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北車站有舉辦某明星小型的簽唱會，吸引了大批人潮，經過海森堡的測字攤門前的人也多上不少。雖然如此，想要進來算命的人卻一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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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很好，但習慣坐在辦公桌前的海森堡卻不想出去。這是一個很矛盾的感覺，坐在測字攤中是很孤單的，但又懶得主動出去和人應酬。在權衡的過程中，就一直待在原地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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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種提不起勁的生活，海森堡覺得頗為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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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上的風鈴發出輕盈的聲音，真是「如聽仙樂耳暫明」啊！門口來了一個妙齡女子，年方十九，綁著輕爽的馬尾，Ｔ恤搭配著牛仔褲，是個簡單樸素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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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耳暫明」沒錯！來者就是來都只是在聊天的江欣妮，跟她聊要非常小心，一弄不好就會變成「耳暫鳴」。雖然沒錢賺是失望了一下，但有個人來解悶也好，也可以順便製造一下這個算命攤還有人氣的假象。海森堡最近真的什麼都看得很開，雖然入不敷出，但倒過得清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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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個聊的話題也怪，聊的是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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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新聞炒得很兇：最近時下的年輕人愛用火星文和注音文，國語文能力降低。而教育部也將這樣的寫法列入考試之中，雖然說是改錯，卻引起頗多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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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堡不太會用電腦，自然也沒有接觸到有關網路這類的新消息。一開始聽到這個新聞也只搖搖頭，感嘆現在年輕人語文能力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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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感嘆讓這次聊天更加深沉，是不是因為大家國文都不好，這個測字攤才會生意不好啊？像謝謝變成３Ｑ，再見變８８６，加油變＋Ｕ，這種文字要怎麼測字啊？碰到新來的年輕人這樣要求的話，海森堡就覺得頭大！不過，好在這樣的年輕人也不會來。不然有人來測「囧」字或「orz」的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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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網路發展所賜，現在很多人都直接在網路上算命，還有些程式可以幫人算紫微斗數、流年命盤，算得比人算的還快。現在時下年輕人都用打字，字越寫越醜，更加不會來到這種店刻意寫給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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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算命是可以網路化，測字需要網路化卻很難。測字者打一個字，都是新細明體的話，要怎麼依每個人不同的需求解說啊？就算字體變多，那標楷體、瘦金體、華康少女體又要怎麼分類啊？如果真的要用手寫板，那字型走樣更多，那是不是還要開發個字體辨識系統？雖然大家的字都變漂亮了，但每個人的字都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那測起字來也困難很多，也會變得很沒意思。測字雖然跟不上時代，卻因此多一分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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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以後測字真的要走入歷史了。」海森堡不禁感嘆世風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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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啦！其實現在的大學生自恃程度的問題，還蠻排斥注音文的，認為用火星文是小學生才會做的事。不過很多文字型的表情符號，倒是有很多大學生在用。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大學生有另一種語文能力的退化……等等！也不能說是退化啦！但進化退化這種定義是很難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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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的確。」海森堡快速地喝下一口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發表長篇大論：「人類是從人猿進化過來的，身上的毛髮變短，連尾巴也跟著變短。尾巴除了可以幫助平衡，還有很多功能。尾巴的消失到底是進化還是退化，也難界定。也許只要改變，就是進化；而什麼都沒變，就是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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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是重點！」面對海森堡轉移他不了解的話題，江欣妮一句話就拉了回來：「我就認識一堆傢伙，他們說的國語，都很難聽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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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大學教授的口音都很重啊！山東口音、四川口音、江蘇口音……光國語的口音就很難聽懂了，他們還要教原文書，那簡直是痛苦的折磨。」海森堡回憶起以前的大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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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任何的離題，江欣妮都善用她的活力把話題拉回來：「我是認識一個原住民，他從小到大都在山裡渡過，聽他的中文就覺得很有意思。但我要說的是，有人可以說中文，卻讓人聽得很難過，而這種人卻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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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哦？」什麼都提不起勁的海森堡，對江欣妮的行為完全不以為意，已經半放棄狀態地順著她的話搭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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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資訊發達，世界就變小了，變成一個地球村。」江欣妮說：「各種語言都混在一起。大家說起話來都越來越怪，像國字都越看越不像，像英文式倒裝句的中文慢慢出現。連『Long time no see』這種中國式的英文都被外國人接受了。我參加的話劇社中，就有幾個這樣的怪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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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天我介紹給你認識吧！」江欣妮說完這句話後，又開始隨便抬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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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這只是算命生涯中，一小段無聊的小插曲，沒想到過沒幾天，江欣妮真的帶了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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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是個原住民，穿著和江欣妮一樣，主要以活動方便、簡單為主。他是花蓮阿美族人，來到大學想要糾正自己不標準的口音，就參加了話劇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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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裡，你可以放鬆一點沒關係。」江欣妮這樣說，那個原住民就好像解開封印似的，全身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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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不喜歡台北人的褲子，腰那～～麼低，褲袋那～～麼長，跑起路來那～～麼難。你們都市人的流行很難了解他的明白耶！」那原住民拉了拉褲子後，才找地方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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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阿勇！說話的樣子很好玩吧！」江欣妮抿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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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妳說可以的啊！」阿勇說：「好有『馬拉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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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拉尚？」海森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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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國文來說就是『微醺』。」江欣妮隨手拿起桌上的紙筆寫下那兩個字，說：「他的意思是說：『您早前所應諾之事，我行之，若非酒不醉人人自醉，何故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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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他的原住民口音，我比較好奇妳的翻譯方式……」海森堡不可思議地看著江欣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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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一下你帶朋友回家的那個笑話。」江欣妮跟阿勇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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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帶了一個朋友回家，他是台北人不會說我們阿美族的話。一回到家，家裡沒人，可能都出去了。一關上門，那個門是自動上鎖的，所以就鎖起來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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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他來我家，就是要介紹很～～好喝的小米酒給他喝。我那個朋友很奇怪耶！他喝得那～～麼慢，怎麼喝得出小米酒的好。他不會喝，我就大口大口地喝給他看啊！沒想到我一～下子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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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家人就回來了，我們原住民那～～麼純樸，門就算不鎖，也沒有小偷會來偷。你們平地人很～～奇怪吶！門為什麼都做自動上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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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阿勇的離題，江欣妮只用一個眼神就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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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人回來後，哇～～～～～」阿勇忽然大叫，把兩個人都嚇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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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怎麼上鎖了？我家人大叫『你蠻幾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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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朋友喝那～～麼少，還醒著，就回答：『我們兩個人！』」阿勇忽然用正統國語說話，可見他去話劇社還是很認真地在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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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美族的『你蠻幾各刃！』的意思是『幹嘛鎖門！』，而不是問你們有幾個人。那兩個人就在門口對話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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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完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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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我和他在練習說繞口令才好笑。」江欣妮說︰「他來的第一天，我被吩咐要矯正他的口音，就教他一段繞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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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南邊來了個啞巴，腰裡別著個喇叭，且北邊來了個喇嘛，手裡提拉著五斤獺蟆。別喇叭的啞巴要拿喇叭換提拉獺蟆的喇嘛那獺蟆，提拉獺蟆的喇嘛就不拿獺蟆換別喇叭啞巴那喇叭，別喇叭的啞巴要拿喇叭打提拉獺蟆的喇嘛一喇叭，提拉獺蟆的喇嘛也要拿獺蟆打別喇叭的啞巴一獺蟆，也不知是別喇叭的啞巴打了提拉獺蟆的喇嘛一喇叭，還是提拉獺蟆的喇嘛打了別喇叭的啞巴一獺蟆，喇嘛回家燉獺蟆，啞巴回家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吹喇叭。」江欣妮一口氣唸完，令人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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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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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從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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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什麼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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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伸縮喇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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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用背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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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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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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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傳佛教的和尚就叫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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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獺蟆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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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目魚！為了押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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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押韻就好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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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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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聽好哦！」阿勇就開始唸了：「從南邊來了一個阿巴阿巴後面背著一隻伸縮喇叭，從北邊來了一個藏傳佛教的喇嘛手裡提著五斤比目魚的啦！後面背著一隻伸縮喇叭的阿巴阿巴要拿伸縮喇叭換手裡提著五斤比目魚的啦的藏傳佛教的喇嘛的五斤比目魚的啦！手裡提著五斤比目魚的啦的藏傳佛教的喇嘛不願意拿比目魚的啦換背著一隻伸縮喇叭的阿巴阿巴的伸縮喇叭！後面背著一隻伸縮喇叭的阿巴阿巴拿起了他的伸縮喇叭就要打手裡提著五斤比目魚的啦的藏傳佛教的喇嘛一個伸縮喇叭！手裡提著五斤比目魚的啦的藏傳佛教的喇嘛拿起五斤比目魚的啦想要打後面背著一隻伸縮喇叭的阿巴阿巴一個五斤比目魚的啦！也不知道是後面背著一隻伸縮喇叭的阿巴阿巴拿伸縮喇叭去打手裡提著五斤比目魚的啦的藏傳佛教的喇嘛一隻伸縮喇叭！還是手裡提著五斤比目魚的啦的藏傳佛教的喇嘛打了後面背著一隻伸縮喇叭的阿巴阿巴的五斤比目魚的啦！阿巴阿巴吹伸縮喇叭，藏傳佛教的喇嘛回家煮比目魚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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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唸得更精彩。連海森堡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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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阿巴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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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人啞巴很不禮貌啊！就說是阿巴阿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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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三人相見如故，相談甚歡。但事情不是海森堡想得這麼簡單，因為過幾天江欣妮又帶了另一個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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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是改自台北曲藝團的作品──二不合唱。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B6tqjrf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