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貝爾的請求(?)下爬上懸崖的史庫瓦羅一見到洞頂仍掛著片片殘存薄冰的山洞口,立馬就想起了一個在著名民間文學中不著名的小丑男角色。
有沒有聽過阿里巴巴與四十大盜的故事?
這傢伙命好在山裏撿到了個強盜寶庫的故事不在話下,實在十分勵志。這座雪山對登山者而言儼然是一個誘人的寶庫,每名登山者都將自己視為阿里巴巴,可這座雪山卻把眾登山者視為阿里巴巴的哥哥。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個藏著神山貴客屍身的山洞才會有支離破碎的人體部分出現吧。
「可以進去沒有?」「你做好心理建設了沒有?做好就能進去。」幹嘛要問他做好心理建設?當殺手向來就有踏入地獄的準備,還說什麼心理建設。
「看你的樣子是沒問題了。那我們就下斗吧。」「進洞就進洞下什麼斗?」聽那小子說過這女人下過斗,是在恭維她的身材如漏斗般凹凸有致、豐乳纖腰嗎?
一根幼如蠶絲的紅線綁到他的右腕上,他低首一看,繼而疑惑地抬眸,卻只捕捉到俏臉那一抹急急轉過去的緋紅。
這女人、是在不好意思什麼?
「別誤會,老娘只是不想你在裏面胡來而已!免得老娘要替你收屍……雖然在這種密宗聖地是不太可能出現太恐怖殺人的機關,但還是小心點好。」雖然沒有什麼額外的意義,可綸婷卻能清楚感受到臉上一陣又一陣反常的微熱。
喂喂,妳到底在害羞什麼啊楊綸婷?不就是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保護措施嗎?她懊惱地想著,自由的右手輕撫著泛紅的臉頰,深呼吸了幾口氣才讓困窘的情緒褪去些。
「呿,牽著不放不就行了嗎?笨女人!」長指緊扣著玉手,綑綁彼此的紅線在兩人輕貼的手腕邊垂下。她悄悄嚥了口唾液,悄聲說句「走了」就和他一同步進漆黑的山洞裏。
走了半分鐘不到,千瘡百孔的洞壁上燃起了點點微弱又莊嚴的燈光,酥油香籠罩著整個空間,非但沒有墓穴的詭譎之感,更有一種寺廟的溫暖慈愛。一幅幅壁畫畫在洞頂,仔細一看更可發現一些珠寶隱藏在畫中閃閃發亮;看到這裡他倒有點明白這裡所謂的山神嚴禁人類來此的原因了,人類生性貪婪,見到這些珠寶定會心生貪念盜走財寶。為了保育文物和財物,以詛咒和殺一儆百來打消人們登山窺探神山奧秘的欲望,也不失為一個良策。
兩邊漸漸出現流水聲,低頭一看只見石道收窄了些,兩旁各出現了一條寬若30厘米的水道。淡淡的寒氣從水面冒出,往洞內的亮光處飄去。隨著他們的深入,一股異香亦飄進他的鼻腔,使他久不平靜的心神感受到一股安心的寧謐,慢慢放鬆了那習慣緊皺的眉頭。
「喂,女人。」「什麼事?」
「阿贊古為什麼會想要玉蓮花?還有他跟妳們有什麼關係?」這回他學聰明了,把兩個問題綜合成一句句子才提問,就不會惹怒她了。
「你有完沒完啊,真的這樣想管老娘家的事麽?」「誰有那個美國時間管妳家的事!可現在妳家的事拉了瓦利亞下水,老子能不管才怪!」右手用力地握了握,無意中收緊了牽手的力度。
「真沒你辦法。有看過愛情小說麽?」「這種荒謬的東西不是只有妳們女人才會看麽?」她扶了扶額,稍稍整理一下說辭才開始說故事。
「那惟有從頭說起了。先旨聲明,這故事比小說更狗血更荒謬,老娘只說一次。」
「坦白說,阿贊古想得到玉蓮花,某程度上是因為他想要報復外婆吧。其實那傢伙也是很可憐的,排除萬難煉了一瓶價值連城的蠱油當聘禮卻被人搶了新娘,是男人也不可能嚥下這口氣吧……」「慢住,妳是說妳外婆跟阿贊古是情人?」他不由得地想起那老降頭師的容貌,然後自動腦補起一老男人一嫩女人互相依偎的模樣……嗯畫面太過夢幻,容他就此打住。
「難道你還能想出其他可能性?別看阿贊古現在乾癟癟快掛掉的樣子,從前他可是個貌若潘安的美男子來的。對修降修得跟外婆同一個層次的降頭師而言返老還童、青春永駐只是小菜一碟而已,我敢保證若他不墮落魔道的話,走在街頭上一定會被星探抓去當模特兒。而且論巫術論深情,阿贊古一定遠勝我外公,嫁給他一定比嫁給我外公幸福。畢竟這世上可沒有哪幾個巫師能不惜自毀雙手修為,只為搶回深愛的女子。」
「可惜啊,外婆最後還是選擇了完成上祖的囑咐嫁了外公,兩個家族聯手保守白瑪夫人的秘密。說穿了就是政治聯姻,你應該明白的——政治聯姻多半只會慘淡收場,好聽的叫相敬如賓,直白的就是同床異夢心無彼此。」「那阿贊古為什麼會跟妳們當了仇人?無緣無故就發瘋跟妳們翻臉嗎?」
「這個是逼不得已的結果啊。阿贊古在外婆大婚之日闖進了我外公家想要搶婚,外婆親自出手跟他鬥法,鬥得他重傷敗走泰國,還放狠話說她根本不愛他。自此阿贊古就對外婆因愛成恨,處心積慮要對她報復,就這樣跟外婆這邊翻了臉,連帶我們這一輩都翻臉了。」果然比小說更荒謬啊……可看她黯淡的眼神,他卻沒法不相信她。
那名為心疼的眼神,是不可能作假的。
「那跟玉蓮花有什麼關係?」「這樣你還想不明白嗎?」
「上祖下旨要外婆跟外公聯姻,保守白瑪夫人的秘密,就是要保護白瑪夫人的力量結晶和屍身,等你們這些後人來將兩者帶走。至於為什麼要跟外公聯姻……其實是有點種族歧視的成分在內的,大概上祖覺得阿贊古始終是外族人易生異心,不放心讓他跟外婆一起保守秘密,所以才要外婆聯姻吧?可又有誰想到阿贊古會因為外婆聯姻的事墮落成魔,成為想要利用玉蓮花的力量復仇的存在?」所以說到底就是種族歧視所產生的問題嗎……幸好他只歧視弱者並不歧視外族人,已經可以避免因為種族歧視而引起的一連串問題了。
「本來我和姊都要跟外公家的人聯姻的,幸好你們終於來了,你們將白瑪夫人和她老公帶走後這個秘密就不存在了。那麼外婆就可以跟阿贊古解釋這一切,我們也不用聯姻了。」「這實在太爽……了?」他細細回想她的話,抓住了話面下的千言萬語。
找到了白瑪夫人和二代首領的屍骨,他們和她們就緣盡了,那他豈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嗎?
看著這女人的側臉,不捨從他的心湖底捲出,促使他再次加重牽手的力度。
「那這任務完成後妳有什麼打算?」「我?很可能會留在越南當蠱師吧。畢竟越南是我的家鄉,可以選的話還是生於斯死於斯較好。」不出所料,她果然要離開……
「蠱師的收入很不穩定的吧?」「算是吧。不過也沒差,這年代當巫師的大多都預計了自己有錢沒命花。所以錢財收入嘛夠糊口就好,不用太過穩定也可以。」
「若瓦利亞請妳加入,妳會不會答應?」「為什麼這樣問?」「就多事問句,不行嗎死女人?」他才不會說他是掛念她,而且這種感覺還不準確,太早說未免太過矯情了。
「這樣說吧,如果條件不錯的話,老娘也許會考慮下。不過……你得首先改掉你對老娘『死女人』稱呼。」她向他,嫵媚一笑。
「以後,叫老娘綸婷就好。」
就在她說完故事後,他們就踏進了一個氣溫頗低的空間裏。
「幹,芬蘭有三溫暖,這裡倒是來了個三寒冷啊!」「別抱怨了,你試試將冰棺放在室溫裏保持至少八十年不融化給老娘看看?」綸婷沒好氣地說,走上兩級小石梯,側彎腰窺探那如面紗般纖薄的冰棺。棺後有一個波平如鏡的水池,洞頂所透出的亮光直打到池底,如一根精緻的冰柱垂到水中,頂天立地。
「妳在看什麼啊?」史庫瓦羅跟著她的方向彎腰,視線穿透冰棺。在那些渾然天成的結晶花裏,棺中的美人更添了一抹朦朧美。有一刻他甚至覺得棺中的人兒根本沒有死,只是像童話故事裏的睡公主般昏睡著,等待白馬王子的降臨。
「這裡沒有機關,可以去叫他們上……」直起身來一轉身,已經見到了其餘四個人一隻殭屍一隻人形生物站在不遠處。Sivnora已經返回肉身,真實的雙眸是當年一統西西里的翠綠色。
「嘻嘻嘻,我都說了長毛和兇婆娘上來談戀愛的了~」「哎呀呀~小史庫醬的春天來了媽媽好高興唷~!」多虧了貝爾和魯斯利亞,冰冷的氣溫也稍稍的提升了。
「喂喂誰會喜歡這兇女人啊混蛋!」「幹!老娘才不好白髮!」
「婷姐,妳看看妳和史庫大哥的手,實在很難洗脫嫌疑啊。」他們低頭看了一眼——
十指不知在何時便互相緊扣著,被彼此包覆的掌心傳來少許濕潤和不退的高溫。
「幹幹幹幹幹給老子解了它啊死女人!」「白髮魔女你別扯壞老娘的縛魂繩啊放手不就行了嗎!」急忙鬆開了緊扣的十指,讓低溫冰住掌心的汗水,冰住了本來漸漸熾熱起來的關係。
一陣風狠狠掃過兩人的身邊,將兩人捲到石級下。回神之際,那殭屍已經站到了冰棺前。
蒼白發紫的大手落在冰棺的蓮花上,熟練地扭動著冰蓮花的層層花瓣。棺蓋上的結晶花慢慢變淡,連棺蓋亦越發變薄,縷縷白霧飄到水池上,像是被氣化掉了。
「喂,二代首領什麼時候學會……」「別問老娘!老娘也不知道!」
最後,棺蓋消散,四面棺壁亦融成雪水,澆熄了四角的酥油燈火,沿著地上的坑紋流到水池中,泛起小小的漣漪。大手輕柔地抱起膚如凝脂的美女,長指在女子的秀髮裏穿梳,愛撫著那張分別八十多年的容顏。
一轉身走下石級,Sivnora的臉上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溫柔。眾人走上前一看,無一不被那女子所震懾。
「嘻,好美……記載是真的……」「哎呀呀~真的是仙女下凡啊~!」
可接下來的所有評論,全都被一雙柔情似水的黑瞳硬生生打住了。
那個如神話的白瑪夫人,在Sivnora的懷內緩緩睜開了眼睛。
「……夫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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