先走了，托馬斯。」安吉拉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眼神掃過斯琴塔娜時，這個丫頭竟然還在歪頭打量著旁邊的沙發。
托馬斯等到安吉拉離開並把門關上後，才對斯琴塔娜說道：「別站那了，咱們坐沙發上聊。」
兩人坐在沙發上，斯琴塔娜仍是滿臉好奇，此時她的心情已不是在總監辦公室那樣害怕，而是一種說不出的興奮在壯大著她的膽量。
「姑娘是哪人啊？」托馬斯問道。
「內蒙人。」斯琴塔娜說。
「好，一看你就不像小女孩那樣扭扭捏捏。23歲就敢來香港闖蕩，自古英雄出少年吶。」托馬斯笑道。
「您過獎了。我聽安吉拉說您就是UM的大老闆，我還尋思是一個老頭呢，沒想到您這麼年輕。」斯琴塔娜說道。
托馬斯聽完開心大笑，接著說道：「我果然沒有選錯人。」
斯琴塔娜隱約猜到什麼，笑著說：「是，現在安吉拉親自帶我，我發現她特別專業，我得好好跟她學，爭取給咱們UM添磚加瓦。」
「安吉拉沒有告訴你嗎？是我招的你。」托馬斯問道。
斯琴塔娜想了下說道：「總監都跟我說了，誰招的不都一樣嘛，都是為了公司發展。」
「你很聰明，比我想象的聰明。就是不知道你膽子大不大。」托馬斯意有所指。
斯琴塔娜發現話題繞不過去，乾脆主動出擊，說道：「啥意思啊，你想讓我給你當小三啊？咱倆不合適吧！」
托馬斯差點背過氣，苦笑道：「我發現你這小姑娘…就算是我想，我也不敢吶，更何況我也不好這口。」
斯琴塔娜瞬間放心，笑著說：「我這跟您開玩笑的。」
托馬斯擺手笑了笑，然後正色說道：「不過我還真有一個工作要交給你。」
「什麼工作？」斯琴塔娜問道。
「商業偵探，你聽說過沒有？」托馬斯問道。
斯琴塔娜搖搖頭。
「這項工作是指通過各種手段接近目標人物，對方可以是老闆也可以是員工，反正只要能從對方手中或者嘴上拿到我們想要的資料。」托馬斯說完看著斯琴塔娜。
斯琴塔娜低頭思索，大概明白了其中含義，問道：「這不是犯法的吧？」
「怎麼會犯法？又不偷又不搶，主要就是跟對方交朋友聊天。」托馬斯說道。
「那工資高嗎？」斯琴塔娜問道。
托馬斯忍不住笑出聲，說道：「這麼跟你說吧，比安吉拉拿的多，具體的得看你工作表現。不過在香港足夠你過上小資生活了。」
「那行！我試試看。」斯琴塔娜開心的說道，心中已然飄來無數想買的包包和衣服。
「哦對了，給你介紹個朋友。」托馬斯說道。
「行！誰啊？」斯琴塔娜還憧憬在幻想中。
落地窗前的男子轉身走了過來，他金髮碧眼，衣著講究得體，嘴邊的鬍子濃密而整齊。男子把紅酒杯放在桌上，稍稍整理了下衣服，非常紳士的伸出右手，對斯琴塔娜微笑說道：「你好，塔娜小姐。我叫諾亞索羅門，你可以叫我諾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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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3 錫林郭勒，中國內蒙
無垠碧空之下，一對璧人正攜手走下山丘，豐潤肥嫩的綠草在風中成片成片搖擺，淹沒二人的腳踝。
李謹言看著遠處蜿蜒的河流一直延伸至視野的盡頭，斯琴塔娜溫軟的纖手正握在自己掌心，他瞬間產生一種極大的滿足感，不由得說道：「真想和你還有伊茹一直生活在這裡。」
斯琴塔娜也看了眼遠方，淡淡說道：「那你捨得丟下北京那攤子事嗎？許達今天不給你打電話，明天呢？也就是趕上你們公司剛開完發佈會，這才輪上帶我們娘倆出來玩。」
「假如我辭職不乾了，拿筆錢帶你們找個世外桃源安家，咱們一家三口就這麼平淡過下去，你願意嗎？」李謹言問道。
斯琴塔娜不假思索的說道：「不願意！」
「為什麼？你不總抱怨我陪你時間少嗎？」李謹言問道。
「你都奔50的人了，怎麼還跟小孩一樣？」斯琴塔娜面帶慍色。
「怎麼啦媳婦兒，我又說錯話啦？」李謹言有點委屈。
「讓你連續帶李伊茹一個月你試試，她將來還要上小學，讀中學，考大學。完了還要處對象，結婚，事多著呢。你就只考慮世外桃源，不考慮柴米油鹽啊？」斯琴塔娜數落道。
李謹言聽罷無奈的搖搖頭。
「怎麼？說你你還不高興了？」斯琴塔娜說著就掐了一把李謹言。
李謹言吃痛躲閃，笑著說道：「我哪敢不高興啊老婆大人。我知道，我回去就接著工作，接著掙錢，然後帶你們娘倆出去玩。然後再工作掙錢，再帶你們出去玩。」
斯琴塔娜被逗笑，說道：「這還差不多。下次帶我們去日本，伊茹一直吵著要去迪士尼呢。」
「行，沒問題。下次我們玩一個星期再回來！」李謹言笑著答應。
「誒？老公，咱倆哪年結的婚？」斯琴塔娜突然問道。
李謹言思索一下，答道：「36年結的婚。怎麼了？」
「幾號？」斯琴塔娜問。
「7月22號。」李謹言說完看著斯琴塔娜，但對方的表情似乎在醖釀炸雷。李謹言心裡一驚，左右一想時間沒記錯啊，還是不確定的問道：「怎麼了？日子不對嗎？」
「今天幾號？」斯琴塔娜氣勢洶洶的問道。
李謹言心想完了，原來包袱在這。今天肯定是跟結婚紀念日有關，但是智能眼鏡放在車里看不了時間，只好硬著頭皮說：「22號？」
「你就是找打！」斯琴塔娜用力拍了幾下李謹言，這才解氣的說道：「今天是7月19號，離我們7年之癢結婚紀念日還有3天！」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過了呢。」李謹言揉了揉胳膊，接著說：「今天19號周日，那下週三咱們在荷塘月色，我提前訂個座。」
「不過了！你都記住不還要我提醒你，沒誠意！」斯琴塔娜甩開李謹言，小跑著朝李伊茹方向奔去。
李謹言笑著搖頭，心想又要一頓好哄，也提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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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6 中國香港
夜幕下的維港兩岸燈火輝煌，李謹言依著欄桿站在帝岳酒店頂層的露天平台。貝殼狀的會展中心似乎近的觸手可及，深藍色的海水倒映著對岸的燈光，尖東、九龍、紅磡在他眼下一覽無余，城市的邊際一直延伸到天地交接視線盡頭之處。
角落里的提琴合奏在空氣中散播著悅耳的律動，形形色色穿著正裝的人正舉著香檳三兩成群的交談，幾個身穿白色馬甲的服務生高舉著裝滿高腳杯的盤子穿梭於其中。
由無數個暖色燈泡組成的亮線在人們頭頂向前匯聚，指向一個鮮花簇擁的舞台。白色石膏模型組成了舞台上的拱門和石柱，一條鮮艷的紅毯從舞台上一直延伸到露天平台的入口處。
人群突然傳來騷動，平台入口的門被服務生打開。一位身穿西裝的中年男士正牽著一個高挑美麗身著潔白婚紗的女子緩緩走來。提琴合奏瞬間變化旋律，婚禮主題曲徐徐響起。
李謹言走上舞台，他深情的看著紅毯盡頭走來的女子。斯琴塔娜此刻宛如女神降臨，身上發出耀眼光芒。斯琴塔娜的父親將女兒的手交到李謹言手中，男人笑著看著女兒站在台上，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主持人安吉拉拿著話筒念出祝福，李謹言和斯琴塔娜雙手相握面對而立。李謹言看著女人的雙眸，他感覺熟悉又有些陌生，似乎有某種他未曾見過的訊息正試圖與他交流。斯琴塔娜此刻腦中全是眼前的這個瘦高的男人，他的出現並不是意外，但意外的是從此相互纏繞的心。她此刻下定決心，要鼓足勇氣說出：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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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3 中國北京
一個神色匆匆的黑衣男子疾行在一條古樸的長廊里，長廊兩側是由潔白的細沙鋪成的平整地面，幾塊巨石點綴其中，巨石四周的沙面刻畫著清晰規則的圈線。長廊的盡頭是一面低矮的白牆，白牆的頂部鋪有琉璃，中間一扇圓門，通向一個典雅的院子。
院子的左右兩邊坐落著廂房，正對圓門的那一面是一座兩層高的祠堂，地面則是由青磚鋪就。院子的中央站立著一位身穿長衫的老人，長長的白須一直垂到他胸間，銀發向上盤繞成發髻，一根木釵橫穿其中。
黑衣人走進院子，看見老人愣了片刻，然後緩步走近直到認出對方身份後才開口說道：「我以為我們有協議，今後不再聯繫。」
「是的，很抱歉，這次是我最後一次求你幫忙。」老人誠懇說道。
黑衣人冷笑了一聲，嘲諷道：「你說起謊來真是信手拈來。」
「我向你保證，這次之後我會永遠從你的視線里消失。」老人說道。
「三年前你也這麼說，結果呢？」黑衣人問道。
老人嘆了一口氣，試圖靠近黑衣人，但對方立刻躲閃，只好無奈的說道：「不管你信不信，那不是我的本意。」
「你向我保證過不會傷害他！騙子！」黑衣人情緒激動的吼道。
「不要說的好像你多愛他一樣！你別忘了，是誰在一直欺騙他。」老人憤怒的說道。
「是，我是騙過他。」黑衣人流下了眼淚，接著說道：「但今天之後再也不會了。」
老人似乎很驚訝，笑著說：「這麼說你打算告訴他一切？讓我想想，你該從哪說起呢，要不要從婚禮那天開始說？」
「你不用再拿這個威脅我，我已經不怕了。大不了我就去坐牢，但是你什麼也別想得到。」黑衣人說道。
老人聞言舉手制止，說道：「喔喔冷靜點，事情還沒發展到那一步。」
老人看著黑衣人，黯然說道：「我明白了，你愛他。」
黑衣人沒有回答，只是身體有些顫抖。
「行吧，今天之後我們永遠不會再聯繫，這個賬號也會刪除。我給你準備了一筆錢存在東銀，賬戶密碼和之前一樣，錢是乾淨的不會被追蹤。」老人淡淡說道。
「你這句話里有多少實話？」黑衣人問道。
老人盯著黑衣人認真說道：「百分之百。」
黑衣人低頭似乎在用手操作什麼東西，然後看著老人說道：「東西已經給你了，別忘了你說的話。」
「我會遵守承諾。」老人點頭說道，接著又補充道：「哦對了，作為曾經朋友的善意提醒，永遠不要告訴他。」
話音剛落，老人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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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琴塔娜摘掉VR頭顯面罩，只見她早已泣不成聲。她在一個封閉的虛擬體驗房間里，身上穿著體感服，腳下踩著萬向魔毯。她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雙手掩面，悲傷的哭聲被嘈雜的遊戲聲漸漸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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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5 聖荷西，美國加利福尼亞
幾千平米的時代劇院內座無虛席，一個幾層樓高的曲面螢幕竪立在舞台背後，現場音樂節奏感十足，所有人都在喊著倒計時：3、2、1。
一個身穿灰色西裝的白髮老人身形矯健的小跑至舞台中央，背景螢幕一行白色文字顯示：諾亞索羅門 阿普勞德科技 CEO，現場的歡呼聲鼎沸到極點。
索羅門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待尖叫和口哨聲平息後，他說道：「我知道等待的滋味，但是現在它來了。」
現場立刻又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索羅門想念這種久違的感覺，他等了一會才繼續說道：
「在我小的時候，身邊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新鮮玩意層出不窮，像是個人電腦、隨身聽、遊戲機、手機等等，多得讓我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然後各種新的科技公司也隨之出現，我們成為世界的潮流。
但是好像這一切都在20年前開始放緩，美國人的家裡開始出現韓國、日本包括中國的新玩意。為什麼？我問我自己。所以我決定創立阿普勞德，之後有無數像你們一樣優秀的天才加入，科技的反擊開始了。
今天，我很榮幸的向你們宣佈，未來已經到來，就在這裡，就在美國！」
一陣歡呼過後，大螢幕里顯現一行字：新一代人工智能「亞威2045」新品發佈會。
索羅門環顧著滿場翹首以待的觀眾，高聲宣佈：「女士們先生們，請允許我請出阿普勞德CTO尼爾德魯曼為大家帶來新一代的人工智能：亞威2045！」
索羅門在喧騰的掌聲中退場，德魯曼與之擊掌後高揮雙手小跑向舞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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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5 格爾木，中國青海
一輛巨型卡車從地堡的升降平台緩緩駛出，它體長十幾米，一共六個車輪，每個輪子都有一人多高。卡車駛出地堡後，並沒有立刻加入綿延幾十公里的車隊，而是停在一個男子身邊。
一個穿著長夾克的年輕男子從卡車上下來，他走到路旁的男子身邊說道：「亞伯拉罕先生，這是最後一批貨物了。」
「做得好，埃里克斯。」亞伯拉罕說道。
埃里克斯看了一眼前方的車流，對亞伯拉罕說道：「我們一會在格爾木市停車休整，然後看情況明天或者後天出發。我們預計半個月左右到達蘭州市，志誠已經在那設置好營地等著我們，然後再有一周左右就能到西安了。」
亞伯拉罕點頭思考，然後問道：「東方組最近有消息嗎？」
埃里克斯從懷裡拿出一份電子地圖，展開後指著其中某處說道：「呃，東方組分成了兩股：北方股2個月以前從西安開進河南，我得到的消息他們已經開始著手開墾農田；南方組最近出發，現在他們應該在襄陽，他們計劃沿長江建立營地，直到上海。」
「非常好！你會是一個優秀的領導。」亞伯拉罕欣慰的拍拍對方肩膀，接著說道：「跟我說說你們的計劃吧。」
「好吧，這聽起來可能有點瘋狂。」埃里克斯忐忑的看了眼亞伯拉罕，吞吞吐吐的說道：「你知道我們剛開過會，勞拉現在在西安帶領著西方組，我們都認為…」
「怎麼了？我是你的老師還是啥？你在喚醒我之前不是挺當家的嗎？」亞伯拉罕問道。
埃里克斯吐了口氣，說道：「計劃是這樣的：西方組從西安出發，往西途徑烏魯木齊、克拉瑪依，穿過塔城平原進入哈薩克斯坦。之所以沒選喀什山口和瓦罕走廊，主要是考慮到山地行軍不確定因素較大。在到達裡海後，也會分成南北兩組，一組穿越阿拉伯半島進入埃及，一組沿黑海到達歐洲。」
亞伯拉罕聽的時候閉上眼睛，過了許久才說：「所以我們在盡最大努力恢復地球之前的多樣文明。」
「是的，亞伯拉罕先生。如果我們沒有歷史，我們就沒有根基。」埃里克斯說道。
「很好，那你現在走吧，別讓其他人等太久。」亞伯拉罕笑著說道。
「先生？你不跟我們一起嗎？」埃里克斯驚訝道。
「不了，你們不需要一個老人跟在身邊唧唧歪歪。我會留在這裡，蒂娜會陪著我。」亞伯拉罕說道。
「但是先生，我們需要你的指引。你在大家心中像神一樣，我是說，」埃里克斯看著亞伯拉罕一時語塞，然後堅定的說道：「更像是父親。」
「我不是神，也不是誰的父親。我只是個機器人，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使命，現在該你們來接力了。」亞伯拉罕說道。
埃里克斯看出對方心意已決，於是問道：「所以這就是永別了？」
「也許是，也許不是。說不定哪天我在這裡待煩了會出去逛逛，找個地方歇歇腳充充電。順便看看你們，或許是你們的後代。」亞伯拉罕笑道。
「再見了，亞伯拉罕先生，所有人都會銘記你。」埃里克斯傷感的說道。
「再見，埃里克斯。永遠記住，不要讓悲劇重演。」亞伯拉罕說道。
「我們會記住的！」說罷埃里克斯轉身爬上卡車，一聲鳴笛之後，卡車加速駛向北方。
亞伯拉罕看著卡車駛離的方向，河流的兩側布滿青苔，深深的車轍翻出表層的泥土和碎石，一直延伸至遠方。山谷里又恢復寧靜，陣風捲起一片草屑把它帶上空中，放眼望去整個山河一片生機，亞伯拉罕變成一個小黑點，一個孤獨的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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