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這段日子因為經常進出廢城,他擁有的低耗燈無論是常用的或是閒置多年的,大部分都處於滿電狀態,他替換了低耗燈後便為火爐多添了燃料,然後用火爐燒了點開水,他拿出帶來的玉米粉,和了碗麵糊就拿來充饑,由於忘記帶鹽,麵糊吃不出什麼味來,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吃飽後羽琦就躺下來休息,此刻他的心情仍然有點複雜,雖然地下室很是隱蔽,但突如其來的改變,令他不想將低耗燈關上,縱使這樣會消耗寶貴的電力,他只是折衷地將消耗燈調到最低的亮度,他實在不想在這種狀況下獨自面對黑暗。隨著火爐內的燃料因為燃燒而發出吱吱的聲響下,羽琦終於入睡了。
地下室的溫度漸漸變涼,令羽琦緩緩地睜開眼睛,火爐的燃料已經燒盡了,他連忙爬起身來,往爐內丟枯枝和枯葉。不久火爐再次旺起來,然而昨晚為了添燃料他就醒了好幾回,只因枯葉和枯枝燒得太快,他必須砍點大木頭回來,但砍伐工具卻沒帶出來。
他看了看腕錶,是早上八時左右,他打算回城鎮走一走,一是為了回家拿工具,二是看看城鎮的狀況,如果沒他想像的壞,他就會搬回城鎮裏去。於是他將其中一個袋子清空,然後帶著自行車走出地下室。
四周如常地昏暗,他摸著昨天留低的記號前進,直至離開叢林。他在叢林的邊沿又做了幾個明顯的記號,才踏上自行車往城鎮的方向小心前進。當他看見城鎮方向仍泛著火光和濃煙,他就警戒地將自行車上的燈光熄掉。
在昏暗的環境下踏自行車有一定的難度,所以羽琦將自行車藏起來,朝住區方向徒步前行。沒多久他就回到自己的家,他摸黑地將需要的工具放進帶來的袋子裏,並盡可能多拿點東西,但他的家當本就不多,勉强只放了半個袋子。
他背起袋子準備離開時視察了附近的環境,只見他的住區尚算正常,只是平常亮著的街燈都熄滅了,整個住區彷彿被人遺棄了似的。
由於看不見被破壞和焚燒的跡象,遠處的火光會否只是個別事件?羽琦心裏是這樣想。不知哪來的好奇心驅使著他朝區域中心方向前進。
羽琦不敢大意,一邊找掩護一邊前進,走了好一陣子他就看見不遠處有一列平房正燃燒著,在火光下他看到有數十人在晃動,他們全都手持武器,把房子裏的人全都拖出來。
羽琦看見這個狀況,連忙退到黑暗處去,只見被拖出來的人,男的被槍決,女的被輪暴,更甚的是有些人是和他在科學農場工作時有過一面之緣。
燃燒的聲音,槍擊的聲音,慘叫的聲音,混和成強烈的震撼。他想停住這一切,但已嚇得連呼吸也彷彿停住了,根本無能為力。他不知道人類在失去理智下可以有多恐怖,這一切完全超出書本上的記載,也超出他的想像範圍。
隨著暴徒中有人大喊「搜!」,驚醒呆住了的羽琦,他在黑暗的遮掩下往後退,直至回到他的住區,他再不敢逗留,直接朝城外逃,當他取回收藏在路邊的自行車,便頭也不回地往叢林方向走。
在路標的指引下,羽琦順利回到叢林地下室,他小心地隱藏了入口後,便蹲在一角發抖。他終於明白,自己那份漠視和冷淡的態度,源於無法承受生與滅之間的反差,但當痛苦和死亡真正迫在面前,冷淡和漠視根本抵消不到那份強烈的衝擊。
羽琦瑟縮於秘密的地下室,然而受害者的慘叫和呼救仍然在腦中旋轉。
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為何沒有人解救他們?他曾想過去救人,但就是無能為力,然而在情感上,無能為力並不是退縮的理由。他抵受不了當中的情緒衝擊,在黑暗的地下室裏號哭起來。
羽琦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身心都很累,全身還在打哆嗦,指頭也冷得硬掉了。他爬到火爐旁邊,將熄滅了的火種重新燃點起來。
溫暖總算為羽琦帶來點點安慰,他軟躺一旁,有意無意地傾聽著燃燒的聲音。他發現自己的淚乾了,同時肚子也餓了。他燒熱了水,和昨日一樣調了碗玉米糊來吃,然而地下室內的水和柴枝也在這刻用盡了。
玉米糊吃了一半就沒吃,不是味道的問題,而是純粹的吃不下。心情異常低落,人也彷彿失去了焦距,羽琦索性拿起帶回來的工具到河邊取水。地面的氣溫很低,臉都有點麻,但冷風的洗刷令他的腳步急起來,他趕緊到河邊打水後便回到溫暖的地下室,這一來一回彷彿讓剛才那份沉溺的抑鬱找到一點出路,於是休息過後他又冒著寒風到外頭砍柴。
這兩天他砍柴打水,有空就拿手搖充電機來為低耗燈充電,盡量不給自己閒下來胡思亂想,漸漸對當日目睹慘劇的陰影亦開始有所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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