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信息办上班前,王刚赶上周日回了一趟家。
大墙国是一个尊崇儒家思想至上、法家思想治民的国度。一方面强调家风,一方面强调要舍小家为大家。虽然在儒家思想里把君王比作父亲,但是首先阐述的是有小家方才有大家。但现如今忠心党强调国在上家在下,是新时代对儒家思想的升级,忠心基因就是当代大墙国思想的集成和代表。所以加班不回家,一心扑在工作上,就是代表忠诚基因,都是被大力宣传的,并有可能树立成典型,甚至得到领袖接见,可谓一人模范全家光荣。这样做实际上是将利益夹杂于家庭的亲情中,淡化亲情的重要性,让忠诚基因植入于生活的细节之中。典型的例子就是老人对晚辈常说:“出去别乱说话。”孩子们从小就在大人们教导下知道尊敬领袖,就算有不满也要憋在心里,担心自己的话可能会被哪个至亲好友举报换锦旗。
王刚的家在一座几十年前的单位家属楼里,像大墙国绝大多数的居民楼一样都是由单位建造并被一个院墙围在一起,一般人们都管这个叫大院。不同的大院代表着不同的身份,生活在大院里的人也以院墙作为炫耀攀比的资本。
“爸,妈,我回来了。”王刚打开了老旧的单元门,迎面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相较于那个时空的父母,显得苍老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孙子带,还是年岁比那个空间大了几岁,人没精神多了。”王刚暗自想着。
“回来了,够累吧,你爸把饭都做好了,就等你吃了。”老娘的话打断了王刚的思绪。
“太好了,我也饿了,洗洗手马上过来吃。”说着王刚就走到了洗漱间,“晕,房子旧一点就算了,怎么清洁用品只有肥皂?这生活条件也就是那边上世纪90年代的水平吧。”
坐到饭桌前,王刚才静下心看清的屋里情况,房间不算大一间卧室,一间客厅,一间厕所,一间阳台改造的厨房。客厅也是餐厅,是全家活动的主要场所,家里的家具不多但是很整洁。餐桌上摆着两荤一素三盘菜和一碗西红柿蛋花汤,看得出是这事老儿子回来特意做的。
“儿子,单位最近有什么变化吗?”老父发话了。
王刚的老父是一位退休的知识份子,一辈子在研究所从事光学相关应用技术的研究,外人看起来颇高大上。尽管没有在研究所谋得一官半职,但是在所里光学领域专家的牌子是立了起来,也因此在退休的时候分到了一室一厅的公租住房。
“还那样,不过我换岗了。”王刚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回答到。
“去哪儿了?还干实验室?”不等老父发声,老娘马上抢问。
“哦,是信息办,他们主任需要个技术,学院跟校一把手说让我过去,两边都同意了。”王刚随口回到,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
老娘面露喜色说到:“这回你职称会不会有戏了,人家要你过去就是重视你。”
“妈,你想多了。人家没指明要我,是学院让我过去的。而且这次让我过去好像是开发个信息系统,干活去的。而且以后周日也不会经常回来了。”
“啥信息系统?你会么?”老娘质疑到。
“没想到啊,穿这边来老娘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啊。”王刚心里吐槽,没有说话。
那个世界尽管王刚都是硕导了,但在老娘面前永远还是那个学习很差、智力很差、情商很差的孩子。
“既然人家要你了,你就好好干,士为知己者死。”老父接过话茬语重心长地说。
王刚点点头,心里暗自想:“不至于吧,干个活就要为老板死,怎么着给我点啥,没好处光奉献这是脑残吗?算了,看你老成这样就不反驳你了,别气个好歹。”
老父接着说:“到信息办思想上要把握好,你平时散漫惯了,言行容易出错,到时候表现不好你职称上不去,分不到房子,怎么娶媳妇。”
“爸,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就不娶了。再说职称这事条件特别多根本不可能做到。”王刚边说边吃光了碗中最后一口饭,
“你就是没志气,你要是早点努力,我现在都报上孙子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爸还能活几年?”老父的语气越发的严肃了。
“就是,你也是努努力,我们也是担心你,我们要是走了,就剩你一个人了,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老娘插嘴说到,“前几天我还接到警署衙门电话,之前在财通钱庄的钱算是拿不回来,老板抓了定的是非法集资。”
“怎么能算非法集资呢?那是诈骗!”老父吼道。
“是呢,之前说是区财政办的地下产业,我才把钱都投进去,想挣点利息,谁想到一分都没了,唉。”老娘回到。
“我让你别投那么多,你偏不听。”老父继续吼。
“存了那么多年谁知道一下就不行了?怎么说一下子就没了,明明是存款,怎么变成非法集资了?好多难友都说是警署衙门和钱庄老板串通定了一个非法集资,这样老板的钱就保住了。我们打算明天去政府衙门打标语去。”老娘愤愤地说。
“妈,我劝你别参与,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们定了的事不会变,再说你们去了人都见不到。你要是闹的凶了,他们没准会到单位找我来做你工作,也是麻烦。”王刚插了句。
老父气愤地说:“真是的,这帮衙门人这么干领袖知道么?不是坏了领袖的名声么?“
听了老父的话,王刚暗自吐槽:“这点事领袖才没空管,你们要是天天打标语领袖才会在意,他还指望这些衙门人收拾你们。”
“爸,家里养老的钱还有吗?”王刚问。
“还有点,要不是前些年干私活挣了些,这次可真完了。”老父回道。
“哦,以后这种地下私有经济不能像前些年那样活跃了,我前两天看了一个文件,最高层的意思要把大墙的企业做大做强,这种私有的不合法不合规的要严厉打击。”
“这又有新精神了?”老父老娘异口同声问。
“就算吧,这种文件太多了,天天都有,我就看了看。”王刚说。
“也好,这样像骗你妈那样的人以后就会没有了。”老父的语气略显激动。
“这么大岁数还是这么单纯。”王刚暗自腹诽。
“爸,你不担心这样会形成垄断?可能国民经济的命脉就集中在几个人手里?可能就给领袖家呢?”王刚反问老父。
“你是不是翻墙了?听大西国造谣?”老父又激动了,“你也是去信息办的人,网上这种事怎么能信?”
“没有,没有,我手机里就是标准软件,别的什么都没装。”王刚赶紧摆摆手。
“以后可不能乱说,都快50的人了。”老父埋怨道。
“吃完了抓紧收拾一下,全国新闻马上要播了,今天领袖不知道说啥。”老娘打断了父子的谈话。
全国新闻是老娘常年雷打不动的保留节目,每一次看电视里领袖的讲话眼里都泛着光,尽管很多时候以她的文化水平根本不理解领袖讲话内容,但是从小接触的事物让她在内心中形成了一种宗教信仰,这也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共同特征。不管自己遇到多么不公的事,但是领袖在心中总是高大的,就算犯了错那也是可以原谅的,为大墙国事业付出都是应该的。
……
王刚在家和父母闲聊了许久,目的是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以及过往的一些经历和现在的父母,但是没有在家住。因为如果过夜就只能谁在厅里的沙发上。自打他有了工作,就一直住在学校教工宿舍,这几年因为艾滋病封校干脆直接在办公室搭床睡觉。
走出家门,王刚骑着自行车边走边嘟囔:“就这家庭背景,还职称和分房?我看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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