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一聲輕柔的叫喚,甜蜜而動人心弦。一聲簡單的叫喚,象徵著什麼,眾人自然心裏有數。
「能不能站起來。」「當……當然能。」將女人的雙腿緩緩放到地上,待她站穩後就將那軟玉溫香鎖進懷中。
「夫……夫君?」「別說話。」蒼白的大手將掛滿頭飾的小腦袋按到胸前,低首在那香額邊印下個個細碎輕柔的啄吻。已經八十多年了,幾乎被思念燒焦的胸口在與佳人重遇的一刻被澆上了冰涼的聖水,滿腔的愛意終於被解放了。
看著那水嫩的絳唇,從前夫婦倆纏綿熱吻的場面在Sivnora的腦海緩緩上演,久久克制的欲望快要爆發。
真的好想、重新品嚐那妻子獨有的、滲雜藏香和酥油香的嫩唇香舌。
「那個,白瑪夫人。」綸婷鼓起勇氣走到兩人面前呼喚白瑪,無可避免地引來男人怨憤之極的目光。對此她只得稍稍移開視線以示歉意,畢竟她也明白小別勝新婚,夫妻二人難得可以稍稍親熱一下卻被人打擾,心生不快是一定的。可在公而言,她的時間不多,得加緊腳步將這雙神仙眷侶帶回縣城裏,把該還的東西都還給他們才能撥亂反正;在私而言,連同她在內的一群現代人都很可惜地是單身貴族,請愛護一下單身人士的視力好嗎?
被苗族女人點了名,白瑪羞怯地輕輕掙脫丈夫的懷抱,走到女人面前抬頭細看——
「玄菁,是妳麽?」眼前的女人跟她的閨中密友分享著同一張輪廓,卻也帶著些微差異。雙眸一樣如神鷹般銳利逼人,卻失去了靈蛇般神秘詭異的上揚眼角,印象中抹硃的紅唇也被素雅的裸色取代。
素來女子的美貌就因妝容而錦上添花,而記憶中那雲英未嫁的密友就愛畫妝以求其心上人一下回眸。如今是因為看破紅塵,無意再為美貌煩心而不再畫妝?還是……
「一別經年,想不到玄菁妳已經跟六貴公子結成佳偶,華妝不再了。可無妝亦無妨,玄菁妳天生麗質,素雅純樸仍不減嬌美。可惜佛不留人,妳太早來這幽冥與我相聚了……」「呃,白瑪夫人,我不是玄菁上祖……」藏家姑娘一愣,繼而無奈地笑了笑。
「這怎可能呢?玄菁妳就別開玩笑了。」「是真的,白瑪夫人。我真的不是上祖,上祖她早就在夫人妳被帶到此處安置時失蹤了。而白瑪夫人妳,還活著。」眼前女人神情肅穆,無法在那雙黑眸裏讀出任何玩笑的意味。當她仔細一看,她也終於感受到密友身上所沒有的青澀稚嫩,對岸的明眸亦少了些歷經滄桑的穩重和邪魅。
「那……姑娘是何人?」「我姓楊名綸婷字青娘,是玄菁上祖之妹柳鶴蓉蠱娘的外孫女。後面那位黃裙女子是我姊姊楊百姿,那位頭戴藏帽的少年是我弟弟楊關庭。至於那三個異族人就是奉命來帶妳和尊夫走的。」被介紹的一男一女走了過來,向她微微敬了個禮。看看那高挑優雅的黃衣閨秀和高大俊俏的翩翩少年,姊弟仨渾身都散發著青春年輕的氣息,她也只好認命地嘆息。
「已是兒孫一輩了嗎……敢問綸婷姑娘,如今是何世,何位梟雄雄霸天下?」「現在已是千禧之後,各族英雄和平共處,同心協力為黎民百姓謀福祉,再無一雄獨大的曲子可唱了。」美人又再一嘆,輕撫了數下纖手上的一串天珠。「想當年玄菁在我彌留之際餵我一碗清茶,說誓保我命衛萬民。衛萬民是不可能了,但想不到她真的續了我的命……既是千禧過後,那應該是過了……」「八十多年了,二代夫人。彭哥列家族至今已經是第十代了。」史庫瓦羅突然摻進對話來,清楚地說明現時的情況,也讓白瑪明白到自己對今日的社會而言已經是彷如隔世的古老存在。
「八十多年了嗎……果真人事已非,一切已成過眼雲煙。玄菁已逝,我區區一個無才女子亦不容於現世了,敢問綸婷姑娘喚醒我和夫君所為何事?」「此事說來話長,容我們下山再說。」名為冷酷的視線打到她的身上,對她避重就輕的言論甚為不滿。她毫不在乎地扶了扶頭上的銀冠,亦不打算就此將訊息量突破天際的事實和盤托出。Sivnora只好放輕自己能殺人於無形的恐怖眼神,走上前牽起妻子的手往一群陌生人走去。
「啊,對了。」她像是醒悟了什麼的回頭。
「白瑪夫人,妳喝過那個池的水了嗎?」面對突如其來的一句提問,白瑪一時之間沒法反應過來,愣了幾秒才回答。「沒有,我沒有印象……」綸婷不意外地點了點頭,徑自走上石級,在水池邊蹲下來不知道在做什麼。
過了幾分鐘,池那邊傳來滴水聲。一陣粼粼波光在池面飄浮,隨著托住沾水冰蓮花的女人離開而消散。
「尼馬,這冰蓮花還長根了?!」一根晶藍的蓮根在地上留下一條透光的影子,連在她將盛滿水的冰蓮花底部。她走到白瑪的身邊,將手上的冰蓮花緩緩放到美人的懷中;大若花盆的晶瑩落到那掌心裏,慢慢縮小成巴珠般小巧玲瓏。清澈見底的水像分裂的細胞般凝結成三顆冰晶,苗族女人那倒映在水中的深邃目光亦隨著結晶現象而消失。
「這冰蓮花怎麼……呀!」長長的蓮根慢慢纏上米白的衣袖,一步步逼近那細嫩的脖子。詭異的冰涼劃上了凝脂,最後在白瑪的驚呼下刺進了嬌嫩的皮肉裏。「別以為是植物就可以為所欲為!」眼看妻子泛起惶恐的淚光,殷紅從刺口滴出,Sivnora頓時青筋暴現,伸手抓住那蓮根就想點起陰性的憤怒之火——
像是感受到男人的震怒,蓮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女人的皮肉中撤退,退到女人套著天珠的右腕上停止不動。
「祖宗別衝動,這蓮根有靈性,剛才取白瑪夫人之血只是認主的舉動而已。你看,傷口不就沒了嗎?」他半信半疑的撥開妻子頸邊的髮絲,果真如綸婷所言,完全沒有任何傷口的存在證明。這樣他才放鬆了些,大手緩緩移到妻子的纖腰上宣示主權。
「嘻嘻嘻,好無聊~」「無聊你娘!給老娘去找兩樣東西:一把象牙柄的藏刀,一包放了三根玉頭長針的東西,還有……」
「木棺?」「幹,經驗值提升了人也就聰明了啊,白髮魔女。」
「全都不用找了,就吊在上面。」順著男人的劍尖看上去,果然發現一個深棕色的長方體穩穩地吊在約十二米高的洞頂上,棺頭邊還有一塊突出的尖石可供借力。一個突出象牙白和翠玉的苗家小包就貼在其中一塊棺壁上,兩條彩繩勾住了綸婷所說的物品,連到棺木內,如被人抓住般紋風不動。
「那麼誰上去拿?」「嘻嘻,王子將它割下來就好了~」數把匕首射到彩繩上,打橫一抹,卻沒有絲毫斷裂的跡象。
「嘻嘻嘻嘻……真囂張!」「笨蛋,老娘是問誰上去拿不是誰割下來!能用暴力解決的問題就沒有提問的價值!」碰了一鼻子灰的貝爾只得帶著怒極所致的燦笑退至一邊去,雙手放到腦海等著誰自動請纓。
「婷姐,我上去拿吧。」「你想得美!剛才在冰川中段受了傷,想傷口撕裂嗎?」背後傳來陣陣炙燒的痛楚,關庭只好認命地退下去。美目轉而掃到站在百姿身邊的男人身上,搖了搖頭,退而求其次地看向身邊的銀髮男人——
「媽的,還是自己最靠譜!白髮魔女,借你肩膀用一下!」「幹嘛……臥槽別踩臉啊!」帶痛的踐踏感從雙肩傳來,柔順的布料從臉上輕輕滑過,使人眷戀不已。史庫瓦羅抬頭一看,只見剛才牽過的玉手死死地抓住那塊尖石,一雙熟悉的黑鞋跟踏在洞壁上——
「死女人妳不想活了嗎?!來爬山竟然還穿這磨人鞋子?!」「你別小看坡跟鞋了!關鍵時刻它比Columbia還好穿!」翻了個白眼,綸婷一手抓住尖石,另一手則盡力伸向那懸在棺邊的苗族小包。指尖剛好碰到了其中一條彩繩,卻沒法將之勾住拉過來;抓住尖石的手指越來越少,支撐體重的雙腿亦明顯地顫抖起來。
「呀!」「幹!」一塊碎石落到地上,打出個淺淺的漣漪。一條腿懸在空中盪著,連帶他的心也搖晃起來,生怕這女人腳一滑就會在他的面前落下,鮮血染紅水面。
慢住,水面?
「嘻嘻,淹水了?」「……垃圾!」Sivnora不發一言,徑自抱起妻子,一臉淡定的傲視著頗為狼狽的眾人。
「綸婷,注意時間!」百姿一手提起裙襬,還得稍稍踮高腳尖才能保持隨時乾爽的狀態。也許是覺得那雙微顫的小腳太過煩人,XANXUS大手一抓就把百姿抓了過來,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了提裙的美女。
「喂死女人別拿了,快下來!」「別吵了快行了——拿到了!」煩躁的回應在纖指勾到苗族小包的一刻轉成喜慶的歡呼,絳唇揚起了勝利的笑容。
「小心!」可惜始終遲了半拍。
「啊!」玉手添了個毒蛇的吻痕,圓形創口邊的肌膚變成了青黑色。在她忙不迭鬆手按住傷口的同時,嬌軀亦從空中落下——
「臥槽!」銀髮一揚,長腿發狂地跑起來,史庫瓦羅急忙張開手欲接住從天而降的天女。
僅僅是半秒的落差,另一頭銀髮已經衝到了他的前面,穩穩接住了手握苗族小包的女人。銀髮喇嘛鬆了一口氣,看著懷中女人的目光如跟情人對望般含情脈脈,彷彿在下一秒就會像個王子般對她獻上童話之吻。
可惡!半秒的慘敗!
「噢~長毛敗了~」「臭小子在說什麼?!有人先救了還好,省時省力!」眼看銀髮喇嘛抱著綸婷慢慢走過來,胸前就燃起了莫名其妙的火焰,稀薄的空氣夾雜著酸澀的味道。就連他的澄清,也顯得此地無銀。
是的,就在那半秒間,他敗了。
「凜德,可以了,放下我吧。」被稱為凜德的銀髮喇嘛順從地將綸婷放到水深約七厘米的地面,說了句阿彌陀佛就手持佛珠唸經。仔細一聽卻不是毫不重覆的篇章,而是兩句簡潔有力的短語。
Om tare tutare ture mama ayur。
Punye jnana pustin kuru svaha。
諷刺,真諷刺。
他狠狠瞪著那泰然自若的喇嘛,心裏唸起了一句句西方的詛咒和低罵;自己衝上去英雄求美,事後卻要唸咒以正視聽,倒不如一開始就交給他救好了!
「時間無多了,我們快點離開這裏吧。」說罷就領著眾人走回那酥油香氣滿溢的走廊。
好累~再睡幾天好了。一把懶洋洋的女聲傳進白瑪的腦海中。
「玄菁?」她探頭看向自己長眠了八十多年卻毫無印象的神廳,想要找到好友可愛的宣言的源頭。
「怎麼了。」「啊,沒什麼。」穿透人心的湖綠落到她的臉上,惹得她雙頰發紅,柔情似水的墨黑不斷游移,生怕會被丈夫抓到任何可疑的心靈破綻。所幸的是Sivnora只低頭吻了吻她的髮絲,輕聲說了句「不要怕」就將注意力放到前方,跟著眾人的步伐慢慢離開這裡。
「水怎麼漲得這樣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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