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熱廚房 - 第一章　突如其來的豔遇（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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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是這樣吧？」集集本來愉快起來的臉，頃刻又抑鬱下來，「我的男友今天跟我說分手，他不要我啦。」

我也不可以說不了解同性的這種行徑，我嘲諷地說：「這個男人也滿有心思的啊，在情人節前夕說分手，意即明天要專心跟別人約會，沒空再應酬妳啦。」

酒醉稍退的集集，突然用力一拍餐檯，餐檯上的物件都跳了一跳。

我也嚇一跳，自己大概說錯話了。

集集交叉著手說：「哼！我要向這個大白癡狠狠地報復！」

我隨口附和：「好啊，我不反對。」只要她開心就好。

集集聽到我這樣說，就像得到寶貴的鼓勵。她拿出手機，打出了一個電話，電話接通後，她咭咭笑說：「我今晚會跟一個男人上床。你要不要跟他談談啊？」

我給她的話嚇壞。

她蓋著手機的傳聲部分，對我說：「廚師，你替我盡情侮辱這個大白癡吧！」她欲把手機交給我，我不斷搖手苦笑。

她瞪著大眼睛問：「你不是說會支持我嗎？」

我急急地嚷：「我沒說支持，我只是說我不反對啊！況且，你倆的事與我無關啊！」

「現在開始，一切與你有關了。」她把手機拋物線的擲向我。

我感覺那部在半空的手機，簡直像透一個熱燙的饅頭，也不知該去接還是不接才好，但也總不能任由手機摔到地上的吧，所以我非常勉強地接過了，也唯有粗聲粗氣的說：「喂！」

男人的語氣卻相當有禮貌：「先生你好。請問你怎稱呼？」

我的語氣馬上放軟了：「你可以叫我阿一。」

「一哥，集集是拿你來向我示威的吧？不用擔心，我完全明白這些事。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合作，我演完我的戲分，你也必須演完你的戲分，她從此就可以忘記我了。」

我張大了嘴巴，不知該給他甚麼反應。

我今晚實在承受了太多驚訝吧？

「首先，一哥，我相信你不是壞人，所以我必須提醒你，集集還是個處女。如果你是喜歡她的，請好好地對待她。」

我瞄了集集一眼，處女？不可能吧？她總也有十八廿二了啊？我認識好一些女子，十四歲時已經不是處女了。

「她無論如何也不肯跟我上床，而我是個會計師，跟她拍拖並不合乎經濟原則，我就像買了一隻不會派發股息的股票，只能決斷地分手了。」男人說：「一哥，請你跟著我讀以下一段對白：『你是不是男人啊？這個女人對你情深一片，你居然在情人節前夕拋棄人家？』一哥，麻煩你，語氣要儘量激憤一點。」

集集用一雙醉眼監察著我，好像奇怪我的反應為何慢下來。為勢所逼，我只得故作激憤地朗讀：「你是不是男人啊？這個女人對你情深一片，你居然在情人節前夕拋棄人家？」

「下一段話是：『你居然說自己對她全無感情？只想跟她上床才在一起？你的思想真的卑劣到不行！』」

「你居然說自己對她全無感情？只為了想跟她上床才在一起？你的思想真卑劣不堪啊！」

我開始有被褻玩的感覺了，這到底是不是集集和那個男人合謀的鬧劇啊？

「一哥，以下是最後一句了，請參考影帝萬梓良先生在《流氓大亨》最後一幕So What的演出，以悲憤又不失張力的語氣說：『我現在以集集的新男友的身分告訴你，不要讓我或她再找到你，否則我一定會將你毒打至死！』」男人恍如在讀著舞台劇對白。

我只好使盡吃奶之力，逼出了既悲憤又有張力的聲線：「我現在以集集的新男友的身分告訴你，不要讓我和她再找到你，否則我一定會將你毒打至死！」

「一哥，勞煩你以後替我照顧集集了。」男人的聲音帶有幾分失落：「我明白以集集的性格，她甚麼也要贏，總會打最後一個電話給我，向我示威甚麼的，所以我便一直等著她。我已轉了新的電話號碼，這個舊號碼馬上便會停台，你叫她從今以後不用再找我了。一哥，現在請你對我說出一句你平生聽過最狠毒的粗話吧，然後便馬上掛斷電話就好了。很高興能夠與你通話。」

我為這個思路清晰得可怕的男人嘆口氣。在某程度上，我相信他真是個很懂得集集的心態的男人。然後，我講了一句生平聽過最狠毒的廿一字粗話，便掛斷了電話。

我微笑著把手機交回集集手上，「完成任務。」

集集卻扁著嘴，瞪大眼看我，「你做了甚麼？」

「妳不是要報復嗎？」我無比愕然。

「白癡，我打爆你個頭！我只是想借你一用，令他生氣得人體爆炸啊！你為何不把電話交回我？他一定會回心轉意，苦苦哀求我留下的啊！」她跌坐在餐椅上，試打了幾次男人的電話，但自然是接不通的了。她滿臉悲傷地說：「我只希望他會回心轉意而已。」

除了無奈苦笑，我還可以做甚麼？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告訴她那個男人的慎密心思。我見她又是打電話又傳簡訊的，但對方不讀也不回。

我逼不得已告訴她一半的真相：「他告訴我，他會馬上將這個手機號碼停台，所以妳恐怕再也找不到他了……對不起，看來他是下定決心要跟妳分手了。」

集集的表情大受打擊，她的眼眶和鼻頭頃刻紅了起來，用雙手掩著口鼻，傷心痛哭了起來。我替她遞上了一整盒在citysuper買的貴價紙巾，忽然聽見我放在睡房內的手機響起來了。

看看大鐘，是午夜十二時正，我就知道是陸悅的來電。我不得不去接聽這個電話，只好對集集說：「我去接電話，很快便回來。」

集集對我的話全無反應，只顧在嗚咽。我無計可施，只好走進睡房內，關上房門才接聽了電話，陸悅用愉快的語氣說：「黃貫一，情人節快樂！」

「陸悅，情人節快樂！」我坐在床上愉快地說。我聽到她身在人聲沸騰的地方，「妳在哪裡？吵得像街市啊？」

「餐會剛完畢了，我與同事們在黃埔江外灘的一家酒吧內，這裡人山人海，氣氛比蘭桂芳更熱鬧。」陸悅的語氣裡有一絲失落：「如果你也在我身邊，那會有多好呢？」

「我知道，但我也無能為力啊，客人的訂位已一直排到三月尾了。」我悶悶地道：「況且，妳這次是工作性質，我也不想打擾妳。另找幾天吧，我們一同放個假，我帶妳去吃盡全上海最好的東西。」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陸悅笑著問：「客人都走了嗎？」

我記起還有一位客人未離開。我偷偷探頭出客廳，只見本來坐在餐桌前的集集卻不見了。我心裡在想，她是太傷心了，自己開門離開了吧？

「走光了啦，每個人也有節目，我這裡只是填飽肚子的中途站罷了。」我又關上門，也不知是吁口氣還是在嘆氣：「妳那邊熱哄哄的，我這邊卻冷清清啊！」

陸悅笑說：「找個女人陪你吧。」

我也笑說：「這個建議很好，若妳批准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的啊。」

「我沒有說批准啊，只知道自己阻止不來的吧。」

「所以，妳其實是警告我吧。」

「我才不信男人會聽從警告。」她說：「那就等於，女人警告男人要戴安全套，你們也不肯戴的吧？」

我無可奈何地說：「站在男性的立場啊，戴上安全套跟套上一個超級市場的膠袋是毫無分別的啊！也就是說，男人只是跟一個超市膠袋在上床。」

「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陸悅的聲音尖起來：「喂，我們為何扯到安全套去了？」

「是妳先說的啊。」我壞壞地說：「我也很樂意跟妳講色情電話。只不過，我們可否先脫去那個安全套再詳談？」

「不說這些啦。」

「妳身邊有同事，才會不好意思說下去吧？」

「對啊，附近還有很多英俊的男侍應。」

我苦笑了，「隨便找一個來陪妳吧。」

「可惜的是，他們每一個看來也像同性戀。」

「毋庸置疑，帥哥都是同性戀。」我又搶先說：「當然，我不是叫妳親身測試。」

她嘻嘻笑，「明天致電給你。」

我警告她：「小心有俊男假扮同性戀去接近妳。」

「我會小心。」她的語氣聽起來很快樂，「情人節快樂！」

「情人節快樂！」

掛上電話後，我走出睡房，準備清理廚房梓盤內猶如大戰過後堆積如山的碗碟，由走廊一拐入廚房，卻被眼前的景像嚇呆了。

只見集集正坐在地板上，後腦勺倚著雪櫃。她身邊都是一團團用過的紙巾，而更訝異的是，她正用兩隻手捧著一枝紅酒，仰著頭在喝。

我馬上衝去搶過紅酒，一看瓶上的招紙，幾乎想放聲痛哭。

集集醉醺醺向我傻笑，「……這枝紅酒啊……非常好飲……」

「過獎了，這是我的個人珍藏啊！」我把酒瓶緊緊抱進懷內，為了它的無謂犧牲而哀悼，義憤填胸地說：「它已有廿七年酒齡，跟我同年出產！我也已收藏著它整整十年了！準備在三十歲生日當天才打開來喝……」我愈說愈心酸，說不下去。

「但是啊……你可能沒有三十歲命哦！」她呵呵笑。

我實在忍無可忍，粗暴地拉起集集的前臂，把她半拉半拖的提到大門前，打開鐵閘說，「妳走吧，就當我今晚倒霉好了！」

集集彷彿即時清醒了點，她用力扯脫了我，整個人便失去平衡，跌坐在鐵閘前，對我大聲地說：「我很愛那個男人，正準備跟他歡度首個情人節，但我卻在情人節前夕失戀了，你明白我的感受嗎？」

我也大聲說：「你男朋友不要你，關我屁事！」

集集用一雙受傷了的通紅眼眶盯著我看，我便知自己放了狠話。雖然她喝了我的多年珍藏，但不知者不罪，我不該落井下石。

所以，我蹲到她面前，放輕了語氣說：「每天也總有人失戀的，妳只是千千萬萬人的其中一個。我為妳做了一道令妳打從心裡甜出來的甜品，已盡了自己作為廚師最大的努力了。」

集集別過臉望著鐵閘，沉默了好一會，然後她轉頭看我，神情變回她在飯局時表現的冷淡和抽離。她用冷漠的語氣說：「既然如此，真的沒甚麼了，正如你所說，你只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廚師吧？你做了你應該做的，便不能再為我額外做些甚麼了……請你扶我一下。」

我感到自己在某程度上被她的話重挫了。

－－難道，我真的不能夠為她做些什麼嗎？

我無言地攙扶她起來，她用手撐著鐵閘，穩住了身體，向我努力掀起一個微笑，「謝謝你，我真喜歡那道甜品。我從沒想過，自己會為一道甜品而哭。」

我卻知道，她是為了一段回憶而哭。

「再見。」她假裝堅強說。

見她醉成這樣，我不放心的說：「我還是送妳回家吧。」

「不用送了，我今晚不會回家。」

「妳要去哪裡？」

她稍微的垂下眼臉，然後再抬起雙眼審視我，「假如我告訴你，今晚我一定會找個男人上床呢？」她的聲音頓了一下：「你有沒有甚麼想跟我說？」

看著醉態撩人的集集，我呆了大概有五秒，才懂得應對：「記得叫那個男人戴安全套。」

「拜拜。」她說完便轉身了，在走廊跌跌撞撞離開。

我咬著牙的關上門，滿心難受。但我分不清那是我自己的難受，還是為了她的難受而感同身受。

我當然也想留住這個女人，但我太清楚留下她的後果，我只是個普通男人，更是個有女朋友的男人。看到美女我也會心動，但我不想對拍了五年拖的陸悅不忠，所以我必須遠離一切的外來誘惑。

我老是在想，就把自己當作急凍小鮮肉吧，給自己套上了真空食物袋，鎖住了自己的優良肉質，只要一直不去解凍，就可以保存很久、很久、很久。

然而，我內心又反抗性地覺得，必須有些豔遇才能顯出自己是個真男人。

我坐在屋子內剛才集集坐著在哭泣的餐椅，呆看著桌上的紅酒瓶，惘然若失之際，門鈴響起了，我飛快跑過去開門。

集集雙眼濕潤的笑，「差點忘記跟你說，情人節快樂！」

我凝視著眼前的集集，愣在原地，竟說不出一聲「情人節快樂」，我只是打開了鐵閘，把她用力拉進屋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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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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