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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家父近日身體不適,故城主之位由吾暫代。」
待他們到達任務地點,卻碰見意料之外的狀況。
瘦弱的年輕城主坐於大位,兩排守衛井然羅列,城堡內爬滿的彎曲藤蔓顯得廳內格外陰森,與冰炎上次拜訪此城的印象相較,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生氣。
「對於公會派人提供協助,吾在此表達感激之意。」城主淺淺頷首,連聲音亦是輕飄飄地毫無著力之處,「兩位遠道而來,想必疲憊不堪,吾先吩咐人帶你們下去休息。」
「感謝您的好意,但公會希望能夠早日將任務處理完畢。」冰炎朗聲回答,同時暗暗皺眉。照理說他們會跟上一組負責人進行接觸,但無論提爾或呈予都不在現場。他與夏碎交換過目光,又道:「我們必須與先前公會派來的人員交接,請問他們位於何處?」
氣氛頓時微滯,城主視線掃過整排守衛,他們沒有錯過這詭異的一瞬,兩人暗自戒備起來。
「是了,他們正在房間裡,吾這就派人帶你們過去。」
城主做了個手勢,暗處隨即走上一人向他們行禮,「請兩位隨我來。」
侍從將兩人領至相鄰的兩間客房後便自行退下,待他們見到提爾,卻發覺少了個人。
「提爾,告訴我情況。」半點廢話也不說,冰炎直接要求。
「……我只能跟你們說,現在有點麻煩。」
面對兩人的疑問,提爾搔搔頭皺起濃眉似乎不知如何開口,最後只得嘆了氣道:「我們來到這裡沒多久,那位老城主就倒下了,我順手幫他看了一下,結果有點不妙。」
「起因?」
紅瞳一下子銳利起來。
「下藥。」提爾的聲音放輕了些,像是怕驚動到外面的衛兵,「他的子女懷疑是親近之人所為,雖然跟公會無關,但我們也無法隨意行動,所以小呈予目前還在隔壁房間裡。」
「那麼,你找公會支援的原因是?」
細想事情的來龍去脈,夏碎提醒:「夏卡斯的任務說明是驅除,否則我們不會在這裡。」
「要完全治好老城主的病需要一個藥引,那個藥引在他們深山中的聖獸身上,我們必須去取回來。」說著,提爾盤起手臂,狀似有些苦惱,「雖然暫代的城主也有派人去拿,但對他們來說不傷到聖獸太困難了。」
「我知道了,把顧找過來,我們明天一早就動身。」
「--如果諸位要找你們的同伴,她人在王室的書庫。」
詢問侍衛後得到了這樣的答案,一行人又轉移陣地前往書庫。那是個裝飾華美卻帶著塵灰的房間,他們找了一會兒,才看到人坐在深紅布簾後的狹長移動式高台上,旁邊堆疊數落書籍。
「小呈予,他們來囉。」
提爾提醒,但對方毫無反應,似乎正在看書。
「顧呈予!」
冰炎連名帶姓地喊,可惜背對著他們的人影頭低低的,連名字都沒聽到。
「呈予?」
最後夏碎出聲喚人,還是沒反應,他有些擔心地躍上高台拍了對方肩膀,豈料她整個人抖了下,身子一歪失去重心跌落。
呈予下意識地護緊手中書籍,腰間卻被夏碎穩穩一托,眨眼間她已經好好地站在地毯上。
「沒事吧?」
見她一張臉沾染塵灰,斑斑點點小花貓似的,像是埋進書中看了很久很久。夏碎手才伸了一半,隨即回神,掏出帕子遞了過去。
「……臉沾到灰塵了。」
「謝、謝謝。」
接過手帕,甫從高處跌落的她還有些驚魂未定,「你們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叫我一聲?」
「妳--」冰炎用力瞪她,「算了,妳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吧,我們明天動身。」
「了解。」
呈予點點頭,提爾跟著湊過來檢查她的情況,「當初分開時我還有點擔心,不過妳看起來氣色不錯。」
「最初的確是小小慌張了一下。」她微微臉紅,「但之後聽到來交接任務的人是你們就安心了,想說自己也得作點什麼幫忙才行,便請人帶我過來查些資料。」
說著,她遞出數張文獻跟相關地圖,指著上面的紅色標記道:「這裡,到這裡,都是聖獸的出沒地點,牠只有在深夜才會潛進水底……但我有一個不懂的地方。」
審視過資料,冰炎有些意外地打量她一眼,「說。」
「根據過往文獻,他們的聖獸一向溫馴,但實際上有很多士兵受傷了。」
「據我所知,派去的人馬幾乎都負傷回來。」提爾插話補充,「不然他們也不會找公會幫忙。」
「……所以,我想聖獸身上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探詢的目光投向冰炎,「你覺得呢?」
「相去不遠。」冰炎頷首肯定,「明天我們就去現場勘查情況。」
隔天清晨,呈予望望這邊望望那邊,怎麼伸長脖子都只看到兩個人。
「夏碎還沒醒?」
「反正不急。」
桌邊擱著茶水,冰炎翻閱手中書籍似乎不想多說。
「我去叫他起來。」
提爾自告奮勇一臉很樂的樣子,冰炎挑眉警告:「我勸你最好不要,如果你堅持,後果自負。」
「叫醒人哪需要什麼後果啊。」提爾哼著小曲,甚至小跳步極其愉悅地闖入夏碎的房間,「漂亮的小孩睡著時就像是天使--」
不知為何,冰炎別開臉似乎不忍再看,她從開啟的門縫中覷見夏碎慢吞吞的爬起身,「他起來……」
話還沒說完,她傻在當場。
那個剛睡醒的人,非常乾脆俐落地賞了提爾一拳。
提爾慘叫一聲後退幾步,馬上被一個掃腿栽了個四腳朝天。
「輔長!」
呈予連忙奔過去,夏碎彷彿沒聽見似的,俐落地將提爾一拳揍飛,接著開始單方面痛扁。
「冰炎,夏碎被附身了嗎?還是他誤認輔長是敵人?」
「沒有。」
她問得慌忙,冰炎答得老神在在。
「為什麼你這麼冷靜啊!」
「因為該醒的時候他就會醒了。」
沒聽清冰炎之後的話,她掙扎了下,使出簡易的束縛術法,夏碎卻眼明手快立刻解了,直追上提爾就要再補上一腳。
「打完就好啦,反正皮粗肉厚死不了。」搭配著提爾的迭聲慘叫,冰炎在一旁涼涼道。
「輔長、這裡交給我!你快逃!」
她撲上去抱住夏碎的腰--帶著一種壯士斷腕的決心--人是止住了,那雙猶未清醒的紫色眼眸卻轉而看著她。
發抖著閉緊眼睛等候可能落下的拳頭,過了幾秒,抱著的身軀卻突然一重……夏碎擁著軟軟的她睡了。
好不容易把人再度放回床上,他們溜出危險地帶,兩人盯著冰炎要他給個說法。
「夏碎他--」冰炎想了一下,最後才道:「他有起床氣,而且醒來後不知道自己作了什麼。」
「屁啦,這起床氣也未免太大!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在作什麼,他剛才明明還精準的解開小呈予的陣法!」
提爾抗議,兩管鼻血跟著流下。
「你去問他,別問我。」冰炎有些不耐。
「等等,冰炎你怎麼知道他有起床氣?」發覺有些不對勁,剛才差點被壓扁的呈予忍不住舉手發問,「你也被打過?」
「問這麼多幹嘛!」冰炎瞬間垮下臉,怒道:「你們趕快準備,等人醒來就出發!」
他被打過,呈予默默地想。
他被打過,提爾默默地想,突然覺得這幾個拳頭挨的也算值。
「我才想問,為什麼他一碰到妳就睡著了,原以為他起碼會痛揍提爾幾十拳才停下的。」冰炎冷哼一聲,說出可怕的言論。
「喂,不要理所當然地說這些話好嗎。」
提爾額際微有冷汗,想起剛才某人被吵醒的黑臉,整個人抖了一下,「那力道比起殿下你毫不遜色啊,小呈予,妳施了什麼術法?」
她搖頭,「輔長你也看到了,我只是試圖攔住他而已。」
「他好像認不得人……說不定是聞到熟悉的味道安心了?」提爾猜測。
「熟悉的味道?」她困惑舉起手臂嗅了嗅,神色隨之一僵,「我聞起來像他的床嗎?所以夏碎才會睡著?」
「想那麼多幹嘛,等夏碎醒來直接問--」
「不能說!」
打斷冰炎的話,呈予很堅持,「被說聞起來像床這點,好像我沒洗澡一樣。啊、還是說他作了惡夢正在跟敵人戰鬥?」
「小呈予妳這話不對,我溫柔的叫醒漂亮小孩怎麼會讓他作惡夢!」
「……」冰炎連回話都懶,直接扔出一個白眼。
黑髮紫眸的少年繼續沉睡,沒發現自己的舉動讓其餘三人陷入極其熱烈的討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