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令系列：棋局 - 第四十七章：活著

將人送回屋裡，上官鳳就趕忙去請師尊前來替端木麒麟查看傷勢，一路上白衣長者的臉色就十分沉黑，在殿內他就已經感覺到那搏鬥激烈，但卻沒料到會嚴重將人打傷。

　　一進屋，師尊就不遲片刻檢查端木麒麟傷勢，越檢查臉色越沉，沒有笑容少了慈愛的師尊，更讓人打從心底發寒，本還想為上官鳳說情的端木麒麟，見此情況到嘴的話生生吞了回去。

　　長者蘊著怒，先將端木麒麟那錯位的肩頭移推回位，後又診了脈，並在醫治結束後，怒斥上官鳳好一會，才留下懲處和藥方離去。

　　一向聽完處罰後的上官鳳總會抱怨幾句，但此次卻一聲也沒吭，垂眸站在原地，分辨不出心情好壞。

　　「阿鳳....」

　　端木麒麟輕喚，喚回上官鳳的心神，看向眼前滿是愁容和擔心之人。

　　「要何物?水嗎?」

　　這語氣平靜沒有一點怒意反讓端木麒麟有些心慌，他偷瞄了一眼上官鳳，臉上無怨氣，指了指角落的木櫃。

　　「不是，幫我到櫃裡將藥箱取來可好?」

　　上官鳳頷首，走向櫃前將藥箱取出，再放在桌面打開，箱裡是各式傷藥、丹藥，全都是端木麒麟從北境帶來。

　　「裡面有塊膏藥，先在火上烤軟，敷在我患處，雖然錯骨推回了，但還是要上膏藥才能好的快。」端木麒麟再指向箱內一物。「那條巾帶，待藥上好後，再請阿鳳幫我將手固定好，另外師尊開的藥，也勞煩阿鳳。」

　　「不勞煩。」

　　上官鳳異常乖順聽話，動作俐落照著端木麒麟指示做著，手輕巧的將那變軟膏藥貼附在端木麒麟傷處，膏藥溫熱傳入原本還隱隱作痛的肩頭，舒緩感讓那眉心緊皺些許放鬆開，相對於上官鳳臉上不捨和心疼有著極大反差。

　　從六年前開始，上官鳳一直都是在孤單及死亡路上走著，母親走了，父親沉默，一切一切的重擔都無形壓在上官鳳肩頭上。

　　上官鳳張狂、瘋癲、好強、鬥勝，無不是在為自己不甘願在做無聲抗議，為了自己這該死身份，天殺使命，活生生剝奪原該屬於自己的天真童年和無拘自由。

　　在外人看來，自己嗜殺、殘忍、不尊重生靈，卻不知那只是一心想求死、求殘。如死了，那再也不用面對族內紛爭、王位爭奪、家族榮衰，若殘了，也很好，徹底成了廢人，那鳳族所有一切也再與自己無關。

　　在無數次搏鬥中，自己拼盡全力，也只是期望有人能如自己所願，殺了自己，了結生命，讓這無盡痛苦能有所終結。

　　想死、想殘的念頭，從六年前就一直深埋在上官鳳心裡，從未改變過，可如今竟有些動搖，自己一心想死，卻有人一心想要他活著，好好活著。

　　從冰火雪蓮開始，替刑、解毒、仙草至今日種種，端木麒麟無一刻不是在訴說著對自己的疼惜。

　　自己一身支離破碎，被端木麒麟小心翼翼撿起，溫柔細心沾合，即使碎得七零八落，他依舊耐心、無聲填補著，每每舉動，都是在告訴自己，過去那不堪，他端木麒麟不在意，只想讓過去完全過去，只願自己能活得自在開心。

　　上官鳳深吸口氣，靜靜望著眼前那頜線分明，令自己心動不已的側顏想著。

　　或許是該改變，這人生或許不如意，但卻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糟和不堪，他在自己暗黑的心房裡掌了燈，引向光明，那自己就不該再辜負這番心意一心求死，為眼前人活著，或許能讓這漫長歲月不再孤獨難受，也或許能迎來那久不見的烈日光明。

　　被這眸光凝視著，端木麒麟有些疑惑著抬眸，正巧撞入那雙含著傷心又有些寬慰的明亮雙眸。

　　「阿鳳，還好嗎?在生氣?」上官鳳許久未說話，讓端木麒麟十分擔心的問著。

　　「我沒生氣，只是難過傷了你。」原停滯的動作又動了起來，上官鳳用那巾帶將端木麒麟右手固定住，啞聲回著。

　　說到這，端木麒麟不免想唸叨，但又怕惹上官鳳不高興，小心翼翼說著。

　　「阿鳳，下次比試別再這麼卯足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妳和楊修有多大仇。比試目的在於切磋，點到為止，沒想要比到受傷，對嗎?」

　　「對，麒麟說的對，是我的問題，是我的錯。」

　　上官鳳一反往常認錯，卻讓端木麒麟嚇出一身冷汗，急忙解釋著。

　　「我沒有在怪妳的意思，我...」

　　「我知道，這事本來就是我的錯。」上官鳳打斷端木麒麟後話，接著說。「我不想成為令你討厭之人，如下次我再有這種行為，你直接罵我，打我也行。」

　　這番話，更讓端木麒麟心頭慌成一片，頭搖著跟波浪鼓似的說。「我不可能討厭妳，也不會罵妳，更別說打妳了。」

　　他只想將上官鳳捧在手心裡疼，多怕一個不甚就碰碎，怎可能還打罵。

　　「你也知道我這人，有時就會腦子一熱，做什麼也不管不顧的，之前也沒人會阻止我，我多希望有人能在我犯事時阻止我，麒麟，你願意當這個人嗎?」

　　這話聽在端木麒麟耳裡，開心在心裡。

　　這...這是表示我在阿鳳心中很重要?

　　端木麒麟暗自問著自己，皎潔雙眸又驚又喜的望向正低眸等著自己回應的上官鳳。

　　見端木麒麟沒回應，上官鳳心尖一痛，急忙保證著。「我真會聽，會聽話，聽你的話！」他再次加重承諾。「真的！」

　　端木麒麟沒有願意，只是歡喜來的太快，來不及反應，頓了一下，端木麒麟也不想再讓上官鳳亂想，趕忙答應。「我願意，以後我定提醒妳。」

　　聽到心上人的同意，上官鳳臉上瞬時笑得如春天綻放的花朵，嬌豔欲滴。

　　「傷的嚴重嗎！」人未到聲先到，楊修急步奔進屋內，見端木麒麟右手已被吊起固定，心就糾痛著。「如何?師父怎麼說，很嚴重嗎?」話落，一臉愧疚望向上官鳳。

　　「錯骨、傷及臟腑，要調養一段時間。」

　　楊修倒吸一口涼氣，滿臉後悔，眉心蹙的緊，滿聲歉意。

　　「麒麟，對不起，是我太過了，連累你受傷，對不起，對不起...」

　　想到自己跟上官鳳一起發瘋，還傷了自己兄弟，楊修後悔莫及。

　　楊修連聲道歉，聽得端木麒麟也難受，安撫著。「我沒事，不打緊，我又不是瓷做的，傷了，養養就好。」

　　見端木麒麟不但沒指責自己，反而還安慰自己，讓楊修更懊悔自己剛做的一切，心想，那時認輸不就沒事。

　　他看向引起這件事的禍首，抱怨著。「阿鳳，要不是我同你認識，我真認為你非殺了我不可，今日到底發什麼瘋。」

　　不止楊修懊悔，上官鳳自己也想痛打自己一頓。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不會再有下次，麒麟傷了，我也很難受。」

　　楊修倏然征住，心想。

　　這人是上官鳳沒錯吧！

　　以往會把錯牽怪在自己身上，今日轉性了?

　　看到自己好友那一臉錯愕，上官鳳不想在這話題扯著，問。

　　「被罰了嗎?」

　　楊修這麼快知道端木麒麟傷了，那定是見過師尊，自己是主犯，那楊修就是共犯，想必也會被罰。

　　「罰了，當然被罰。」楊修說的無奈，但此次卻無怨。「每日在守生殿跪罰兩個時辰，每日靜心文一遍，你呢?」

　　「砍柴、挑水、洗碗盤、打掃守生殿，全由我一人做。」

　　這個罰讓楊修不免失笑著。「哈！這不是讓你把你之前賴掉的活全補了?」

　　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上官鳳不滿又不能回懟回去，只能狠狠瞪了嘲笑自己之人一眼。

　　「那罰到何時?」端木麒麟多想幫上官鳳擔下，可如今實在無能為力，剛師尊走時並沒留下期限，只望不會罰得太久。

　　「罰到你傷好。」上官鳳與楊修異口同聲的回答。

　　上官鳳心中自罰的期限沒想到與師尊所想一致。

　　「那..那我...」想到自己是關鍵，端木麒麟急忙想說什麼，卻又被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給擋下。

　　「別你，你好好養傷，仔仔細細養好再說。」楊修叮嚀著。

　　「對！別沒好裝好，對你不好，對我們也不好。」

　　他倆都知道端木麒麟在想什麼，不想讓他們被罰太久，以端木麒麟的個性，一定會強撐說痊癒。

　　被看透心思的端木麒麟也只好把話收回去。

　　見端木麒麟不再糾結此事，楊修想到剛羽月明所說之事，問向上官鳳。

　　「剛月明來是來說朱雀神劍之事吧?」上官鳳頷首，楊修又問。「知道下落了？」

　　「嗯，在東昇六郡楓紅谷內。」

　　「那打算何時動身？」

　　上官鳳摸了摸耳骨環，瞧了被自己傷著的端木麒麟一眼，輕嘆口氣。

　　「本是想這幾日就出發的，可現下麒麟傷了，需再等等。」

　　意識到是自己托累行程，端木麒麟難過自責垂下頭去。

　　「你不急?」

　　以上官鳳這急不可耐的個性，在得知朱雀神劍下落後，早該一刻都等不了，馬上動身起程，現下竟為了端木麒麟而延後，這改變到讓楊修覺得有趣。

　　「不急，這次破境時，我悟出一個道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許多事都需等待，等一個時機，等一個空隙，當對方佔上風時，應避其鋒芒，待氣焰漸退，趁虛而入，而麒麟這次受傷，或許也是要我再等等，所以找朱雀這事也不急於一時，待一切都準備好再走，也行。」

　　楊修挑了挑那劍眉眉峰，一臉我家孩子成器的表情，手肘架在上官鳳肩頭，欣慰說著。

　　「咱家阿鳳終於長大了，知道很多事是急不得，為兄十分心喜。」

　　上官鳳沒好氣的垂下被架住的肩，讓手肘離開自己肩頭，又突的想到治楊修的話。

　　「我見麒麟傷應當立春前就能好，那就立春前出發。」

　　這話果然讓楊修一時僵住，口中還唸著。「立....立春前...」

　　一時楊修神色多變，失望、沮喪、放棄、接受，全在他臉上跑過一遍，最後像是下了重大決心的道。「好，就立春前出發。」

　　兄弟的事還是重要的。

　　看了一遍楊修思緒掙扎，最終將自己之事放在第一位，上官鳳深感高興，心頭說有多甜就有多甜，輕笑著說。

　　「但我又想想，立春前可能還是太趕，還是讓麒麟多養些時日，過了立春再出發較好。」

　　這讓楊修鳳眸睜大，立即精神起來，連忙點頭如搗蒜，附和著。「對對對，過立春，過立春後馬上出發。」

　　在一旁聽著兩人討論激烈的端木麒麟卻一臉茫然，自己是傷了沒錯，但還沒弱到要休養這麼久，怎兩人也不問問自個兒的想法，感覺自己就像個擺飾，被晾在一旁、被遺忘。

　　「要不，你別去。」上官鳳又是突來一句。

　　「為何！」楊修一陣愕然。「我倆不是一直形影不離，我怎能不去！」

　　「誰跟你形影不離了？」上官鳳抗議著。

　　楊修點首表示他懂，想形影不離的不是自己。

　　「你想跟他形影不離吧！」楊修指著一直未出聲的端木麒麟。

　　被指之人，刷得一聲，臉都紅了。

　　端木麒麟心想。

　　你們還是忘了我好了！

　　他在此時深深體會到，何叫躺著也中箭的無奈。

　　「你現在是皮在癢嗎?」上官鳳那雙星辰般明亮雙眸，如今帶著寒光盯著楊修。

　　「是膝蓋癢。」楊修自嘲著。「我現在要去罰跪，不然來不及做晚膳，我還有靜心文要抄，也不知今日能否睡上床。」

　　想到要挑燈夜戰才能把今日罰份抄完，楊修就無奈嘆了口氣，後看向端木麒麟。

　　「麒麟，好好養傷，這些日子我做些藥膳，幫你調理調理，先走了。」

　　話落，楊修快步離開屋內，上官鳳也收拾著桌上藥瓶，低頭見到自己那件漂亮錦衣裂出好幾口子，抱怨著。

　　「這該死的楊修，下手是不能輕點，劃破這麼多，浪費我一件好衣。」邊說邊將藥箱提向櫃旁。

　　端木麒麟想起剛才話題，除了繞著自己外，還繞著立春，好奇問著。

　　「立春是怎了嗎?」

　　上官鳳嘴角勾出一道弧，端木麒麟果真心細。

　　「立春是他生辰。」

　　端木麒麟恍然明白。「那...我們...」

　　想到上官鳳生辰三人一起過，那這次應該不例外。

　　上官鳳將藥箱放回原處，搖頭說著。「不用，他不想同我們過，他的生辰只與月明共渡。」

　　端木麒麟意會一笑，要是他，他也只想與上官鳳一起過。

　　「你先休息，我該去砍柴挑水了。」

　　「我幫妳。」端木麒麟驟然起身想一同前往，但被上官鳳那無聲打量一遍後，改口說道。「我同妳一起。」

　　「也行，但你不能做任何事，只能在一旁乖乖待著。」

　　「好。」

　　兩人心裡同時想起楊修那句形影不離。

　　的確，在兩人心裡就是如此想法，想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能見到彼此身影。

作者小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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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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