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知何許人也。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如何稱呼他的話,那就給他一個代號叫「海森堡」吧!關於這個代號的由來,也許會介紹到,也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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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海森堡是一個50歲的歐吉桑,是位經濟不景氣的受害者。原本在一家知名的公司上班,沒有建過什麼大功勞,卻也沒有捅過什麼很大的簍子,是一個規規矩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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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的兒子從美國回來,聽說拿了什麼MBA的碩士,一進公司也沒從基層做起,就直接當到了經理,並打算大刀濶斧地改革。壞就壞在這個歐吉桑不會使用電腦,所有的公文和報告都是一筆一劃用手慢慢寫。就在經濟不景氣的時候海森堡這類的員工全都被裁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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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歲就進公司辛苦工作,原本預計要做到65歲,然後領大筆的退休金好好享享清福的計劃就此泡湯。裁員時,剛好是海森堡50歲的生日。家裡還有一堆貸款還沒繳清,失業又不敢和老婆說,海森堡只好每天都穿著西裝,拿著公事包和老婆告別後,就在公園裡閒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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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啃著三餐都一樣的饅頭,想破頭都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總聽別人說:「當上帝為你關上一扇窗,就會為你開上另一扇窗。」但是卻沒告訴你這扇窗開在那,在那裡得自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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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才一個星期左右,台北市已經遍地都有海森堡的足跡了。但他還是沒找到上帝為他開的窗在那,就像玩大富翁走了一大圈又回到原點。當海森堡坐在最熟悉的公園時,忍不住真的長嘆起來了,難不成要擴大到整個大台北地區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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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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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習慣性地說一句:「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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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老婆看著電視,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對她來說,這一切大概都像呼吸一樣地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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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手中的公事包好像有幾千公斤重一樣,壓得他像是拖著公事包前進。老婆看到這樣於心不忍,催促地說:「為了這個家,你也辛苦了!今天犒賞你一下,我幫你放熱水,讓你泡一下吧。換好衣服前先看一下電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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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吉桑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啊!每天是出去散步,而不是工作啊!他慚愧地轉身上樓,換好居家服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但他的注意力也不在電視上,只是手指頭按著搖控器胡亂地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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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沒事做的時候,總會有一大堆的回憶跑進腦海中。像在對老婆求婚的時候、第一個小孩出生、找到工作的時候……,這些回憶都是開心的,現在卻蒙上了一層灰。沒了工作,當初求婚時說要照顧老婆一輩子的承諾,如今卻像是謊話一樣;沒了工作,小孩叫自己爸爸時,希望兒子在最好的環境成長也變成了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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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老婆叫他時,歐吉桑才回過神來。匆匆瞥了電視一眼,鮮豔的畫面刺激他的視網膜,四個大字「算命傳真」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讓我們告訴你︰你將過著什麼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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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畫面一直在歐吉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那句「你將過著什麼樣的人生」如同迴音一樣,不停在耳邊響著。他甚至分心到怎麼沖完澡,和怎麼泡在水缸中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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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海森堡大叫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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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啦?」老婆在客廳聽到慘叫後連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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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事。」海森堡說不出口是因為沒注意到水溫就泡進去,現在皮膚像是燙熟一樣,紅通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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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燙不但讓海森堡回過神來,腦中也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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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就是算命師!這就是我人生的第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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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開始享受泡澡的樂趣了,雖然水缸不大,但他還是放鬆地伸展四肢。汗水一滴滴從半禿的額頭流下來,難得的暢快讓他頭腦也開始急速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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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什麼年代,人都會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惶恐。也許這真是自己賺錢的大好機會!只要嘴巴甜一點,將事情說得剎有其事,裝成高深莫測的樣子,還不讓人乖乖吐出錢來?」海森堡滿足地出了一口氣:「哈!那相聲段子說的沒錯。諸子百家人人最愛歷久彌新的──陰。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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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開心地將那段相聲一人當兩人用地說上一段,聲音大到連在看電視的老婆都聽到了,但老婆也因為很久沒聽到歐吉桑的笑聲,也由著他,也不管會不會吵到隔壁鄰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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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海森堡開心地拿著公事包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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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看到這種情形,只是搖搖頭心想著:「以後他心情不好就讓他泡個澡就可以了。男人……真是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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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決定奢侈一下,今天的饅頭多夾了蛋。雖然說找到自己工作的第二春,但還是前途茫茫啊!在那裡設攤、要用什麼方法來算命、價位要多少……,還有一堆的問題要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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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目標後,要怎麼實行就明確多了,台北走透透的海森堡馬上就想到要怎麼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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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再跑一次台北各大名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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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點燃了香,就在神壇前虔誠地膜拜。拜完後,就到廟一角的籤筒求了一支籤,經過三次擲杯後才確定一支籤。找到對應的籤詩後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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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籤 上吉 丁己
功名富貴自能為,偶著仙鞭莫問伊。
萬里鵬程君有分,吳山頂上好鑽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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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請教了廟公如何解詩,廟公戴著老花眼鏡,拿出一本厚厚的線裝書,翻到第三六籤的那一頁給海森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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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意:名與利,在晚成;訟得理,病漸亨;問遠信,阻行程;婚可合,孕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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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曰:不可躁進欲速則不達也,功名富貴遲速有時,待時而動則吉,鵬程有分,定可遠到,名必成,財必遂,運程坦坦轉瞬揚,眉吐氣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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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完了一大堆字,海森堡也是一頭霧水。但光「上吉」和「名與利,在晚成」就等於是打了劑強心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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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轉身就要離開,卻被廟公拉住:「不添點香油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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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拿出50元硬幣就投入香油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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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公從抽屜拿出一本冊子,要讓海森堡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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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塊簽什麼名啊!」海森堡搖搖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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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這麼不乾脆,你以為我是詐騙集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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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推辭不過,只好簽了。翻開冊子一看,卻發現冊子上寫的金額落差極大,不是上百萬就是十塊五十塊的簽名。海森堡可是50歲的歐吉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馬上就知道這個廟公嫌香油錢太少,一般人如果要將名字寫在名冊上的話,多少都會希望體面點。所以廟公的意思也很明白:叫你寫名冊就是叫你多捐,不多捐的話,就將名字寫下來讓大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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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活得越久,臉皮越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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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就寫,誰怕誰啊!看恁爸穿西裝當恁爸是潘仔哦!我就不相信整個台北市有多少人知道恁爸的名字。」海森堡簽上自己的名字和金額後,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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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公看海森堡這麼爽快,隨意地看了一下名冊,很酸地說:「原來只是字很好看的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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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很乾脆地把這句話當成是稱讚。除此之外,也讓他意會到自己應該做什麼了!中國字也可以拿來算命啊!不就是測字嗎?每想到當初在公司每天寫公文和報告,除了落了「苦幹實幹,撤職查辦」,還有練就一手好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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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感到過去真的錯了。上帝真的為他開了另一扇窗,而他也找到了。這一連串命運的捉弄,讓我們的故事真正準備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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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走入圖書館找有關測字的資料,但發現現測字真的不是主流。大家都比較相信什麼紫微斗數的命盤和什麼星座塔羅牌的,所以參考書籍也很少。但也有可能現在的圖書館都改用電腦來查索書號,而歐吉桑是個電腦白痴,所以才會查不到什麼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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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只找到一本關於測字的故事書而已,後面有附上一些測字用的歌訣。這一看就知道是吃飯的傢伙,所以歐吉桑特地跑到書局買了一本回家天天翻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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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要在那裡擺攤的問題了。台北市寸土寸金,也不准人擺路邊攤,如果要有個店面也要大筆的租金。自從新公園改名字成二二八公園後,就很少有算命攤在那裡擺了!但就算歐吉桑再怎麼搜尋自己的腦袋也想不到其他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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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歐吉桑想到台北車站館前路和重慶南路交界,那裡有一兩家的算命攤。也許隨便在騎樓下的柱子就可以擺了,測字攤又應該擺些什麼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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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紫微斗數的話,可以在桌上放個八卦和羅盤;如果是看面相的話,可以在後面放個大臉,然後上面有一堆的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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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看完一整本的書後,歸納出測字攤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將一堆字作成籤讓客人去抽,再解釋其中的涵意;另一種是讓客人直接寫一個字,直接來推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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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第一種會比較好,因為可以事先想好說辭。「只要準備得夠充分就沒問題了!」海森堡心裡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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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歐吉桑就把自己關在書房中,把字典拿出來,挑一些測字書上所謂「大吉」、「中吉」的好字,再挑一些「小兇」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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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挑字的過程中,歐吉桑就回想起小的時候,在柑仔店玩戳戳樂的時光。付錢後總是期待能抽到好東西,但最多的還是銘謝惠顧。他的心情開始雀躍不已,讓每個人都抽到好籤嗎?每人都能笑笑的離開不是很好嗎?這絕對和戳戳樂那種商業行為不一樣,因為絕對沒有銘謝惠顧的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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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吉桑在伸懶腰的時候,才發現天花板已經沒有完整平面的漆了。到底這個家有多少自己不認得的地方呢?只希望明天又是一個全新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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