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初次遇見流浪漢,羽琦確實感到一點新奇和雀躍,但當回程時他才發現,剛才走來時太過忘形了,竟然認不出回頭路,最後他花了近一小時才摸到回家的路,對於剛才的興頭早就冷卻了,不過他沒有忘記和阿標的約定。
羽琦騎著自行車總算回到這個位於邊陲的住宅區,零落的公共照明系統雖然照不亮街道,但總比荒野明亮,一列列粗糙的平房倚著石板路伸延,在昏暗的襯托下彷彿無窮無盡。街上就只有他一輛自行車,除了車燈之外,就只有零星的住房有亮燈,這就是羽琦居住的社區。其實不是住宅區都如此的冷清,全因這裏是離市中心最遠的區域,只要往市中心方向多走十分鐘,同樣的住宅區情況會變得不一樣。
羽琦停在其中一間平房前,將自行車泊在屋外的儲藏室後,便從正門進入平房。平房是土磚砌成的,間隔很簡單,只有睡房和客廳,還有個簡單的廚房,由於沒有自來水和排污系統,所以食水、洗澡和如厠都是用公共設施的。相比於近市中心的住宅區,水、電、排污,一應俱全,完全是兩個世界。
回到家的羽琦先點著廳中的壁爐,等到客廳開始有點暖和後再點起附近的煤油燈。在柔和的光線下他略為點算了背包內那些撿回來的金屬廢件,然後脫掉了大衣、帽子和手套,懶洋洋地躺在廳中那張長椅子上。
由於優生學的盛行,低評級的人都沒有配婚機會,所以這一帶的房子在設計上都是以單身為主。房子雖然粗糙和細小,但羽琦從來都不介意,他的活動範圍以這張長椅子為中心,睡房內的床子他從來都沒睡過,他將氈子鋪在長椅上就當作床。
羽琦躺在這張滿是墊子的長椅,室內的柔和光線並未為他添來更多的生氣,心裏忽然想起瑪麗安娜,但只侷限於想起,他沒有太多的懷念,也沒有太多的遺憾,只是對時間的流逝有點意外,而他的腦袋亦沒有在這事上停留得太久,碎片狀的思緒令他找不到焦點,他沒有因此而不安,反而有點理所當然。
他隨手拿起放在小茶几的水杯,喝了一口今早的剩水,水冷得讓空虛的胃部猛然收窄,讓肚餓的感覺更加明顯。
羽琦終於按捺不住,拖著懶洋洋的身軀走到壁爐前,用炭火夾取出一塊燃燒著的木炭,走到廚房把灶點著,燒了一鍋熱水,用政府分配得來的玉米粉開了碗麵糊,加點鹽就是他的晚餐。他捧著晚餐回到他喜愛的長椅,開始吃起那乏味的麵糊來,味道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只要沒了餓的感覺就好了。
這一晚和任何一個夜晚都沒有分別,最低限度對羽琦來說是這樣。他淡淡然地從長椅上睡著,又淡淡然地從長椅上睡醒。黑雲的出現令晝夜不分,全靠桌上那小型電子鐘辨別時間,新的一天和舊的一天只有指針上的意義。羽琦早就習慣了,習慣得沒任何反應,他依舊地梳洗,燒水,弄點吃的,然後出門,因為他今天要到區域中心交上他撿回來的東西。
羽琦的手錶顯示著九時左右,他和自行車已經到達了區域中心,由於下級技工群的新工作已經在昨日給妥善安排,所以今天已經沒昨天的人多。
羽琦輕鬆地穿過大堂往專屬的收發處走去,他將昨天撿到的廢金屬全都交進去,經過初步評估,收發處發出相應的兌換券給他,由於是金屬,得到的兌換券足夠換上一條合成肉。
羽琦沒有立即用掉兌換券,當他小心地將兌換券放進大衣的裏袋時,不遠處就有人喚起他的名字,羽琦一望,一張熟悉的面孔就映入眼簾。
志昂是羽琦在科學農場內最先認識的朋友,他和羽琦的性格剛好相反,整天都掛著笑容,別人不答話也可以滔滔不絕 ,羽琦對他是頗有好感,但有時也覺得有點煩。
志昂拉著羽琦,帶點激動地說:「羽琦,我的升級試過關,明天就可到蛋白質合成工場當初級雜務。」
羽琦對升級沒什麼感覺,但看見朋友在高興,也不忘向他恭喜一番。
志昂說:「其實我的成績還未完全到達進入工場工作的門檻,但近年的人手荒很是嚴重,所以政府才破例錄取我。」
「原來如此。」羽琦淡淡地回應
志昂繼續說:「我聽一些前輩說,人手荒這個問題已經令政府困擾多年,如果情況持續,或者連我們這種低級別的人都可以配婚生子。」
志昂為了壓制那有點不受控制的喜悅,只好按著自己的嘴巴偷笑。然後輕聲地說:「想不到我也有機會抱著女人睡覺。」
面對著興奮的志昂,羽琦的高興已經開始裝得有點不自然,只好敷衍地說:「那就好了。」
志昂看不出羽琦的勉強,還輕輕地向他的肩頭拍了一下,說:「朋友,我們是同齡的,連我這種貨色也可通過初段升級試,你也嘗試報考吧,難道你想在科學農場內當一世的雜工嗎?」
羽琦心想,可以到工場工作又如何?可以抱著女人睡覺又如何?一切都不實在,就好像謊言一樣遲早被拆穿。
羽琦心裏如此想,但口裏仍然說著考慮,畢竟志昂是他那屈指可數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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