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凜夙反握著弧曲狀的狩獵刀,以半跪之姿從他身旁站起,刀身上,透著腐敗惡意的鮮血簇簇,只是振臂一揮,隨即蕩散乾淨,收入鞘中。臉上掛著難以捉摸的微笑,但手中氣息又確確實實經歷過一場清剿消滅的屠戮。
「我們要趕路了,你沒問題嗎?火業梧柒。」
是怎麼了?他看起來有這麼慘嗎?為什麼幾乎每個人總是這麼問他。
眼前慘烈的景象不切實際,卻還是難以戰勝內心深處的恐懼,他甚至不明白這份恐懼到底從何而來。
疾風中伴隨著湧動的馬蹄和嘶鳴。他吐了一口氣,手指不再顫慄,心緒漸漸清朗,回頭望著襲捲而來的清湛亮光,彷彿流風回雪正快速將自己包圍,亦恍如銀色浪濤,遮天蔽日的流注傾瀉,幾近把自己淹沒。
鎮定一看,原來是騎著白金色改造馬的所有妃羅帝狩獵官,果斷捨棄了車輛裝備,打算用最快最直接的方式抵達目的地。
「老大,如何?」狑凌躍騰飛過來,「那些次級品,要採樣嗎?」
「不需要,簡,收拾那兩具血爪的殘骸。」凜夙彈腿往空中一翻,跨上從身後迫近的一匹改造馬。1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Lz6KmcrMy
火業梧柒一驚,一瞬間馬身陰影壓過他的頭頂,高高直立起後腿轉過方向,同時發出號角般的嘶鳴,頸上的柔軟鬃毛昂揚,雪白中參雜著醒目的絲狀鮮紅,颯颯晃盪。
「我聽見了!」簡在後方吶喊。
「發什麼呆,上來!」
一隻手冷不防往他耳邊伸過來,火業梧柒被狑給拽上馬。
「小鬼,麻煩你給我專注一點,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地上塵沙滾滾,但蓋不了陣陣馬蹄。
馬足停下,狑和身後的六名實習狩獵官在烈陽下皺眼抬起臉來,就在前方五百公尺處。
日月星移,時間推轉,早已枯旱的瑪爾逤峽谷,貧瘠到幾乎不被植披覆蓋,可以看出巨大岩壁上曾鑲嵌著鬼斧神工的石頭建築。
然舉目實景,在時間洪流中,建築面貌沉積得宛如一名胎死腹中的殘破婦女,山壁傾塌,入口被堵的密不通風,所有柱身毀壞,蒼涼地掩埋在破碎且碩大的石堆中,盤踞在如此荒僻的地理環境,在過去來看,是極佳的天然掩護,柱頭式樣雖簡潔,但裝飾著三足鳥及草本葉紋,根據紀載,這座建築曾是神殿。
「前面就是世曆前五百年建造的瑪爾逤薩巴聖域。」狑開始娓娓道來。「也是過去棲居在瑪爾逤峽谷上的強大古老民族——琉璃族統治底下的產物,那時候幻獸和怪物沒有區別,在大陸上橫行肆虐,也沒有狩獵官這種職業,全是由一個不知是人還是怪物的幻獸王,替人類清除這些災害,時間一久,就有人將之奉為神明,進而信仰。」
「東之幻獸王……」在場的人喃喃自語。
「這種故事是真是假各執一詞,也爭爭吵吵了四千多年,反正舊大陸上到哪都有幻獸王的神話跟傳說,就和新大陸上的西之幻獸王一樣。世曆零八年,世界政府剛成立,琉璃族以信奉東之幻獸王被世界政府視為異端,聯合新崛起的亞歷克力國,剿殺殆盡共四十八萬琉璃族子民,至於琉璃皇帝,據說用禁秘血術將自身靈魂詛咒封印在這座神殿裡,但也只是傳說。」
他們紛紛跳下馬,從高架橋下來的隔天,他們和凜夙兵分兩路,瑪爾逤薩巴聖域遺跡的地下通道可以通往尼非迦拉貧民窟地底的『水漥站』實驗基地,血爪將大部分俘虜關在此處,此來目的,便是拯救那些俘虜,其中還得救出北部邊境城市費拿勒市長的千金。
至於凜夙和其他妃羅帝狩獵官,則徑直前往尼非迦拉曠野狩獵亞蒙鬣鼠。
「小火,你怕鬼嗎?」爵音在火業梧柒耳邊悄聲道。「看起來這裡很恐怖呢。」
「去死。」火業梧柒煩躁地推開爵音。
希月盯著火業梧柒的背影,在高架橋上猛然瞥見的那頭龐大怪物,眾人都目睹在眼裡,那頭巨大無比,似是從深海底掙脫而出的幽靈,震散著紫黑色濃霧,他只聽聞卻從未見過。
但他親眼看見了,被囚禁在家族血脈裡的守護覺魂獸,那是火業梧柒召出來的吧,他體內的魂力既陰暗又深沉,力量豐沛的好似源源不絕,真叫人忌妒,他終於明白呂為何心有不甘,火業梧柒.大蓮,天生資質優越的程度,不是一般狩獵官家族所能比擬的。
「狑狩獵官,你說會有接應我們的線人,在哪裡?」呂說道,斜眼觀察著燁海.托馬斯的舉動,後者只是悠哉愜意地牽著馬銜走在最外側。
「竟然還需要線人?」揚飛輕蔑地笑了一聲,「既然進不去,就把這裡打破一個洞不就得了?」
「是嗎?蠢斃了。」呂浮躁地拔出狩獵刀,見狀,揚飛也丟下刀鞘,舉刀上去。
兩人劍拔弩張,大步昂揚的揚飛朝著呂橫劈刀刃,犀利的尖銳回音伴隨氣波掃過耳際,不是虛晃一招而已。
呂登即目露凶光,在他頰側,陽光照射下空中飄散著幾不可見的髮絲,他怒不可遏地差點衝了上去,但忍著殺人的衝動,他踩好站姿。「揚飛.里耶夫,你這是在挑釁我是嗎?」
「呂.哈布斯,你實力不夠強!」揚飛歪起嘴笑道,指了指火業梧柒,「我只認可這小子!」
關我屁事!火業梧柒皺起眉。
「你說什麼?」呂揮出刀。
「呂!」希月叫道。
呂發現無法施力,因為刀被硬生生卡在空中,而狑早一步移閃在他面前。
「夠了,有需要浪費力氣?」狑轉了轉右耳裡的小指,放開另一隻徒手握住刀鋒的手,「而且別搞這麼大聲,為了引出地底的血爪,凜夙把那兩具屍首帶去跟他們對峙,這裡很明顯沒有監控或感應器,但沒準藏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怪物。況且有線人帶我們深入巢穴,那就好好幹,讓你們熟記地圖路線是為了方便尋找費拿勒千金,最好給我低調一點。」
「切,無趣。」揚飛轉身收起刀,瞟了一眼身旁的燁海。「你看什麼?」
燁海微笑,心想——可憐的孩子。
狑低頭看著手機,嘴裡喃喃著,「五、四、三、二、一。」
鬆動的聲音傳來,斷裂的第一根柱身下方,靠近柱礎的基座藏著一片活動石板,陰暗的斜角隱隱探出一顆腦袋和一雙混濁閃爍的眼睛。
「……妃羅帝狩獵官?」男人捲著濃厚的舌音,緊戒地問道。
「可不是嗎?」狑氣定神閒的戴起灰棕色皮革手套。「出來吧,別讓我的刀問候你。」
微微傳來咬牙的碎音,男人推開石板,稍嫌笨重地爬了出來。
「只有你一人?名單上的其他人呢?還有艾薇恩教授?」狑的森冷面貌讓男人一陣哆嗦。
「艾薇恩教授昨天被馬昂處刑了……來不及了,如果你們再早來一天,她不會死得這麼淒慘,血爪慘無人道……馬昂還收到你們解決狄特和九劭的消息,才這麼喪心病狂,而且三個小時前他已經下令轉移陣地……」
「哦,那是不是太慢了……那高漢,你又怎麼會在這?其他人呢?我可以遵守當初談的條件,但只有你一個人未免太可疑了,你不會是兩邊都背叛了吧?」
狑的狹長眼睛裡透著幾人都不曾見過的冷戾,幾句話就讓男人瑟瑟發抖。
「……你不是說只要我帶你們進入地下通道,就會給我酬金?」
「都轉移陣地了,還進去做什麼?」爵音冷笑,「把我們當白痴!」
「謊話連篇還破綻百出。」揚飛厲聲戲謔道。
「我、我不敢!」叫作高漢的男人急忙搖頭,「長官,我可是冒死守在這等你們,這種鬼地方既陰森又恐怖,就算是血爪的人也不敢隨意貿然過來……何況他們決定捨棄地牢的所有東西,包括人!」
「狄特和九劭,你知道的可真清楚,話說回來,你衣角上的血漬怎麼來的?」眼尖的狑正要伸手。
「長官……你在懷疑我什麼?我光是潛伏在血爪替你蒐集消息就已經非常危險了,狄特和九劭這兩人體內的定位器已經消失整整一天,馬昂當然會派人偵查!」高漢慌張地後退。
「喂,你們幾個,講什麼講這麼久!老子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從高處介入另一道粗啞的聲音,一時間,蟄伏在斷壁殘垣裡的陰影,全躁動竄起,很快將狑還有火業梧柒等人團團包圍,眼看約莫十來個,認真估算,石板下還藏了七、八個。
「高漢?」狑嘴角扯起一抹笑容。「我猜得果然沒錯。」
男人一改原本孬種懦弱的態度,他跳起來,身手意外靈敏,一手掐住距離最近的燁海.托馬斯,一手從褲袋裡掏出匕首,匕首光芒閃爍,他將刀鋒抵在燁海的右太陽穴,刀尖緩緩淌下鮮血。
儼然,早就鎖定燁海那張手無縛雞之力般的柔弱外貌,以為得逞的高漢這下終於露出醜惡的嘴臉。
「別亂動,小心我殺了他!」
呂發出嗤笑,希月倒是沒有辦法,爵音攢緊拳頭環顧周圍,十二個人,他左邊的三個男人拿著加載自動瞄準功能的『水系魂晶』改造手槍『水妖』,這款手槍火力十足,要是近距離被擊中,不是變成一團爛肉就是射破成一個大窟窿,其威力和列巴比克所生產的雷系魂晶有得一拚。
狑則不慌不忙地交叉起雙手,「說說吧,怎麼回事?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他們不是血爪的,你串通這些雜碎,是想藉機敲詐我們妃羅帝對吧?」
「妃羅帝,我已經如約出現在這,通道打開,也把情報給你們了,水漥站你們愛去不去不關我的事,我要的只有錢!」
「多少?」
「五億!」
「還真的敢跟我獅子大開口啊?我狑東方除了狩獵幻獸,還很擅長狩獵這世上多餘的人渣,你一個線人,不好好辦事,還把歪腦筋動在自己雇主頭上?不過也好,我正傷腦筋,本來就要把你滅口了卻給自己找不到好理由!」
狑拔出狩獵刀,咻一聲,僅一個浮光掠影,身影消失在原地,在他周身的五人迅即血光四濺,同時間,砲火展開,鏗鏘聲和慘叫聲此起彼落,子彈前,爵音撲倒火業梧柒移閃。呂像道飛光砍掉周圍的人,揚飛不落人後,似乎還有點以殺人為樂的取向,希月召出紅狐,一股溜鑽入石板底下,撕咬和驚吼聲不斷。
燁海淡然一笑,小聲對著手正不停顫抖的主人說道:「你的演技為什麼這麼爛呢?我都站著不動給你抓著了,別怪我動手了,廢物。」
敵人全數打趴,狑淌著鮮血的刀尖抵在跪地的高漢額前。
他的褲腿間蔓延出一圈騷味濃重的陰影,握著劇烈顫慄的雙手拼命哀求。「請你饒……饒了我,饒了我吧!我絕對不是故意欺騙你,我再也不敢了!我立刻為你們帶路!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
「這一次?」狑目光銳利一瞥。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