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創傷後戀愛症候群 - 第 8 回

距離開學已經過了快一個月，每堂課也開始正式進入軌道，報告與作業也悄悄地接踵而至，等到張德皓把待辦事項一一列出來，才發現自己必須同時進行三份報告，才能趕上繳交的日期。比起一年級的課程，張德皓似乎現在才有種真正了解自己科系的感覺。

張德皓瀏覽方才教授發下的紙張，光是看到標題的專題報告四個字，就有股想翻白眼的衝動。

「這次的報告主題有這幾種，等一下大家到小老師那裡來登記分組。這個報告會影響整個學期的成績，大家好好加油，下下週開始報告。」

張德皓無奈地在待辦事項又多加一項作業，然後打起精神好好面對這新來的任務。A4紙上清楚寫下每個主題，還有在報告中必須提出的議題，如果搞錯方向或不切題，可能就會與分數擦肩而過。

許多同學很快就找好夥伴去登記，雖然張德皓在意研究的主題，但不得不說組員也是影響整個報告順利與否的關鍵，於是起身直接去看目前已經登記好的名單。

從小老師那裡拿到名單後，張德皓瞥見徐穎的名字，目前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一組，她選的組別和張德皓想要的不一樣。他拿起筆準備在另一組已經有兩個人的組別寫下名字，但卻在下筆前猶豫了。

羅世傑一直否認他們在約會，徐穎這邊也是這樣覺得嗎？如果錯過一起做報告的機會，他和徐穎只會變回原來點頭之交的關係，羅世傑那邊想必也不會透露什麼。

張德皓真的很在意他們究竟會如何發展。

「張德皓，後面排一堆人了！」小老師無奈地說。

「抱歉。」

不管了，就當作挑戰新的主題吧。張德皓趁自己還沒反悔前，快速地在徐穎下方寫下自己的名字。

全班都分好組後，小老師發現並不是全班同學都有來上課，而沒來的那位同學正是班上有名的老鼠屎阿賀，只要和他同組的人多半被拖下水，得和老師再三強調是他一個人的問題，才不至於被當掉。

老師看了一眼名單，毫不猶豫地說：「那就讓他排到徐穎和德皓那組吧，他們人比較少。」

「老師……」張德皓忍不住喊出聲。

「多一個人幫忙也好吧，不然沒人和他一組很可憐耶。」

我們就不可憐嗎？張德皓沒把這句說出口，只能把臉埋在手心裡嘆氣，滿腦子假設接下來準備的過程會有多麼不順利，心中有這麼一絲絲後悔。

下半堂課，老師讓同一組的同學先行針對各自的主題進行討論。

張德皓來到徐穎旁邊的空位坐下，他瞄到徐穎已經在筆記本寫下許多提問，看起來是在整理需要找的資料方向。

「動作真快。」

徐穎尷尬地笑，手下意識地遮住自己的筆記，「原來你對這個也有興趣，我記得你上學期的自由報告不是做這類型的。」

沒想到對方會記得，張德皓有點心虛地說：「我……覺得試試別的也不錯啊。」

「能跟你同一組真是太好了，我們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妳別忘了我們還有的三個組員。」

「他喔……總之，我們就先來討論吧！」

擬定好大致的方向後，開始分配各自的工作。張德皓實在不放心把重要的部份交給阿賀，於是把其中一個較簡單的部份交給他，只要整理資料並總結就可以了，若是後續兩人統整時發現不足，至少還能夠彌補。

果不其然，阿賀一開始信誓旦旦說會如期完成，但就在第一次的線上討論之後，人就消失了。

徐穎一開始害怕打擾對方，隔了兩三天才傳訊息問進度，對方卻一直已讀不回，其他同學也都表示這週阿賀連其他的課也都沒來上。直到報告前幾天，徐穎終於忍不住了，每天從早上開始打電話給對方，直到今天¬¬――報告的前一天――也都毫無回應。

徐穎放下手機，懊惱地抱頭。此時的她與張德皓坐在營業到深夜的咖啡廳，一邊打報告一邊不斷打電話給阿賀，但對方還是沒接。

「到底在幹嘛啊……」

「必修課他也都沒出現。」

「翹課翹了一個禮拜？」徐穎難得動了氣，「都花錢來這裡唸書了。」

「換我打打看，妳繼續做報告吧。」

張德皓找出阿賀的手機號碼，按下撥號鍵後打開擴音，便繼續自己的工作，他不想浪費任何多餘的時間在阿賀身上。他不斷重播，如機械般不停重複動作，徐穎見狀後無奈地拿著吸管攪動玻璃杯裡頭的黑咖啡，冰塊喀啦作響。

「喂！」

兩人被電話另一頭的應答嚇到，張德皓趕緊拿起手機，傾身湊近徐穎讓他也能聽清楚。

「我們都還沒收到你的資料。」張德皓努力維持友好的口氣。

「我有找啦，只是還沒弄完啊，而且我現在在外面沒辦法用電腦。」

另一頭傳來許多男女的嬉笑聲，張德皓還聽到有人在唱千年之戀，想必阿賀現在人在KTV唱歌。

張德皓瞥一眼電腦上的時間，「晚上呢？八點前傳給我們可以吧？」

「我應該……要明天早上才會回台北欸。」

「我不管你了，你那部份自己想辦法。」

「欸欸你不要這樣啦！」

「老師問的話，我會幫你『好好解釋』的。」張德皓加重語氣強調，「就這樣囉，掰掰。」

掛上電話，張德皓忍著怒氣，繼續敲打著筆電的鍵盤。

「真的不管他喔？」

「他自己要這樣搞，我也救不了他。」

「那不然，我來做他那部分。」

兩人的目光在筆電上方交會，張德皓深吸口氣說：「妳自己的不是還沒弄完嗎？先把各自的部分用好吧。」

「反正都差不多，我就一起做嘛。」

張德皓抹臉，「哪裡差不多……我們大可和老師說阿賀的事情，先顧好自己的部分，至少個人分數不會太低。」

「唉唷，你不要理我啦。」

「妳一個人怎麼做的完啊？雖然本來就分配比較簡單的給他，但也是要花時間的啊。」

「沒關係啊，我很喜歡這個主題，就當作是深入研究吧。」徐穎說完，便把目光收回，繼續專注在電腦螢幕上。

張德皓無言以對，如果現在阿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必定會把他的雙腳綁起來，抓到電腦面前逼他把報告生出來，如果是能夠這樣做反而還容易多了。

張德皓嘆了一大口氣，「我和妳一起弄吧，我這邊差不多了。」

「我自己真的可以……」

「我也不是第一次和妳同一組了，我知道妳每一次都很努力，所以身為組員總要一起完成吧。」

徐穎垂下頭，「嗯，我確實不想要報告不完整。」

「那我們就一起把它完成吧。」

張德皓先把自己的部分做個大概的收尾，便立刻著手進行原本阿賀負責的部分。一開始想到阿賀還是很氣，但埋首於一大堆資料之中後，自然也忘記這件事了。

忙了不知道多久，聽見徐穎吸著玻璃杯裡殘餘咖啡的嘶嘶聲，張德皓抬起頭，落地窗外的天空已經暗下，城市的自然亮光被人造的各種燈取代。

「要吃點東西嗎？我去櫃台點。」

「嗚，肚子真的有點餓了。」徐穎瞄了一眼旁邊的立牌廣告，是這間新推出的三明治。「我就吃這個吧，然後再一杯美式咖啡，謝謝你。」

「沒問題。」

點完餐後，張德皓回到座位上。沒等多久，店員便把餐點送來給他們，忙碌的兩人終於可以稍微休息片刻。

徐穎深了個懶腰，舒展一下緊繃的肩頸，雖然在咖啡廳做報告很方便，又有食物可以吃，但過低的桌面和僵硬的椅子還是讓人無法久坐。

張德皓即使正在進食，也不忘盯著筆電，手指忙碌地敲打著鍵盤，似乎還不肯休息，渾然不知道對面的徐穎正看著他認真的模樣。

「原來你還記得之前我們同一組過。」

沒頭沒尾地開啟這個話題，張德皓有點反應不過來，「上學期的事情而已，當然記得。」

「那次我上台報告的時後，被老師問倒了，你及時開了講桌的麥克風幫我回答。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你回答的樣子，真的很謝謝你。」

張德皓搔搔臉，沒想到這件小事對方一直記在心裡，「我那時還怕搶了你的風頭。」

「哪有什麼風頭啦哈哈哈，我只是代表大家上台報告而已。」

「那個楊老師就是這樣，總是想把學生問倒，好像這樣就可以展現他多會教書，我因為不想讓他得逞，另外也做了很多功課，沒想到還真的派上用場。」

「而且你講完之後，老師的臉整個垮下來無法反駁哈哈哈。」

「嚇死我了，好險他沒有當我。」

「因為這樣就當人也太過分了吧。」

「誰知道呢。」張德皓聳聳肩，「不過不瞞妳說，我覺得那次妳報告的很好，我之後一直以妳為榜樣，只是平常也不好意思找妳討論。」

「喔……謝謝」徐穎因不習慣被稱讚而羞紅了臉，低頭吃三明治。「有機會的話，之後都可以找我同一組。」

「真的？好啊。」

「對了，剛剛你去點餐的時候手機有來電。」

張德皓順手拿起手機喚醒螢幕，便在通知欄看到羅世傑的名字。「謝謝，我出去打個電話。」

張德皓看了眼時間後撥通電話，如果準時的話，羅世傑現在應該準備要下班了。響沒幾聲，或許是手機拿在手上，對方很快就接起來了。

「在忙嗎？」

「沒有，準備要下班了。」

「我今天要和徐穎趕報告，晚餐就在外面吃了，可能很晚才回家。」

「只有你和她？」

「對啊。」

「喔……」羅世傑拉了長音，停頓半晌，「我打給你是要說我晚上也會晚回去，要和朋友吃飯。」

「哪個朋友？」

「你不認識的。」羅世傑冷冷地說。

張德皓頓時語塞，以往不管是誰，羅世傑總會向他好好解釋。像是誰誰誰的國中同學、補習班坐在旁邊的XXX同學，或是在便利商店看到阿姨兒子的女朋友。不管再複雜的人，他也不會隨便矇混過去，不厭其煩地和他介紹。

有哪位朋友是他不願意告訴他的？張德皓敏抿嘴，即使內心充滿疑問，但他知道自己不該再探究下去。

「好，我知道了。」

「報告加油。」

說不上來的異樣感，張德皓掛上電話後陷入思索，從多年來的相處經驗，推敲羅世傑言語背後沒說出口的話。

羅世傑在意的究竟是什麼？

張德皓瞥向餐廳裡，迎上徐穎的目光。徐穎直直地往他這裡望，臉上似乎有著和他一樣的擔憂。

◆

掛上電話，羅世傑用力打開鐵櫃，以至於發出很大的碰撞聲。他深深吸口氣，讓自己回復平靜。他告訴自己，不過是原本想約張德皓逛夜市的計畫泡湯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羅世傑低頭將皮鞋換成布鞋時，聽見鐵櫃的另一頭也有人的動靜。他細想了方才還在場上忙碌的同事，猜測在對面的人是誰。

「尚玄哥？」

對方探出頭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講完電話了？」

「嗯，你也要下班了嗎？」

「對啊。」

「你下班後要幹嘛？」

「當然是繼續我的論文地獄啦。」

「可以和我去看電影嗎？」

蔡尚玄愣著，同時也歪著頭，彷彿在思考剛剛是不是自己想像出來的幻聽。羅世傑在訊息上總是要回不回，經常都是睡前才統一回覆，羅世傑對他這個反應並不感到意外。

「沒有空也沒關係，太突然了。」

「當然可以，我只是有點驚訝。」蔡尚玄臉上藏不住喜悅，「要看什麼？」

「就看你之前說的那部，你應該還沒看吧？」

蔡尚玄搖搖頭回應。「不過你不是有別的飯局嗎？剛才不小心聽到了。」

「喔，那是騙我朋友的，不用在意。」

羅世傑唰地解下領帶和圍裙，摺好後放進鐵櫃裡。心裡頭莫名對蔡尚玄產生小小的罪惡感，於是他沒頭沒尾地解釋：「我平常很少在看訊息，所以才回很慢。」

早已背好背包等待的蔡尚玄，坐在桌緣邊，臉上綻出笑，「沒關係啊，我在訊息裡也不擅長聊天。」

「我更慘，在現實中也不太會。」

「熟了也是嗎？」

「熟一點會比較好。」

「那……我就以和你變得熟一點為目標努力了。」

雖然理智上不願意，但羅世傑還是不自覺把蔡尚玄和張德皓拿來比較。張德皓已經比同齡人還要成熟，但蔡尚玄散發著與大學生不同的內斂穩重，加上結實的體態和寬大的肩膀，其實不難讓目光想在他身上多停留一會。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原因使然，即使他的意圖明顯，羅世傑也不感到特別反感。

或許這次真的有可能放棄自己的執著嗎？

張德皓那天在麥當勞的話語，又從記憶深處竄上他的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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