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點心,小女生還傻傻地問洗碗槽在哪裡,然後一旁守著的傭人便笑著上前接過了空餐盤,讓她有些侷促慌張,像是還很驚訝盤子居然不用自己洗似的……或者說對卡利斯家有傭人處理這方面的工作感到驚愕。
泰弗斯知道她可能會需要一個習慣的時間,彎身將腳踝包紮起來的女孩抱進懷裡,聲音淡淡地說道:「尤朵拉得早點習慣,這裡的生活會與妳以前的生活截然不同。我帶妳回房間吧……阿斯特爾,妳給尤朵拉買來的衣服,是放在她房間裡嗎?」
「對的喔。」阿斯特爾雙手抱胸,向後倚靠在椅背上,用一種微妙的神情打量自家老哥和他懷裡的小女生。
尤朵拉沒注意到阿斯特爾的打量,神情顯得很是忐忑不安,怯怯地說:「要是……要是我一直習慣不了怎麼辦?畢竟……灰姑娘不可能變成公主的。」
最後一句話尤朵拉說得很小聲,但還是給泰弗斯聽見了。
泰弗斯:「妳總會習慣的。」
女孩給他抱著,這個姿勢可以讓女孩攀住他的脖子,兩人一塊離開了餐廳,阿斯特爾隨後跟上。
當女孩看著男人走過宅邸的長廊,經過一些正在進行清潔工作的工作人員時,穿著制服的男男女女都向他尊敬地低下頭的模樣,又看了眼男人習以為常的神態,就連走在後頭的阿斯特爾也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尤朵拉張了張嘴,開始意識到領養自己的家庭恐怕沒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
然後她更緊張了。
回到那間粉紅夢幻的臥房裡,客廳此時堆滿了各種提袋,泰弗斯在將尤朵拉放在沙發上以後便告別離開了,本來他還沒想要親自送女孩回房,但如今送了這麼一回……感覺有些不賴。
「好、好多衣服。」尤朵拉看著那堆積成山的衣物提袋,忍不住驚呼出聲,慌慌張張地道,「姐、姐姐,妳會不會買太多了?我不用那麼多衣服啦,真的,只要買個兩三套可以替換又保暖的就好了,我不能收下那麼多衣服。」
「嗯?」阿斯特爾發出疑問的聲調,但想到女孩以前受到的苛待,語重心長地說道,「尤朵拉從現在開始要學會接受別人的付出喔!以前那些吝嗇鬼不願意給妳的,我們通通都會補給妳,請妳一定要學著好好收下我們對妳的愛喔!」
這話說得女孩訝異又侷促羞澀,只是她太久沒有接受這麼龐大的……「贈與」?一時半刻覺得有些心慌。
凱瑞蒙跟在阿斯特爾身後進了尤朵拉的房間,聞言,也是幫著阿斯特爾說道:「尤朵拉小姐,阿斯特爾小姐說的沒錯,妳要相信妳值得,也要相信卡利斯家是真心將妳當作親生女兒來看待的──這點謝里爾夫人之前就交待過了,說阿斯特爾小姐有的,妳也一定要有。」
「可是……可是這麼多的衣服還有東西……我已經有一間很漂亮的房間了,我覺得已經足夠了。」尤朵拉靦腆地推拒著。
阿斯特爾只是心疼地上前抱住她。
一個十二歲的小女生,價值觀和金錢觀都在養成的狀態,她的母親沒能參與好好塑造她人格重要觀念的環節就離世了,又給那些糟糕親戚灌輸了一些不適當的想法,不禁讓阿斯特爾氣惱那些人,也讓她為尤朵拉感到心疼難過。
哄了好一會兒,女孩勉強讓步,只願意在阿斯特爾提及的幾種功能類型裡挑選各幾套衣服,其餘更多的就不願再接受了。一旦女人有些強硬,她就眼眶泛淚,看得旁人心生不捨,不得已,阿斯特爾也只能先暫時照女孩能接受的情況去給她挑衣服,同時在心裡決定之後得好好跟泰弗斯聊聊這件事。
要讓女孩接受他們的給與和付出,恐怕還得花上不少時間。
儘管阿斯特爾不停讚美尤朵拉穿衣服好看,當然一方面也是她本身眼光不錯,買來的衣服各種風格都有,不過尤朵拉很顯然特別偏好可愛和典雅感兩大類風格,幾經挑選後,尤朵拉偷偷看了某件衣服吊牌上的價位又是一臉震驚,抿了抿唇又狠心放棄了幾件,阿斯特爾勸說無果,也只能暫且如此了。
晚間八時,阿斯特爾推著凱瑞蒙給尤朵拉找來的輪椅,將現在不宜行走的小女生送去了泰弗斯的書房,而泰弗斯也早早就接到通知,站在自己書房門邊等著。
「歡迎。」泰弗斯看著坐在輪椅上顯得特別嬌小的小女生,露出了淺淺的笑。
一進到泰弗斯的書房,尤朵拉馬上就被裡頭琳瑯滿目的藏書給震撼得滿臉驚奇,放眼望去整個房間的牆面有大半都是直直建至天花板處的書櫃,除去各式各樣的書籍以外,也有不少擺設。
書房中央的原木辦公桌看起來沉著大氣,桌上還放著一些等待處理的公文,整間房採深色調的裝潢,透著一股肅穆嚴謹的氛圍,讓人一進書房就忍不住想要正經危坐。
「哎,哥哥你是要跟小尤朵拉談她讀書的事情吧?這樣我先早點去休息了,明天我一早就要上戰場了,開庭大概要開一段時間,我先去養精蓄銳囉。小尤朵拉,我們明天晚上見囉!」阿斯特爾俏皮地朝尤朵拉拋了個媚眼加飛吻,人一溜煙地跑了。
泰弗斯蹙了蹙眉,只是道:「尤朵拉別學阿斯特爾,她就是隻騷狐狸,別學她賣弄風騷的模樣。」
尤朵拉卻是困惑地看著他,目光自男人的狐狸耳朵上移至他規矩拘謹得要命的狐狸尾巴上,其意思不言而喻。
「咳,我雖然也是狐狸,不過我個性比較像我的狼媽。」
尤朵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泰弗斯這一次沒讓她在沙發上落坐,而是將輪椅推到自己的辦公椅旁,女孩莫名地有些緊張,趕緊在輪椅上正坐。
泰弗斯看她這模樣,忍不住失笑道:「別緊張,沒有要剝妳的皮。」
但他隨即想到方才阿斯特爾與凱瑞蒙偷空傳來的訊息,沒有錯過女孩眼眶微微泛紅的模樣,似是不經意地關心問道:「尤朵拉剛剛有挑到喜歡的衣服嗎?」
「嗯……但是,衣服好貴呢,姐姐買了好多,我、我覺得……太多了。」尤朵拉想起方才的試穿,雖然不可否認自己十分欣喜自己將會擁有那些漂亮衣服,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沉重的壓力。
大概是太久沒有這麼幸福過了,她總覺得太不真實了,像夢一樣隨時都可能醒過來,這樣美好的一切眨眼又會像過往雲煙一樣、像忽然就過世的媽媽一樣又消失不見了。
但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臉色蒼白的低著頭,小耳朵都貼到腦門上去了,手揪著裙襬,一副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
泰弗斯身為狐狸種群的獸人,察言觀色是一等一的強,很快就近乎無誤地猜出女孩心中所想,便若有所思地問:「妳覺得我們給的太多,妳有壓力?」
女孩的臉色更蒼白緊張了,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哥哥,我只是覺得,不太習慣……而且,我也沒有錢,媽媽留給我的錢也不知道還剩多少,你們買太好的,我還不出來……」
「我們沒有要妳還錢。」泰弗斯聲音淡淡地說著,「我們只是希望妳能好好的,像蕾妮阿姨期待的那樣,幸福快樂的好好活著。」
男人簡短一句話就逼出了尤朵拉的眼淚。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這麼想的,但是……」女孩慌張地抹著淚,「哥哥對我好、姐姐還給我買衣服,我很感謝,就是……」
就是什麼呢?此時的女孩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她終究太過青澀稚嫩,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文字確切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只能無助地落著淚。
泰弗斯輕輕一嘆,伸手將輪椅上的女孩抱到自己腿上,沒有多說什麼,如晚餐時間在餐廳那樣哄她一樣,讓她靠在自己胸膛上,然後輕輕拍著她的背。
輕柔又溫暖。
尤朵拉的抽泣聲小了一些,她聞著狐狸哥哥身上的味道,更想哭了。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抱著她、願意給她靠著,還會拍拍她了。這讓她想到媽媽還在的時候,日子雖然過得很樸實普通,但媽媽還在自己身邊的時候。
儘管心裡苦澀得讓人想哭,但尤朵拉卻又一次地吞下了哭聲,在幾次深呼吸後,慢慢靜了下來。
男人的擁抱扎實又溫暖,不知怎地令她感覺想要更靠近一些,想從強大的成熟男性身上得到一些從未有過的、來自異性──或者說兄長父輩的安全感。
那是她從未感受過的溫柔。
忽然想到什麼,女孩仰起頭望著落坐的男人。
泰弗斯身材高大頎長,因為狐族父親與狼族母親的結合,雖然外表呈現狐族的特徵,卻又同時有著狼的特質。
他五官深邃,與時下年輕人追求的小鮮肉風格明星是不同風格的樣貌,清雅矜貴又帶著幾分冷肅嚴謹,可那雙眼尾微微上揚的鳳眼又令他多了幾分狐狸式的勾人感,但他似乎特地壓制了那種感覺,只有當他真心笑起的時候,眼尾的笑紋會令他整張臉瞬間多了幾分成熟狐狸才有的魅力。
而此時,或許他是為了讓小女生不要那麼緊張,臉上的神情比較放鬆平靜,透著幾分對她毫不掩飾的關切,光是這樣就足以讓女孩心裡升起許些騷動。
和那些總會直白的流露厭惡與不耐煩的親戚與長輩不同,雖然尤朵拉在那段不停在親戚家庭中搬來搬去的日子裡也接觸過很多不同性格的男性,有年長的、也有年少的、也有同齡的,可那些人給她的感受往往會與不適、恐懼以及被壓迫畫上等號。
但面對狐狸哥哥的時候,就算他一臉嚴肅的模樣,也沒有那種讓她畏怯的害怕感,反而有種難以言述的仰慕情緒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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