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仙魔鬼 - 102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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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102

昶守嘉

Apr 22, 2018

557

4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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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成年沒多久，老婆過世了。美麗又漂亮的她因為貨車司機酒駕，支離破碎地死去，我跟去現場招魂，兒子對著殘留血跡的路面嚎哭。

喪事期間，沒有一個人敢說她遺體殘缺不全，在遺照面前，沒有人說她不美麗。

她一死，我發現自己也要等到這個時候才能擁有同等待遇，那麼，我也應該像老婆在生前漂亮過一回，是不是？人都會死，到時候人們即使再說什麼，我也聽不到了。

礦坑鏘鏘作響，雖是不幸，但是美麗，我不想直到生命結束都無法成為一個女人啊！

這想法宛如一把鑿子，結晶紛紛掉落，在心裡滾動。

我一一拾起，洗淨打磨加工，幾年過去，兒子徹底獨立，我用不幸淬煉出的心態打理自己，燙捲長髮，換上老婆生前穿的碎花洋裝，出門買菜。

消息很快就傳到我兒子那裡，他們都以為我因喪妻打擊太大，藉此懷念她，殊不知我是受了她啟發，開始做自己。

再說了，衣服本來就是因為個人喜好買的，只是先讓老婆代勞。

所以我沒有解釋清楚，我打算讓他們習慣，到時候我真成了一個女人，也沒人會說嘴。

多虧老婆，不幸不全是不幸。

至於它們，在我做自己的生活中，一日復一日變得更加鮮明。

看清他們模樣的那一天，我拖著菜籃車衝回家，抽張日曆紙跟鉛筆就匆匆描繪起來。

是一名身上布滿眼睛圖騰的女子。她像神明，數以萬計的眼睛窺視每一個人，偶爾會出現在街角巷底，宛如一根歷史悠久的柱子，刻畫歲月的痕跡。

整理出一個空房間，我忠實地繪出遇見它們的每一刻。我愈是採集礦坑的寶石，就能看到更多的它們，傳達其存在，一筆一畫與我的內心相呼應。

我沒瘋，我沒有錯，它們是存在的──但是，偶爾我會想，是我創造出來的嗎？

兒子結婚，生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小名緯緯。似乎看我獨居又「長期哀悼妻子」，加上他們兩夫妻忙於工作，親戚推波助瀾下，緯緯便交給我照顧。

緯緯愛撒嬌，單純無暇，不會過度顧慮我、沒有有色眼光與歧視的言語，張口就叫我「阿嬤」。

他最愛跟我去買菜，我最喜歡望著他與它們在同空間共存的美麗景象。

我的孫子，是我又一個否極泰來的美好。若是這樣的孩子，我可以和他講述它們的故事，我的「同伴」的故事。

然而一體兩面，人類要比我的同伴複雜得多，即使是個孩子，當我介紹它們，卻得到緯緯恐懼的神情。他對著同伴們哭叫，無法接受它們真實的模樣，我也覺得他無法接受真實的我。

兒子馬上帶走了緯緯，帶走我人類的幸福，他雖然沒說什麼，但我明白他對自己爸爸最後的體諒也一點不剩了──沉默即是一刀兩斷的信號。

不過我仍不憎恨這個世界，我因自己太晚決定改變而難過。我老了。

要是……同伴能夠看見我，和我對話，它們可以和我一起改變的話，讓緯緯不再哭泣的話……我願意獻上擁有的一切。

我希望它們不要只是旁觀，不要躲在暗處孤零零，我希望它們真正地來到這裡，被人們看見。

──來當不畏世人偏見的異類，和我一起幸福地活著吧！若是我們協力，一定能讓這個世界變得充滿希望，我都以女人的模樣上街了，那些礦物也會繼續變成寶石。

予煙、強聞、了明、吳亥、段雄、立鵬、少溫、全勳、紅恩、滿麗……

還有雙喜。

雙倍的喜悅，是我的期許，是最先出現的同伴，我內心閃亮的存在。

東西都準備好了，等啊盼的，同伴真的來了，終於來了。我無微不至照顧他們，手把手地教導常識與語言，兒子遷出戶口的空缺由他們填補。

我當初承諾獻上一切，殊不知包括我的生命。他們一個個出現，一使用能力，與這世界衝突，我們就一起承擔代價。

還學著適應，我已急速衰老。

我不難過，我很高興，可是沒有不幸為基底，寶石產量銳減，一夕之間礦坑遭代價濫墾濫伐，逐漸將我挖空。

如此珍貴，真想見你一面啊，雙喜，你是另一個我，我們密不可分。

你拯救了我，我不能讓你就此死去，你這麼強大，應該拯救更多人。

我愛你，正如我愛自己。

願用我僅剩的生命，將雙喜獨立，把不幸吃掉，滋養幸福。

「雙喜……做得好……我做得好……」

我看著他看著我，覺得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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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關於她的神仙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