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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疑問就像是個觸發回憶的按鈕,短暫將她那些破碎不全的記憶連接起來,想起了許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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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與自家搭檔的初次相遇,他們當時的任務;在不歸山下的村落中,對方神情充滿懷念的提及母親;聽到凱丁的那一番話後,難得動了殺意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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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爺爺,我想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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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給妖精王的代理人,順便詢問十五年前,伊斯特一族是否有發生過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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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令她大感意外的,是這位年邁的妖精爺爺在聽了她的話後,瞪大那雙碧藍色的小眼睛,眼神裡是全然的不可置信,臉色氣得漲紅連濃密的鬍子擋都擋不住,嘴裡直嚷嚷這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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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小姐,慕恩大人難道都沒有告訴過您,伊斯特一族是在四十年前就自然衰敗嗎?!」老妖精吹鬍子瞪眼的說,「什麼滅族之說、縝密調查,那些全是你們那個聖教會的無稽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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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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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儘管被老人這怒氣沖沖的一大串話弄得有點混亂,緹菈也很擔心這位長者會氣到腦中風(雖然不曉得長壽的妖精會不會有這個人類毛病),只能先盡力安撫對方,「博斯爺爺你先冷靜、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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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這叫老夫怎麼冷靜!想當年阿爾維斯大人全了情份,將力量借給了所羅門王用來轉移古王國……」老人家如是說,神情愈發激動,近乎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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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者大人失蹤近百年來,迪芙蘭特至今、至今還沒被那些心腸歹毒的魔族侵佔就是賠上了整個伊斯特一族的繁榮與神力作為代價換來的……可、可是那些人類、卻如此詆毀他們……老夫、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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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哽咽得再也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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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緹菈分明記得很清楚,當年零和雲在出發之前,確實是同自己說過是要前往拜訪已經失聯多年的伊斯特一族,而且也知道要怎麼去……而且後來的報章雜誌上都詳細講述了伊斯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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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聲淚俱下,幾乎可說是字字泣血,此刻她也有些亂了陣腳,而他所說的這些話完全顛覆了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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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那些並不是無憑無據,我記得聖教會當時還有特別貼出調查的過程──雖然為了表示對逝者的敬意,報紙上都沒有任何相關照片──但是、難道這十五年間真的沒有任何人來調查過事情的真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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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即便是禁忌之子的天空妖精,也跟大多數的妖精同樣,不喜歡與外人來往,尤其是第一代的天空妖精多是如此,只有極少數的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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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眼前這位同樣不在這個少數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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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從來沒有!就算有老夫也絕不容許他們通過的!何況十五年前老夫就已經和慕恩大人說好,在她養好傷前不能讓那些心思骯髒的傢伙隨便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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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兩腮還淌著未流乾的淚痕,博斯仍是中氣十足的扯子嗓子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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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被他的氣勢嚇得險些從走廊上栽下去,並毫不懷疑若是面前有張桌子的話,這個妖精族的老爺爺絕對會大力拍桌抗議以表忠心,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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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爺爺你、你剛剛說什麼?什麼叫、什麼叫作和我媽媽說好了?!什麼叫在她養好傷前?!」她聞言,猛地搭上老人的雙肩用力搖晃,為自己方才聽到的那個訊息激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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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道之大,可憐的老人被她搖得頭昏眼花,話都說得不利索,但還算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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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十五年前,我收到慕恩大、大人的訊息,說、說說是出了點意外,重、重傷難行,託我代為管理伊斯特一族的族地,還把作為族長證明之一的鑰匙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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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老實話,她從沒想過母親還活著的可能……好吧,在更早以前,還處在那個懵懂無知愛幻想的年紀時,或許想過無數遍母親會以怎樣的方式出現,給她一個大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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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後來現實卻狠狠地搧了她一個好大的巴掌,直叫她抱頭痛哭,知曉母親真的回不來後的哭得眼淚都乾了,直至泣不成聲,以至於後來她的記性再不復以往優秀。印象中似乎還讓當時負責照料她的育幼院非常擔心,生怕她會就此哭瞎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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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的震撼程度,絕不亞於方才得知自己和母親的真正身世,但是大悲大喜後,大哭或大笑,不論哪一個都是她已經做不出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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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的喜悅積累在名為「心」的容器,逐漸溢滿而出,化作兩道潮濕溫熱的液體,緩慢滾落雙頰,留下蜿蜒的足跡,匯聚在下頷,最終默默的落下,在衣物上潤出一道深色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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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博斯果然被她突然無聲落淚的模樣嚇著了,本想繼續說下去的話全咽了回去,然後不知為何也跟著哭出來。一時之間,一老一少就這樣互相看著彼此,啪搭啪搭的直掉金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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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場面怎麼看怎麼詭異,也幸好這會兒沒有別人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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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耗費了一點時間才終於回到正常狀態,不再對著彼此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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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抹去兩頰上的淚痕,接過博斯遞來的濕毛巾,敷在哭得紅腫的眼框和泛紅的鼻頭上,毛巾浸過了冷水故十分冰涼舒適,她不由得喟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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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博斯爺爺你確定母親還活著,但是也不曉得她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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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知曉母親還在人世,她暫時不打算告知對方母親其實被外界認定為死亡一事,於是當老人問及她們母女倆這幾年的生活時,她只能表示母親從十五年前便失蹤,自己並不清楚她人此刻究竟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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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博斯先前說的「族長證明」,她倒不是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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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在自己出生之前,伊斯特一族真的只剩母親一人的話,一族之長的位置自然也是落在母親身上……嗯?等一下,那萬舅舅呢?他是不是伊斯特一族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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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天馬行空的想著想著,忽然,四年前的那一天,曾被緹菈無數次反覆想起的畫面,再度閃過她的腦海,宛若流星般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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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伊斯特一族早在幾十年前就消亡了,一直以來與聖教會聯絡的伊斯特族人極可能就是母親;當時零曾提到伊斯特一族與聖教會失去了聯絡長達十年,或許跟母親遇上猛瑪猿就此失蹤的原因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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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為何直到四年前聖教會才有所動作,委託了蒼玄門的冒險團那樣的任務呢?是發現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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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方才博斯說了四年前並沒有人來過伊斯特一族的族地,那麼報紙上那些資料和照片是哪來的?零和雲又對她隱瞞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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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是說她好像也從來沒問過來著……加入蒼玄門的那一天事情太多,再加上後面養傷、零鬧失蹤,以至於她完全忘記還有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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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小姐,您是要跟老夫一起走老夫來的入口,還是回涼亭入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博斯站在那扇外面不知道有什麼的大門前向她問道,一手拿著一把金光燦燦,不知材質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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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啊!!!不對不對!」想得太過入迷而下意識地點頭,差點忘了賽迦的存在,幸好回神得及時,她連忙改口:「我要回涼亭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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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某人事後發現自己從另一個地方落跑,大抵真的會宰了自己,想想都覺得後怕,好險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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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是,她不用再貢獻出手指或鮮血(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她已經被這座宅邸認過主),只要跟在負責開門的博斯身後就可以順利離開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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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她安心得太早,或是老天爺不安好心,又或者是祖先建這座宅邸時的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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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小心絆倒門檻,以「撲街」的方式狼狽地摔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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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中的大幸,這回她是撲進一個還算寬闊溫暖的懷裡,而不是再次直奔大地之母堅硬無比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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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而溫熱的香甜氣息鑽進鼻腔,盤據在肺部,是巧克力牛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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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頭一看,不意外的看見賽迦那張好似被人欠了幾百萬的臭臉就在上方,眼角餘光是那座神秘的涼亭,再遠一點便是湖泊和一片草地,看來她確實回到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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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自己面前那張俊顏上,緊蹙的眉宇間有著化不開的陰霾,擰得死緊,那川字之深,都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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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菈愣愣地看著這張臉,維持這副投懷送抱的曖昧姿勢,很不合時宜的開始思考起為什麼這傢伙至今還沒提前長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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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要是回神的話就趕緊起來,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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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他那張嘴開口準沒好話。因著這句非常不禮貌的話而總算拉回意識的緹菈也不打算和他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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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場有如愛麗絲夢遊仙境般驚天動地的「冒險」,體會過何謂人生的雲霄飛車後,她算是終於開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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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人說話難聽歸難聽,但根本上來說其實是以彆扭的方式展現對她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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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她就該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才對。撇撇嘴,緹菈一邊在心裡抱怨一邊借力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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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她站穩身子,那人又有話要說:「妳的眼眶怎麼了?腫得像個核桃似的,也太醜了吧。」他皺著眉上下打量著她的臉,那表情看起來是真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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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就不能好聽點嗎?!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時嘴快地答道:「想你想到哭了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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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太直白,太不害臊,某人極其難得的被堵得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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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註解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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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土樓:分圓樓(重防禦功能)、方樓、五鳳樓和凹字型;「內通廊式」則是指土樓內每層皆以環形走廊互通,每層有四五部公用樓梯。這裡設定為「香格里拉傳統的幾何型建築」,下面提及的薩芙特王宮,其品字形的建築設計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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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2.血紋:神使的象徵,流淌著元素力量的迴路,能使神使的身軀與自然元素結合(元素華)。神祇所代表的圖騰主要會浮現在額頭、雙肩、兩手背上以及背部,其餘則是呈現條狀將圖騰連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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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3.空間夾縫:位於各個異空間之間的縫隙,是一種時間完全靜止,空間感完全扭曲的過道,因此很容易發生像緹菈這樣「走錯」的事情:本來那個涼亭是直接通到伊斯特的宅邸,結果她卻誤闖了其他的空間夾縫。(請想像一塊戳了許多洞的海綿,孔洞代表每一個不同的空間,海綿本身是空間夾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