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泰弗斯親自去醫院接治療回來的母親,尤朵拉和阿斯特爾在家裡等著。
謝里爾.卡利斯因為丈夫離世,兩個孩子又都大了,在沒了能讓她活下去的堅持以後,身體機能因此開始衰退下降,需要定期回醫院接受細胞活性治療才能延長一些存活時間,好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去了結一些牽掛的事情。
獸人很常發生這種情況,尤其在孩子都長大成人,不再需要像小時候一樣仰賴父母的照顧時,又失去精神依託的愛侶,有不少獸人很快就會衰弱逝世。
但謝里爾在進行這一次細胞活性治療之前,在打聽摯友狀況得知摯友死訊,又知悉尤朵拉的近況後主動要求要她接回身邊照顧的提議,讓泰弗斯和阿斯特爾看到了一絲希望。
尤朵拉被接回來的這幾天裡,斷斷續續地從泰弗斯、阿斯特爾以及管家先生和平常負責照顧自己的凱瑞蒙等人口中,得知了一些卡利斯家族裡的狀況。
去年過世的狐狸爸爸「圖拉.卡利斯」,曾經是他們的國家眾議員之一。
那時他過世時還一度以國喪等級舉辦他的喪禮,場面盛大,就連尤朵拉這個不被允許看新聞的小孩,不僅上學都能聽見同學和老師討論這件事,就連放學回到親戚家,也能聽見親戚們高談闊論的感慨。
就連前往學校的途中,也會在城裡某處看到很多人向那位「圖拉.卡利斯」獻花的場景。
各式各樣的白色花束擺滿了弔祭這位前眾議員的地點。
就算那是距離尤朵拉還很遙遠的世界,但也知道那是一位很偉大的人。
她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離那位前眾議員先生那麼靠近。
管家先生很熱衷地向她介紹這位卡利斯家族中近代有名的先賢,領著她去參觀了狐狸爸爸的書房──「狐狸爸爸」是泰弗斯說她可以這樣喊的。
狐狸爸爸的書房被獨立保持了下來,與泰弗斯的書房位在相同的樓層,但不同位置。
與泰弗斯充滿肅穆感的書房不同,狐狸爸爸的書房放了很多運動類的紀念品,有知名球員的簽名、某位足球隊員穿得破爛的鞋、還有簽名號碼服等等。據卡利斯家的習慣,狐狸爸爸的書房仍會保留至少十年或更久的時間,讓其他家族裡的人可以緬懷與思念他。
儘管狐狸爸爸已經不在了,可透過這充滿各種躍動活力感的書房,還是能夠一窺他生前熱愛體育盛事的性情。
布佩歐同時也為尤朵拉介紹了狐狸爸爸的生平事蹟和照片,透過那一張張照片,尤朵拉既看到了一名優雅矜貴的大理石色黑白狐狸男人,同樣也看到他私下穿著隨性的運動衫,時而親暱地摟著一名狼族女人,時而與泰弗斯或阿斯特爾合照的照片,看見了同一個人截然不同的許多樣貌。
狐狸爸爸跟狐狸哥哥長得很像,只是狐狸爸爸私下總是笑得特別爽朗、在外頭笑得很是優雅紳士。
有一張照片是狐狸爸爸穿著西裝和大衣,如老派紳士一樣得體優雅、手杵著手杖,身旁是同樣穿著相似款式服裝的泰弗斯,父親與兒子同框的照片。
泰弗斯臉上掛著優雅矜貴的笑容,容貌與身旁的狐狸男人有七分相似,但眉眼更顯鋒利,對比狐狸爸爸年老後顯得較為溫柔的神情,頗有種世代交替的歲月更迭感。
尤朵拉想起狐狸哥哥提起他爸爸時臉上的緬懷與悲傷,便知道他們感情應該不錯。
照片的時間逐漸開始倒退更早之前,尤朵拉看到了更早期正經歷心理成年期的狐狸哥哥,他看起來有種對整個世界充滿敵意的神態,而狐狸爸爸穿著休閒服,散漫地搭著泰弗斯的肩,像是硬逼著他拍照做紀念似的。
除去一些較為正經的照片,也有狐狸爸爸臉上掛著惡作劇的笑容,將冰塊塞進小黑狐狸男孩衣服裡,結果給小狐狸追著打的搞笑照片。
或者是一臉無辜地看著鏡頭,展示自己被女兒塗滿粉紅色指甲油的手的照片。
也有他抱著小阿斯特爾,一臉幸福地逗女兒玩;更有他和小泰弗斯一起累得呼呼大睡、兩父子還睡姿一樣的照片。
對比現在的泰弗斯,兩人相似又有些不同。狐狸爸爸更為斯文爾雅,臉上總是掛著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的狐式狡詐笑容;狐狸哥哥冷漠矜貴,優雅之餘又面無表情地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或許也是因為狐狸爸爸從政的關係,泰弗斯在經歷男性獸人才有的心理成年期以後,也決定要跟著父親的腳步踏上從政之路。
狐狸爸爸或許給了他很好的資源,但更多的是那從小到大給予的眼界與教養,讓他很快就把握住了機會,在兩年前成為維納斯城的市長,也算是讓狐狸爸爸在生命的最後,看到泰弗斯也能靠一己之力踏上自己曾經的旅途開始之處,爾後狐狸爸爸也放心地走了吧。
他們國家的市長任期八年,之後泰弗斯可以選擇連任,又或者是學著父親一樣考慮參選國家參議員,或者是從事國家的其他政務要員。
不過尤朵拉一個還不到法定成年年紀,沒有投票權的小孩子沒有想太多,只覺得自己好像被很厲害的家族收養了。不僅狐狸爸爸很厲害,狼媽媽謝里爾更是知名科技企業「接骨木花」的創辦人兼女總裁──這家企業現在是由泰弗斯請家族裡一位很有才能的專業經理人管理經營。
阿斯特爾前段時間還在國外研讀法律,前五年才回國開始經營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在業界也頗具盛名。
尤朵拉自飄遠的思緒中回神,一旦意識到收養自己的家庭每個人都很厲害,她就忍不住感覺惶恐、害怕、瑟瑟發抖。
阿斯特爾難得一次看出了尤朵拉的忐忑不安,笑著說道:「啊,尤朵拉別太緊張嘛,我媽媽雖然收養妳,不過不會要求妳一定要和我們一樣出人頭地啦。」她一邊說,一邊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腦袋。
尤朵拉雖不排斥被女性長輩摸頭,但奇怪的是,心裡卻比較喜歡被狐狸哥哥摸腦袋……大概是因為她比較缺父愛?
女孩怯怯地道:「可是,這樣如果我不努力的話,感覺會很丟臉……」也有點害怕看到狐狸哥哥失望的表情。
「丟臉什麼啊!尤朵拉就快樂的當吉祥物就好了,一個家裡面總是要有個負責當軟萌小可愛的人,這個家才會和和樂樂的呀!」
尤朵拉不好意思地說:「姐姐又在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阿斯特爾一臉認真地說,「以前我們家的吉祥物是我爸爸啊,妳別看他在外面工作很斯文優雅的模樣,從我有印象開始,他一直是個玩得比我們還瘋的大孩子……」
她的神情隨後轉為失落:「但爸爸走了以後,媽媽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哥哥也變得很冷漠,我試著活絡氣氛,不過感覺我每次都搞砸啦……但尤朵拉才來了幾天,哥哥就久違的笑了好幾次了,我相信媽媽回來以後,有尤朵拉在,這個家的氣氛一定又會和以前一樣和和樂樂了吧。我是這樣期望的啦。」
「我沒那麼厲害吧?」尤朵拉不可置信地說著。
阿斯特爾又恢復了本來的嘻皮笑臉:「妳能讓我家哥哥露出笑容就很厲害啦,他往常工作的時候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明明是隻狐狸卻一點也不騷,還比我媽那頭狼還要凶狠,以前宅邸裡的傭人都很怕他的好不好?他現在表情有柔和一點了,這都多虧了尤朵拉的功勞喔。」
「是、是這樣嗎?」尤朵拉覺得有些意外與驚喜,但她有些困惑,因為在她的印象中,狐狸哥哥一直和現在一樣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當女孩將自己的疑問說出口,阿斯特爾臉上的神情又多了幾分微妙:「哥哥以前也是這樣對妳的呀?」
「嗯,狐狸哥哥是很溫柔的人呢。」女孩害羞地笑著。
從小就常常接受哥哥冷酷眼刀的阿斯特爾:「……我怎麼沒感覺?」
此時阿斯特爾正在給尤朵拉打扮,女孩好吃好睡了幾天,雖然肉還沒養出來,不過氣色好多了,人雖然還是怯怯的,但臉上也多了幾分甜甜的笑容。
穿上漂亮的小裙子,尤朵拉的頭髮經過修剪後短至及肩,簡單做了個造型、別個髮夾就很可愛了。
唯一可惜的是她此時還得坐在輪椅上,脫毛的小尾巴也還沒長出毛毛,所以被她藏到屁股後頭,不好意思給人看到。
阿斯特爾看著被自己打扮起來的小女生也是一陣母愛氾濫:「喔!尤朵拉多可愛,姐姐親一口!」
她「嗯嘛、嗯嘛」了兩聲,親得小女生羞澀地笑著,阿斯特爾心血來潮,忍不住用自己毛茸茸的狐狸尾巴逗她玩。
女性親屬常常這樣碰尾巴表示親近,而尤朵拉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向她示好了,笨拙地伸手撲了幾次空,這才撈到阿斯特爾的大理石黑白雙色狐狸尾巴。
和泰弗斯全黑的狐狸尾巴顏色不同,但同樣蓬鬆柔軟,女孩忍不住將臉埋進去蹭蹭,不自覺地感慨道:「姐姐的尾巴好軟喔,還香香的。」
「那當然,我可是花了很多心思做保養呢。」阿斯特爾很是驕傲。
但接著,女孩卻道:「哥哥的尾巴抱起來不知道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阿斯特爾眉一挑,意味深長地問:「尤朵拉想抱哥哥的尾巴啊?」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地道:「因為我沒有爸爸,所以一直很羨慕別的小孩可以抱著爸爸的尾巴玩……我知道哥哥已經成年了、也不是我爸爸,不可以這樣,所以我只是想想而已,沒有真的要抱哥哥的尾巴……姐姐不要跟哥哥說喔。」
「嗯,不說。」阿斯特爾決定晚一點傳訊息跟哥哥「不經意」的透露這件事,她還蠻好奇自家兄長的反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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