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劃清界線教人摸不著頭腦,更教人心生不滿。
「妳這是什麼態度?」淡淡的紅光覆上了男人的綠瞳,Sivnora強作平靜地問。那燃起了火光的指尖在桌上的木盒子邊游移,彷彿下一秒就要把這顆玉珠燒成灰燼。「夫、夫君別動氣……綸婷姑娘,可否解釋一下這顆靈藥是什麼?」一方面安撫自己的丈夫,白瑪一方面請教著玉珠的妙處。不要問她為什麽知道這是藥,她只知道這顆玉珠有著無法抗拒的熟悉感……
『這是宿命,妳將成為後世的最高理想,妳將會被瓔珞珠寶供養,但相對的妳將會失去現有的凡人之福,因為沒人有資格擁有妳……』八十多年前臨終時,柳玄菁在她的身邊說了這段話,可最後一句她怎樣都想不起。最後的意識除了丈夫那挺拔的身影外,還有柳玄菁手上的一顆夜明珠。
「這就是妳的罪孽,妳的力量精元。」事隔八十多年,昔日好友的後人簡潔地道出玉珠的由來。不同好友的睿智和無奈,她只感受到一股十分純粹的恨意。
蓉姑娘如此,綸婷姑娘也如此純粹的,怨恨著她。
她像是求救似的看向那束髻的優雅女士和嘴上帶傷的少年。雖說臉上和善的笑意不減,兩雙冷漠的眼睛卻狠狠拒絕了她的求援,那雙明眸更染上了濃濃的無情。
刺骨的寒冷,名為楊百姿的大家閨秀卻如孟婆般冷酷,活像冥府之人。
「我的……罪孽和力量?」那無辜的神情直刺痛了那勉強睜開的雙眸,綸婷不禁輕瞇雙眼,換個更直接的方法表達她對眼前藏族美人的怨恨。
「沒錯。妳的力量就是妳的罪孽,外婆替妳受了八十多年罪,妳也該自己承擔了吧。」眼前的白瑪一臉茫然,更帶一絲含冤的可憐,教人心疼,卻沒法讓她心軟,更遑論放下骨子裡的恨。勉強掃了一眼老外們,只使胸前的恨火燒得更旺。
他們的眼神在質問:為什麼要將莫須有的罪名加到對一切毫不知情的白瑪夫人身上?
她想笑,卻沒法笑出來;滿腔的忿怒不容許她為凡人的無知滑稽而發出一聲嘲笑。
無他,當這一切發生在自己的至親至愛身上時,再大的笑意也會被痛苦覆蓋。
已經用生命來抵消不少劫難了,這女人憑什麼露出這樣楚楚可憐的神情?
「不管妳願意與否,吞下這珠子後妳就和妳老公跟著這群老外滾回義大利。從今以後,我柳楊二家跟你們再無關係。」這話重重地打在胸前,史庫瓦羅猛然牽緊那隻小手,卻被一下突如其來的蜇痛強行鬆開了五指。
「為、為什麼要這樣……」白瑪夫人只好無力地詢問,身邊的Sivnora伸手摟住纖腰,讓快要哭出來的妻子躲到他的懷內。一雙接近零度的湖綠打量著年輕的苗族女人,不發一言地一手拿走桌上的木盒子。
再心疼,也得懂分寸,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妳在問我們討厭妳的原因吧?很簡單,妳就當是我們幾個賤民由衷的仇恨大戶人家吧,卓嘎娘娘。」冰涼的纖指跟著扶桌子起身的美人脫離銀髮男人的保護。史庫瓦羅下意識的伸手欲抓住那教他依戀的低溫,卻睨到半透明的蠍子蜇在柔荑上高高舉起,只好不甘地收回右手目送一秒翻臉的綸婷走上樓梯。
「在享受被萬人崇拜敬畏的同時,請習慣一下這種被少數人怨恨至死的反差吧。」如此冷酷無情的語調教眾人一愣,看到背部鮮血淋漓的關庭慢慢起身時才反應過來。然而他們又能說什麼,也許說,他們又敢說什麼呢?
惟一算是知情的史庫瓦羅也啞口無言,其他人又有什麼資格對這姊弟倆評頭論足?
「嘻嘻,翻臉了~~可以回去了呢~」貝爾一派輕鬆地笑說,卻沒能使在場的人鬆一口氣。
「是我……做錯什麼了嗎?」懷內傳出弱弱的哽咽,深藍的外裙印上了細碎的水痕。帶微溫的指腹在低垂的花容上貼臉游移,輕柔地拭去美人的梨花淚。可強大如Sivnora也不可能明白,妻子此刻為何事而落下滴滴悲淚。
這些她毫不知情的變卦,全是因她而起的麽?
破裂的紅線、連綿的仇恨,乃至今日蓉姑娘的重傷,都是她所造成的麽?
「……我在。」長指緩緩抬起嬌美的輪廓,綿密輕柔的親吻落在如玉的肌膚上。除了柔聲安慰妻子以外他也做不到什麼,只好收起那一小朵綻放的玉蓓蕾——這股力量就由他保管,就算要尋仇奪寶也只會由他來承受,她可以倖免於難。
窗外飄雪了,有如藏裙上的水痕,漸漸凝結成霜。
是夜,月色皎潔,長髮飄逸的影子落在紙窗上,男子的右手輕輕覆上那薄薄的紙——
是的,是個男子。
「呿,真麻煩!」史庫瓦羅終究吐出了一句抱怨。他接近23年的人生裏大部分時間都是跟同性度過,從前當狂暴少爺的日子不在話下,女孩子都被他得天獨厚的大嗓門和兇惡眼神給嚇跑了。後來加入瓦利亞,這表內俱污的鬼地方更是沒有任何女性的存在;也許有,但也僅限於最多半個月跟女僕的接觸。就算是出任務也甚少跟女人合作,原因還不因為他為人直率又在乎任務成效,人家女生討厭他不解風情,寧願找貝爾或者魯斯利亞合作算了。
換句話說他跟女性交往的經驗值是個美麗的零,完。全。是。零。即使這不算是他本人所期許的……
能跟一個女子合作超過14天早已突破了他的紀錄,這個女子還要是個身懷絕技的潑婦。
偏偏,她這樣一個女子,就能讓他窮追不捨。
「妳他媽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老子?!」他低吼一句,閨房內就傳來一把微慍的女聲。
「你他媽到底還要在老娘門前徘徊多久?!」
腰間突然被推了一下,雙手順勢推開門,到他回神之際已經站在古色古香的女子閨房裏。扭頭想看看是誰做的好事,只見到一縷可愛的青煙從門縫飄走。
已經沒法回頭了,他輕嘆一口氣,接著抬頭觀察起這房間來。這房間跟他看過的中國電影裏的佈置差不多,沒什麼特別之處,就是偏大了些。一進門就見到民家必有的圓木桌和深褐色茶具,還多了個插了三根線香盛滿灰的杯狀物體,縷縷白煙飄到右方的木拱門內。跟著白煙走進拱門內,那個女子就臥在床上,見到他入來更有意無意地打了個哈欠。
「有什麼事就快說,老娘累了。」纖指輕撫了數下纏在腰間的白蛇也就軟軟地垂下了,用力撐起看來者一眼的腦袋也不爭氣的放鬆了。他坐在床前的小木椅上,雙手抱胸盯著半醒的美人。
「妳還有什麼事非得瞞著老子嗎?」「瞞你什麼,有些事情你根本就不應該知道。老娘一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多管閒事的了,你少管些要死啊?」他不甘地嘖了聲,心裏千百句理直氣壯的說詞全部被她堵住。
她說得對,她一早就叫他不要多管閒事。
但他想知道這一切,他真的想知道這一切背後有什麼荒謬的故事!
「老子有權知道!妳們口口聲聲說白瑪夫人有罪,好歹也說個罪名出來啊!這樣難為一個小女人吞一顆彈珠妳們過意得去嗎?老子還真想知道白瑪夫人一個戰力為零的女人能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來!」雙眉狠狠一揚,綸婷唰一聲的坐起身來,輕若鴻毛地冷哼了聲。「少被那女人的眼淚欺騙了,她所做的事……不,她的存在已經是條驚天動地的罪了。」腦海中浮現起一張畫功精緻的唐卡,手持蓮花的神聖女子面容祥和,温柔的雙目透出對一切瞭如指掌的深沉穩重……35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AIldP5SQ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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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那發自靈魂深處的深沉是不可變的。就算眼下的凡人之身看起来多心純多無知也好,终有一天那股掌控世界的力量會吞噬白瑪夫人的靈魂,來自神界的智慧覺醒之日,就是苗蠱覆滅之時。35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uDB6Uy16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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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祖丶外婆,連同她這一代為保護這股力量不落邪魔之手的苗人,終將被當成邪魔的爪牙,回報不得更落得永不超生的下場。
「哼,白瑪夫人有罪,說妳們為了維護柳鶴蓉而拿白瑪夫人當擋箭牌更可信吧……」還未說完,一陣拳風直劃過他的右臉,擊石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迴響。
「拿那女人當擋箭牌?對,老娘是要拿她來當擋箭牌又如何!這是她欠我們的!你可知道那顆彈珠和那女人害死了多少人?老娘現在告訴你,是一個苗寨加三個家族的人!死人也罷了,外婆可是活受罪了八十多年啊!為了守住白瑪和那顆珠子不被藏人發現,外婆犧牲了多少你明白嗎?!你們走了以後我們還要跟阿贊古決一死戰,是不會有命回來的了!我們已經不求你們報恩還命了,不過是要那女人吞下那顆屬於她的力量精元,然後從夫離去而已。你們只要帶走她就省了超多麻煩了,這樣你滿意了沒有!」他愣住了,不僅是因為她話中的訊息量過大一時間沒法處理,還是因為……
她好像,哭了。
伸手將她抱進懷內,這樣他才感覺到她身上的顫抖。回想她剛才充滿血淚的肺腑之言,雙手更把這個向來強悍堅毅的蠱女抱緊了些。
再怎樣勇敢堅強,她終究是個年輕女子;再怎樣心狠手辣,她終究是個肉眼凡胎。
再怎樣在死亡邊緣徘徊,她終究怕踏進鬼門關。
「……別哭了。」「才沒有!」「妳少嘴硬一次行嗎?!」
「我們瓦利亞有仇必報,有恩亦必報,妳趕也趕不跑我們的。妳既然幫了我們找到二代首領的……屍首,我們幫妳解決一下因為白瑪夫人而引起的問題也沒什麼。」
「你們又不是行內人,幫不上什麼的。」「老子有的是實打實的暴力,動腦的活兒妳幹,老子替妳開路殺屍又如何?不用腦的功夫老子樂意幹!」聽到他的言詞,她不禁一笑,胸前的痛楚好像減輕了些。
「光有蠻力還沒見到阿贊古就先敗給前方的低級蠱毒了。要幫忙的話,基本的蠱毒降頭一定要會,不像老娘的高端大氣上檔次也得有個樣子來唬人自保。不然到時老娘只有替你們收屍了。」「那妳說,這些變種蟲子如何煉?」
「煉?怎會趕得及。給你幾隻修為不錯的撐著用就夠了。短期來說你學會控制它們、跟它們好好溝通就可以了,畢竟你又不是想入行,不用學得這樣細。」
「那妳打算給我什麼蠱?」「這看你了。你跟哪隻感應最強,老娘就給你哪隻。」說罷,她離開他的懷抱走到床前,從枕頭下翻出一個掌心大的小紙人和一根銀針。將紙人放到他剛才所坐的椅子上,用銀針戳破嬌嫩的指尖。暗紅的血珠落到紙人上,隨即分成七顆小珠,分別滑到紙人的頭、雙肩、腳踝,還有兩顆偏小的血珠同樣在紙人的右胸下方。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他最愛的致命點:肝臟。
「借老娘一滴血。」「什麼……啊!」指尖一痛,一滴鮮紅穩穩地落在針頭上。她聚精會神地把那滴得來不易的男子精血放到紙人上,任由那鮮紅飽滿的血珠在紙上游移,隨意挑選著一滴與他有所感應的陰柔。
最後,那滴飽滿停在一滴偏小的血珠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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