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亞伯汗,但你不能夠再留在溫德爾村。』
艾布納老師昨晚說的話再次在亞伯汗的耳邊響起,令他不禁搖頭,嘗試將那聲音連同不安感一併驅散,卻徒勞無功。
亞伯汗躺在湖邊的草地上,看著上方的藍天白雲,本來這麼好的天氣該讓人感到雀躍,但現在他只要一想到老師在家中和他的父母在爭吵,他的心裏便只剩下煩惱。
就在不久前,當亞伯汗一家在屋裏吃完早餐,艾布納老師便已經前來找他的父母商討亞伯汗取得符伊一事。雖說符伊這件事應該盡量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但始終他們是亞伯汗的父母,他們有知道的權利。
由於符伊這份力量太過強大,為了保護亞伯汗和避免符伊落入心懷不軌的人手中,艾布納提議讓亞伯汗前去找他的一個朋友,說他能夠保護並訓練亞伯汗,直至亞伯汗能夠熟練地運用符伊之力,獲得保護自己的能力。
只是,這亦代表亞伯汗必須離村至少數年,而這樣的事對於一個孩子的父母來說太過荒謬了。
試想想某一天,如果你一早起來,便被告知你的兒子獲得了某種神奇的力量,並且需要離村至少數年,將他交託給一群你不認識的人,而你只有一個人的口頭承諾,你會有怎樣的反應?想必是覺得這很荒謬吧。
雖然亞伯汗當時已經向他的父母展露了自己手上的符文,成功讓他們相信亞伯汗擁有某種力量,但要他們親手送走自己的兒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們與艾布納開始吵了起來,而受不了這個局面的亞伯汗則找了個機會逃走,來到了平日和其他人玩耍的湖邊。
那亞伯汗是怎樣想的呢?
也許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被突然告知自己擁有極度稀有的力量,需要離開村子修煉——這聽起來就和那些故事書裏的童話一樣,是不少年輕人都曾經幻想過的事情。只是當這樣的事真實發生時,又有多少人能夠由衷的感到興奮?
亞伯汗高舉自己的左臂,注視著那隱約發光的白色符文,不禁嘆了口氣。昨天發生的事對他來說就像一場夢,一切都太過突然,完全超乎他的意料,根本沒有實感。
「你果然在這裏。」
一把男聲在不遠處響起,將亞伯汗的思緒拉回現實,他往聲音的方向一看,只見一名黑髮少年正在接近此地。
「彼得。」亞伯汗輕聲吐出來者的名字。
「我剛才打算去你家找你,卻只是看見老師在和你的父母說話。」彼得在亞伯汗身旁坐了下來,「然後我便猜到你會來這裏。」
「『說話』?」亞伯汗苦笑了一聲,「你的用詞也太婉轉了吧。」
「嘛,爭吵也是說話的一種。」彼得說道,「不過,他們都是為了你好。」
「嗯,我知道。」亞伯汗有氣無力的說道,「正正是因為這樣,我才不知道怎樣辦。」
「那你想怎樣做?」
「嗯?」
「忘記掉你父母和艾布納老師,然後問問你自己,你想做什麼?」
老實說,亞伯汗當然不想離開村子,畢竟又有誰能夠輕易地拋下自己的家?只是昨晚的艾布納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凝重,他說符伊是世界樹的碎片,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足以在彈指之間摧毀一切,所以絕對不能夠讓它落入他人手中,否則只會帶來不可挽回的後果。
所以,要是艾布納所說的是真的,那其實亞伯汗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但將這樣的責任——將世界的重量放在一個少年身上,還是太過殘酷了。
如果亞伯汗選擇留在村中,說不定他能夠繼續和平地生活下去,只是這個未來發生的機會實在太過渺小。人類是貪婪的,必定有人會為了尋求力量而找上門來,如果那些人是正常的旅者或普通的魔法師那還好,亞伯汗還有機會能夠打敗他們,但如果來的人是一隊軍隊,甚至是那些非人生物,那亞伯汗根本沒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自己和整條村子。
他只會害死整條村子。
他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我想......變得更強。」亞伯汗的語氣比剛才多了數分堅定,「我不能將你們的性命置於危險之中。」
「早就猜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都說了不要顧及他人。」彼得苦笑一聲,「不過也罷,為了他人而活也是為自己而活的一種,只要別忘記這份守護他人的心便行了,力量很容易使人迷失,要是使用者的目的有所變化,即使是最細微的改變也足以導致最可怕的結果。」
「為什麼你今天說的話都那麼深奧?完全不像你平日會說的東西。」亞伯汗皺起眉頭。
「所以我才說,書是個好東西。」彼得說道,「不然你以為我經常向老師借書是為了甚麼?」
「書嗎。」亞伯汗頓了一頓,然後搖頭,「不行,一想到那些看得我頭暈眼花的字,我就想睡覺。」
「這就是為什麼你會這麼蠢。」彼得嘆了口氣,「你還說你要保護我們,是我們保護你才對吧。」
「噢,是嗎?」亞伯汗輕笑一聲,原本空洞的蒼藍眼眸找回了活力,「以你那半吊子的火魔法,我怕你在能夠使出魔法前便已經將自己燒傷。」
見亞伯汗終於擺脫了那副苦瓜臉,彼得的嘴角也不禁微微向上揚起:「那至少我還能夠使出火魔法,你連自己的符伊也不知道怎樣用。」
「嘿,我們走著瞧。」亞伯汗站了起來,目光放在波光粼粼的湖上,「我一定會變得比你們每一個人還要強,成為名留千古的勇者,不,英雄!」
彼得見此亦站了起來,冷笑一聲:「英雄由我來當就好,你腦子轉得這麼慢,連魔法也不懂得用,比較適合當英雄的跟班。」
「等我懂得如何使用符伊,你就死定了。」
「你說得沒錯,我那時候應該已經老死了。」
「那我現在就打死你!」亞伯汗一腳踢向彼得的屁股,令後者差點向前摔倒。
「你這個混帳,居然來真的嗎?」彼得作勢衝向亞伯汗,「你完了!」
兩名少年的打鬧聲響徹整個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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