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珈琲怪談夜話【幻想1930臺灣怪異事件】 - 十一、松下井與双六(2)

　　女給們結束掃除工作，聚集到珈琲店一樓迎接顧客。炎熱的天氣招來許多客人，對客人而言，美酒與女給最能夠驅散夏日悶熱。

　　「歡迎光臨雨之日！」女給們齊喊。

　　午後，珈琲店內座無虛席，新客熟客湧進店內，女給們忙得不可開交。

　　松井檜招呼熟客們，「好久不見了日下先生，不好意思今日客人比較多，您熟悉的老位子目前有客人，幫您安排窗邊可以嗎？惠子小姐，幫我準備兩杯珈琲給日下先生，店內招待。美代香小姐，請給尾上先生紙和筆。琉璃小姐，五號桌麻煩妳接待。」

　　女給惠子、美代香、琉璃在松井檜的介紹下，被分配到比較有耐心的常客座位，人氣較高的湯子和鯉心，則熟練穿梭在各桌之間，往往一個位子坐不了十分鐘又被叫往其他桌去，在這忙碌氣氛下，連對客人愛理不理的祈露也被拉到座席上接客，雨之日的眾人忙得不可開交。

　　忙碌的工作接近傍晚才趨緩，送走最後一組客人後，湯子疲累到蹲坐在地上，不僅湯子一人失態，其他女給們也因陪聊整個下午，聲音都聊啞了。

　　「今天辛苦了。」生意興隆讓松井檜心情極好，「桌椅不用整理了，待會我收拾就好，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吧。」

　　湯子笑開懷，「真的嗎！謝謝頭家！」

　　女給們脫下白圍裙，在松井檜的送別下提早回家。女給們走後，松井檜將營業牌翻至休息中，與祈露一同做關店打掃。

　　叮鈴。來客鈴突然響了。

　　松井檜聽到聲音，抬頭說：「不好意思，今天我們提早休……張桑，原來是你啊。」

　　張葉譚見到打掃中的雨之日珈琲廳，驚訝地說：「咦？我晚到了嗎？」

　　張葉譚手裡捧著剛從甜點攤車買來的點心，有綠豆椪、紅豆大福、蓮子糕和蕨餅……等，祈露看見有點心，掃把隨便一擱就迎上去。

　　祈露笑問：「葉譚帶來什麼好東西？」

　　張葉譚獻寶似的捧高點心們，笑說：「我聽人說千里香的點心最好吃了，你們一定要嚐嚐他的綠豆椪，特別酥。不過……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松井檜大方地說：「張桑的話沒關係，請進吧。今天生意好，我請你喝一杯。」

　　松井檜收拾出三人座，祈露端來珈琲，張葉譚給每人分配點心。三人邊品嘗點心，邊聊著近況。

　　張葉譚嚼著蕨餅，口齒不清說：「最近沒聽說什麼怪事。」

　　「怪不得我覺得少了什麼。」松井檜說：「原來是少去張桑撞上大門的聲音。」

　　「松井君怎麼這麼說……」張葉譚露出委屈的表情。

　　松井檜帶開話題，「沒有怪事發生的話，夜譚小報的大記者不就沒題材可寫了？」

　　「我好不容易忘記這件事，你倒好，見面不過幾分鐘就提醒我。」

　　「張桑特意帶來這麼多美食，難道不是想從我這裡打聽故事？」

　　「我、我確有此意沒錯啦……」被講中讓張葉譚有些心虛，「但是千里香的點心是真的好吃，我是真的想讓你們也嚐嚐。」

　　「行了，我明白，我們張桑的小心思這麼好猜，猜中還會不好意思。」松井檜嘲弄道：「逗你玩的，慌張什麼。唔嗯……我想想，給你說則猴子賣酒的小故事如何？」

　　張葉譚笑開懷，「謝謝松井君！你真是我的大米缸！讓我能混口飯吃！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松井檜失笑。竟把朋友形容為大米缸，該說張葉譚這人的文采好還是不好，但他不討厭就是了。在他眼裡，張葉譚的文風雖浮誇，字裡行間卻充滿熱忱，他很喜歡看張葉譚寫的小故事。作為一名忠實讀者，提供故事題材是他的榮幸。

　　松井檜才開口：「猴子賣酒的故事是說……」

　　叮鈴！來客鈴突然響起。

　　突兀的鈴響打斷松井檜的話語，店內三人一齊朝門口看去，心裡納悶著除了熟人張葉譚，還有何人會在店休後到訪？

　　店門口站著一位全身漆黑的洋服女人。

　　其身形纖瘦，顴骨高挺，眼窩凹陷，白膚毫無血色，整張臉龐發散著死氣。若細看能發現，女人的衣物質料極佳，如此極品的布料若能以絢爛繽紛的色彩呈現，必然能成為社交場合焦點，可惜買下布料的主人，選擇將它們製成如深邃夜晚般的純黑洋裝。

　　女人半張臉隱蔽在深色鐘型帽下，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雙手帶著墨黑色皮質手套，懷中捧著某樣棕褐色東西，她似乎很看重那樣物品，特意用衣袖將懷中物掩的紮紮實實，難以窺探。

　　祈露正要去請人離開，松井檜卻慌忙站起身。

　　「八重子？」

　　向來神態自若的松井檜，罕見露出錯愕的表情。

　　女人抬起頭，露出一張冷漠的臉孔，她細聲說：「許久不見，您看起來一切安好，本家的少爺。」她緊抿的薄唇努力勾起一個弧度，這似乎是她表現友好的方式。

　　松井檜苦笑道：「這說話方式，果然是八重子。如今，還請別說什麼本家少爺，鵺願寺家已經不存在了，妳我之間再無本家、分家之分。請進，歡迎來到雨之日珈琲店。」

　　鵼願寺八重子頷首，安靜走進店內。

　　張葉譚退到一旁，將客位讓給這位奇特女子。從兩人的對話來看，這位女性應是松井檜內地的舊識，可兩人的互動卻十分拘謹。女子稱松井檜為「本家少爺」是怎麼回事？張葉譚好奇極了。他想起坊間對松井檜身分的臆測，傳言說他出生達官顯貴，難道竟是真的？

　　張葉譚轉頭問祈露，「祈露小姐，他們……」豈知卻對上祈露猙獰的表情，祈露一手捏住面紗角，緊繃的指節掐到發白，渾身散發明顯的敵意。

　　祈露冷聲說：「妳手裡拿著什麼？我聞到腐爛的氣味。」

　　鵼願寺八重子冷笑。

　　「月戀族。」鵼願寺八重子不將祈露的敵意放在眼裡，她轉頭對松井檜說：「你似乎沒發現我手裡的東西，一陣子不見，你的敏銳度下降不少，本家少爺。」

　　「我等妳說明。」松井檜平靜地說。

　　所有人的視線落到鵼願寺八重子的手上，她看是藏不住了，便爽快將懷中物攤到眾人面前。

　　那是一只雙掌大小的寄木細工盒。

　　所謂寄木細工，是一種不使用顏色染料，單靠原木拼接變化出繁雜圖樣的鑲木工藝。鵼願寺八重子手中這只長方盒子格外精巧，面板上最大的圖樣只有小指片甲大小，最小的圖樣細如鋼筆描繪。

　　張葉譚忍不住問道：「松井君，這是什麼？」

　　鵼願寺八重子挑眉，困惑道：「松井？」

　　「松井檜，這是我現在的名字。」松井檜說：「八重子若還認我這位青梅竹馬，還請用新名稱呼我。京都鵺願寺家，已經死絕了，請別再稱呼我少爺了，我不配。」

　　鵼願寺八重子垂下眼，低語：「對我來說，您永遠是本家少爺。您與我們不同，我們分家之所以能活下來，不過是『那位大人』憐憫我們不具備先祖之血。」

　　松井檜將視線移到寄木細工盒上，語帶諷刺地說：「八重子千里迢迢追來臺灣，恐怕不是為了與我敘舊，而是奉『那位大人』的命令吧。」

　　鵼願寺八重子沒有反駁，算是默許。

　　松井檜從鵼願寺八重子手中接過那只寄木細工箱，他翻看盒子，從盒中傳來紙捲碰撞的聲音。

　　「原來如此。」松井檜了然道：「這是『秘密箱』。」

　　「是。」

　　寄木細工當中有一種獨特箱子，漢字寫作秘密箱，憑藉精密計算所打造的人工機關技術，早在內地江戶時期便有作為存錢箱的紀錄存在。要想打開秘密箱，須按照正確順序推動木板，只要有一個步驟錯誤，便無法打開盒子。

作者的話：在電力被發明前，靠著精密計算製作的機關盒、機關人偶真是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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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松下井與双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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