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獸國的狩獵日誌 - <監護人(修).02>

安納森．裴綱，終於見到他朝思暮想已久的女人，吉約娜夏．大蓮。

為此，他暗地裡付出了許多，也為她秘密籌畫了許多，等待的便是這一刻。

多年未見，只有她從未改變，依然保持在十七、八歲的清純容顏。

　　稍晚，除了北部邊境管制局局長（領導）──安納森．裴綱及他的隨扈。

　　駐紮在三十六管制區沙邪城的邊防政府軍，包含區長──盧德毅、機動隊共一百零二人。此外，另有科技醫療人員二十三人，死魂區、幻獸實驗研究人員九人，行政庶務及祕書七人，差不多已齊聚一堂。

　　兩個黑色裝束，腳踩長筒軍靴，萬能腰帶上插著把黑色長刀，分別前後走在裴綱身側，殿後的是滿臉橫肉，堆著過度油膩的奉承微笑的區長盧德毅，以及極力控制情緒，表情些微陰鬱的克倫曼。

　　「大蓮小姐，我為妳介紹，他們就是負責打理三十六管制區的所有同僚，包括一些技術醫療上支援的工作夥伴。」

　　裴綱的大手貼在吉約娜夏的背上，將她領進鋪著紅地毯的偌大餐廳。

　　原本氣氛就有點古怪了，一走進廳門，倏然鴉雀無聲，眾人屏息地注視著幾人走到主桌。而他們無一個不蓄勢待發，攜帶配槍，無一個不目光炯炯，眼神暗地交流。

　　「我們這裡大多數人都是今天第一次親眼見識到狩獵官，所以才這麼莊重嚴肅，不要見怪啊哈哈。」身後的區長連忙尷尬解釋道。

　　裴綱無心理會底下這一批相貌醜陋粗獷，還滿身汗臭，個個幾乎虎背熊腰的壯漢。嘴裡喋喋不休地介紹自己的家世和生平事蹟，他斯文話多，但眼神如蒼鷹般銳利，刻意整裝筆挺，忍著磨破肚皮，又把皮帶再往裡面拉緊一格，胸前亮著好幾枚勳章。

　　他讓吉約娜夏坐在身旁，不在乎另一名高大冷冽的銀髮青年坐哪。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不發一語，克倫曼掃過利修等人的視線，面色蒼白地在霧罕默身旁坐下。

　　「好，大家別拘謹，一起開動吧。」裴綱拍手說道，彎身為吉約娜夏倒酒，不忘抬頭向對面的人說道，「雲隱狩獵官請自己隨意吧，不用客氣，盡情享用。」

　　隨著裴綱一聲喝令，餐桌上才此起彼落傳出碰撞聲。

　　「你們的車子停在哨所吧？」

　　問的不是廢話嗎？霧罕默斜了他一眼。

　　「是的，不過回程時需要一個技師過來幫我們做一下檢查。」吉約娜夏微笑道。

　　「當然，這裡畢竟沒有開放型傳輸陣，只能長途開車，確實對車輛磨耗挺大，這件事其實妳不必開口，我自然也會差人去做，妳放心。」

　　「謝謝領導。」

　　「別叫我領導，妳叫我安納森吧，我們年紀才差一歲不是嗎？」

　　「呵，在你的下屬面前直呼你名諱，似乎不大得體。」

　　「大蓮小姐，那些人一點教養也沒有，根本不會在乎這些的，可以嗎？」裴綱含情脈脈道，像極了在約會地點守候佳人許久的眼神，眼底流淌滿滿愛意。

　　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裴綱顯然愛慕吉約娜夏已久。

　　「既然安納森你都這麼開口，我就聽你的吧。」

　　裴綱折起餐巾紙，正當眾人以為他要替吉約娜夏擦拭啜飲美酒後的嘴角時，他只是往自己油光閃爍的唇上一抹，默默貪婪地嗅著女人髮間自然散發的清香，強忍內心猛烈的悸動，以及血液狂熱就要迸發的快感。

「那我能直呼妳的小名嗎？」

「小名？」吉約娜夏眼神疑惑。

霧罕默瞇眼盯著叉子上的反射。

　　盧德毅回頭看向利修那一群人，相比阿偲爾正不停往自己喉嚨灌酒，身形如一頭惡狼瘦削精實的利修．西斯，像一具雕像不為所動，眼光透著凶險。精神緊繃，但又慢條斯理地直接手拿著肥碩蟹腿放在嘴邊咀嚼。

　　「我曾在七年前的世界百大傑出狩獵官頒獎大典上和妳有過一面之緣。」

　　「這樣啊，不好意思呢，其實我對你沒有任何印象。」

　　「噢，自然，我當時還只是一名小特助而已，而妳卻已經是特級狩獵官了，我們階級地位如此懸殊，我又怎敢主動找妳搭話呢，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

「那這和我的小名又有什麼關係呢？」

「在那場典禮結束之後的舞會中，賽塔羅狩獵學院的羅瑟佩烈校長，一直喊妳小夏，我對那時候的妳印象非常深刻，也從此深深烙印在心底，睽違七年，我一直想當面向妳祝賀，希望妳能接受我的心意。」裴綱舉起酒杯。

「心意？」

　　裴綱靠近吉約娜夏輕聲耳語，「我手上握有很多妳想知道卻還不知道的東西。」

　　吉約娜夏垂眼，分神之際，皙白手指被噴濺的紅醬汁沾到，不過隨即被裴綱用過的餐巾紙覆上。

　　「待會來我房間，小夏，關於阿莉沙候選代表向世界政府提出的『制裁新大陸上流放幻獸操控師』議案，我有想提供的內幕和資料。」

　　「那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進入正題呢？」吉約娜夏微笑道。

　　「我想這應該算交易吧？小夏，包括我想追求妳這件事。」裴綱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蚊蠅聲，無比輕柔地說道。

　　霧罕默不置可否地抬起眉。

昏暗的燭光搖曳，將殷紅色的奢華客房籠罩在一種如夢似幻的迷濛氛圍中，一張簇新的雙人圓床被半透明的紗幔圍繞，散落著新鮮的粉色花瓣，已點燃的香氛蠟燭輕煙裊裊，充滿情趣，裴綱的意圖非常明顯。

「沒有我的准許，誰都不能擅自進來，包括那名銀髮的狩獵官。」他對五名隨扈叮囑道，讓他們在房門前固守。

裴綱牽著吉約娜夏的手，將她領到絨皮沙發坐下，女人表情平靜，但眼神微醺，他從冰桶裡拿出冰鎮的美酒撬開，然後倒入高腳杯裡，一邊搖晃一邊聞了聞酒香，他將酒杯遞過去，後者卻沒有伸出手。

「你想要我做什麼？」吉約娜夏從腰間卸下佩刀，撫開頭髮，接著脫下軍衣外套。

「想要看妳繼續褪下身上的衣物。」

　　幽暗空間內只亮著一盞燈，朦朧光暈底下，是一張擺滿了刀具和槍械零件的工具台，黑壓壓的周圍，潛翳著一片在陰暗中聳動的鬼影。

　　盧德毅甩動雙手，用衣袖狂擦汗水，「我們說好了！那混蛋不會想背叛我們吧！看看他那副裝模作樣的癡心嘴臉，我都想往他身上吐口水！」

　　「媽的！裴綱那個混帳！」利修憤恨地搥了桌子，「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

　　一百零二名政府軍全擠在悶熱狹窄的武器庫裡，竊竊私語。

　　「宰掉裴綱那傢伙，我們就不會有事了。」

　　「乾脆上報說他在強姦一名重刑犯時被反殺？」

　　「他口味有那麼重？他可是對那個黑髮狩獵官一見傾心呢！」

　　「反正我們已經收買好他身邊的特勤隨扈，製造一起意外根本不難。」

　　「他們長得好像，那女的和貳號長得好像啊，媽的光想到就忍不住勃起了。」

　　「他們看起來不好對付，我是說銀髮那個。」

　　「不用擔心，我早就預料到了，事先在他們的飯菜和酒裡下了三小時才發作的魂力脫弛劑和迷藥，可以趁午夜的時候好好動手！」盧德毅的粗肥手指摩娑著下巴的稀少鬍鬚。

「魂力脫弛劑？你下手可真狠啊，盧德毅，把他們當野獸還是怪物了？那種東西只要零點一毫升用在人身上，就會變得跟一隻瘸腿的兔子沒兩樣啊！」

「你們是智障不成？自大狂妄到無知的地步，不知道那兩個人是特級的嗎？先不說那個大蓮，光是那個銀髮的實力根本堪比怪物，我若是不下藥，你們有誰能對付得了？」

「操，盧德毅，那麼是不是得好好感謝你了？」利修眥目大吼，「管他是誰，是邊境局長還是狩獵官，就算今天是世界政府總理來了，我一樣照殺不誤，你們有誰膽敢給我反悔逃跑，相不相信我現在就可以立刻宰了你們。」

「哈，豁出去！」眾人齊聲大笑，「要死一起死！」

　　「我沒玩過狩獵官呢，尤其又來個黑髮，八成有血緣關係，滋味肯定一絕，你們可不要那麼快就把人家弄死啊，讓我先爽一回！」

　　「我也要！」

　　「不然大家一起來吧，哈哈哈──！我們這幫惡人！」

　　克倫曼緊閉雙眼，嘴裡唸唸有詞像在對天祈禱，「不，一切都會沒事的，那孩子失憶了，證據也都消滅了，我們的行為已經夠凶殘了，不要再做出泯滅良心的事了，我們自首吧，利修──」

　　「克倫曼！」利修拽住他衣襟，「你想一個人當好人？要是事情被捅破，你以為狩獵官會因為你的懺悔而放過你？」

　　「好了，利修！」盧德毅晃動腦滿腸肥的身軀，汗流浹背道，「我們剩沒多少時間了，趕快擬訂策略，早點把那兩名狩獵官一起做掉，這樣貳號我也可以自己留著了！」

　　「媽的，盧德毅，你他媽的再齷齪一點！」利修齜牙裂嘴道，「你到現在還只會用下半身思考？操！我們可是所有人都站在同一條船上，不想翻船，還想讓我們給你擦屁股的話，最好先管好你的生殖器！」

　　說完，利修又盯著醉得不省人事的阿偲爾，接著咧嘴扯開一口汙濁黃齒，「克倫曼，把這傢伙先綁起來，我們還需要一隻替罪羔羊，讓阿偲爾頂替我們成為殺死狩獵官的兇手。」

　　「有區長在，捏造死亡時間應該不會很難吧？」其他人說道。

　　「要錯開裴綱和他們的死亡時間。」

　　「不必這麼麻煩，直接把他分屍丟在監牢裡，就算世界政府派人來調查，相信也查不出什麼！」

　　克倫曼驚懼地望著眾人，有如置身在罪惡淵藪，被拖入了萬劫不復的泥沼，邪惡到令人絕望。

「小夏……」裴綱抱著坐在大腿上的女人腰肢，情不自禁呻吟。吉約娜夏幾乎褪去了所有衣物，只剩一件貼身背心和短褲，她的肌膚如脂玉，窈窕嫵媚。她輕摟男人的頸項，眼神毫無波動。

「呼……」吉約娜夏手指冰冷，裴綱憐惜地將她身軀環得更緊。「小夏。」

「我沒有強迫妳。」裴綱將臉貼向她的乳房，他的胯下已然撐起，渾身發癢燥熱，尤其還頂著她的私密處，褲檔裡的鼓脹讓他那地方又緊又痛，彷彿隨時就會噴發。

「說好了，我要的東西。」

「我想問，妳和雲隱狩獵官真的只是單純的上司和下屬關係？」

「看不出來嗎？」

「呵呵，妳的性格真是冷漠，不用回答我也能看得出來，總之我很滿意妳今天的表現，能讓我考慮再多給妳一部分想要的資料。」

裴綱冷不防將吉約娜夏打橫抱起，「睡覺時間到了，就算只是做做樣子，也請妳發出點聲音。」

房內的淫靡呻吟持續一陣後逐漸轉小，最後一片無聲，迷藥似乎起了作用，半小時後，門外的五名隨扈幾經確認，裡面的人確實已都進入昏睡，便利用手電筒朝廣場打了暗示，他們分開行動，二人率先潛入房間，準備先綁走裴綱。另外三人則直奔樓下銀髮狩獵官所在的客房。

深夜，靜謐無聲，克倫曼假借要關掉傳輸陣，實則騎著改造馬衝出廣場，那些喪心病狂的瘋子，手裡全都拿著繩子和武器，已經潛入辦公大樓要大開殺戒了！

他穿越一片又一片滿目瘡痍的廢墟，一具又一具風乾的犯人屍體宛如風鈴般成串地掛在殘磚上，景象猶如地獄，卻都是他們歷年來打造的傑作。

他跳下馬，飛快步入地下實驗室，摸黑迅速走下階梯，心臟狂跳不已，沿著迂迴的走廊一直向外走出去，最後來到一處牆面被打通的寬闊空間，月光從殘牆瓦礫的縫隙間灑落，中間的巨大生態缸，蜷臥著一名身穿白衣白褲的黑長髮少年。

克倫曼顫抖地解鎖打開門，流風迴旋四散，少年卻絲毫紋風不動。

「走吧，快走！」他衝進去，伸手拉住少年胳膊，隨即被他的冰冷體溫嚇到摔地。

「貳號！貳號！你還好吧？」克倫曼驚慌地大叫。

　　「我說啊，你在這裡做什麼？克倫曼。」

　　「利修？」

　　利修彎下魁梧身軀，走入生態缸，「我就知道你會臨陣脫逃，而且一定會跑來這，你想利用貳號來和狩獵官談條件，來當作免死金牌，我說得沒錯吧？但還有用嗎？裴綱和他們現在應該也死得差不多了。」

「不、不！我只是想帶他逃走！可是貳號沒有體溫了……四肢冰涼……」克倫曼驚恐說道，「他是不是死了？」

　　利修狠戾一笑，「那不是更好？」

　　「什麼更好？」

　　「還用說嗎？」利修斥喝。

　　克倫曼視線一震，隨即瞠圓了雙目，拼命搖頭，「不是我在說話！」

　　利修驚詫回頭，就見一名黑髮女孩，上身只穿著件單薄貼身背心，下半身是被扯破的短褲，渾身染紅，纏黏在一塊的黑髮被鮮血濡溼，滴淌著串串濃郁的血珠，不管是臉上、兩條腿上、嘴邊，還是雙手都是刺目的鮮紅。她呼吸急促，胸前大力起伏，浸沐在氣味濃重刺鼻的血腥中，宛如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魔。

　　「妳不是……」利修表情陰狠，「早該被殺死了嗎！」

「死？」女孩表情變得猙獰。

少年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那是轉瞬即逝的異狀，但吉約娜夏看得一清二楚。

　　蜷臥在地的少年下一秒登時爬起，一手擰斷克倫曼的脖頸，清脆的骨頭折斷聲響徹四周，克倫曼不明所以地兩眼往上一吊，大張著嘴，生命就此終結，倒在地上。

　　紫黑色如火焰燃燒的濃煙從少年眼裡向上蒸騰，他的視線掃向吉約娜夏，飛撲了過來。

　　利修則冷不防朝吉約娜夏臉上開了一槍，拔腿就逃，藍色灼燒的光束飛速射穿生態缸，空氣中飄散著高強化玻璃正在迅速燒融的氣味，無數尖銳的玻璃碎片朝他們頭頂傾瀉而下，不過卻也在同時，被化作塵煙。

　　她想看清楚是不是他，右肩接下了少年徹底失控的恐怖握力，鎖骨應聲碎裂，肱骨也斷了，神經也斷了，少年的五指深深陷入她的血肉裡，血流如注。’她身上竄出黑色魂氣，和少年身上的紫黑色電光交雜在一起，少年吃痛地收回受傷的左手，往前跪倒在吉約娜夏懷裡。

　　吉約娜夏一眼未眨，只想看清楚，她用左手撥開少年頭髮。

　　「小火？」她細聲呼喚，眼眶泛淚。「小火？」

　　「妳是誰？」少年的臉上佈滿怵目驚心的淚痕，「唔！好痛……我好痛。」

　　悽苦的兩道魂氣，水乳交融地纏捲在一起，瀰漫在二人周圍，少年的魂氣化作魂火將長髮燒融，猛不停地抽搐顫抖。

　　「殺了我……」少年低語。

　　「咦？」

　　「求求妳殺了我，我好痛苦！」他雙手掐住自己脖頸，愈掐愈緊。

　　「小火！小火不要！」她不覺疼痛地緊抱住陷入癲狂的少年，拼命鬆開少年的雙手，少年的手肘胡亂揮舞，不斷在吉約娜夏的胸口上掙脫反擊。

　　「沒事的！沒事的！我在這裡，有我在，我在這！」

　　「這裡是哪裡？我是誰？為什麼──為什麼！我好痛苦！」黑髮少年放聲尖叫。「殺了我──！」

　　吉約娜夏喉頭一緊，眼波如刀光一凜，手刀瞄準頸動脈擊昏少年。

　　「我殺了你，你要逃到哪裡去！利修．西斯！」她倏然消失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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