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慢慢咀嚼著嘴裡的起士牛肉堡,臉色凝重地看著眼前托盤上金黃酥脆的薯條,又看了看手邊的蕃茄醬瓶,眉頭深鎖。
他深吸了一口氣,拿起蕃茄醬瓶朝著薯條使勁擠壓,一小坨鮮紅色的濃郁醬汁從細管口冒出,逐漸變大,但任憑他怎麼使力擠壓瓶身,醬汁始終沒有滴下。
艾倫嘆了口氣,鬆開手的瞬間,那泡蕃茄醬又迅速被吸回瓶裡。
「老闆!沒醬啊!!」艾倫不悅地朝著櫃檯吼道。
話音剛落,一名面無表情的服務生走了過來。
「補醬喔。」服務生一把搶過艾倫手上的醬料瓶,將另一瓶蕃茄醬碰地一聲放到桌邊,隨即又迅速回到吧台後方,與店內除了艾倫以外的所有人一起屏息緊盯著牆上螢幕轉播的型術大會賽事。
艾倫舔了一下嘴唇,搓搓手,拿起新的蕃茄醬瓶滿心期待地往薯條上擠。
細管發出一陣噗嚕嚕的聲響,幾滴小得可憐的醬汁垂頭喪氣地滴落在薯條上。
「還是沒醬啊!!」艾倫拍案而起。然而,他的聲音被酒吧內轟然響起的喝采聲完全淹沒,轉播畫面中的麥可正以一記漂亮的飛膝狠狠粉碎了貝菈的下顎與頸椎。
「我是不是早就說過這小子有料!」吧台後方,一名有著大肚腩的光頭男子邊鼓掌邊吼道,彷彿剛剛是他自己本人秀了一波美技。
「少臭美了,史派克!我昨天明明才看到你押了15個金銅幣在貝菈身上!」艾倫對面座位的一名胖女士不屑地說道。
「妳懂啥?這叫分散投資!」史派克挺起肚腩說道,一邊給自己的大玻璃杯裡續上滿滿的啤酒——
碰!
巨大的爆響讓店內所有人都彈了起來,史派克的玻璃杯在他手上炸開,啤酒與泡沫混雜著玻璃渣噴得他滿身狼藉。
史派克驚愕地抬起頭來,只見那名剛剛叫囂著要蕃茄醬,穿著黑色皮衣的褐髮男子正朝他走來,手上把玩著一把老舊的轉輪手槍。
「我需要蕃茄醬。」艾倫用槍管抵在吧檯桌面上,帶著古怪的微笑盯著史派克,又轉頭一一掃視著店內所有人。
「小子,你知道這店是誰管的嗎?」史派克很快從驚愕中恢復,猙獰地瞪著艾倫說道,店內的客人們也紛紛回過神來,用看好戲的表情看著艾倫。
「如果是歐瑞安皇帝管的,那也請他遞一瓶新的蕃茄醬給我,我很樂意為他附上一句『謝謝』。」艾倫打了個哈欠。
不等艾倫說完,史派克探手越過吧檯,一把抓住艾倫的衣領,僅用一隻手就將艾倫整個人高高提起,拉到了吧檯後方。
史派克的大手將艾倫死死釘在牆上,滿臉的橫肉幾乎要與艾倫的臉貼在一起,用危險的氣音說道:「你聽好了,小子。我不知道你是哪裡來的,但這間餐廳是馭型會的產業,你如果聽到這名字還沒腿軟的話最好現在就乖乖出去回到你的狗窩,否則……」
「否則你要哭著去找你們家會長妹子,求她讓你舔她的腳趾嗎?」艾倫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
店內眾人幾乎在同時刷地全部站起,抓住艾倫的史派克反應更快,大手舉起,一個耳光朝艾倫的左臉重重拍下——
乓啷!
史派克一掌拍碎了他左手緊抓著的朗姆酒瓶,粉碎的玻璃立刻深深扎入並劃開他肥厚的手掌,鮮紅的血液伴隨他痛苦的狂吼不斷湧出。
店內的空氣似乎泛起一陣微妙的漣漪,站著的眾人猛然意識到,史派克剛剛抓住艾倫時,只不過是抓住了艾倫遞給他的酒瓶,之後史派克就像個智障似的把這支酒瓶按在牆上表演獨腳戲,直到最後一巴掌打碎瓶身。
眾人驚愕間,艾倫已然自顧自地走到店外,跨上摩托車。
「嘖嘖,服務態度不佳,給一星差評。」艾倫掏出手機,隨即驚訝道:「不是吧!你們店連在導航地圖都沒有被設置地標?」
在艾倫的嘲諷聲中,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是剛才面無表情的服務生,他迅速從身後摸出一柄獵刀,以驚人的速度閃身到店外,但艾倫的反應更快,服務生剛一拔刀,他便已發動引擎,拉滿油門,後胎瞬間打滑高速轉動,一時間煙塵漫天,衝出店外的服務生剛好吃了一臉灰。
卻見摩托車一邊打滑,一邊靈活地調轉了方向,在艾倫的狂笑與引擎的轟鳴聲中揚長而去。
「那是喚靈司的人?」緊跟在服務生身後追出店門的胖女士轉頭向服務生問道。
「除了喚靈司以外,還有哪路高手能在那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施展靈術?」服務生恨恨道,他一邊收起了獵刀,一邊暗暗思忖。
靈術的本質是以言詞、眼神、手勢等等「溝通」作為媒介來影響他人的心理狀態,並使用精神力將這種影響最大化,這就好比看到情人會開心、聽到威脅會害怕等等,但如果人與人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在欠缺媒介的情況下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施展靈術。
而能夠同時對店內所有人施展靈術,讓大家都誤以為史派克抓住的是酒瓶,顯然就必須要在某個瞬間與所有人建立媒介。
想到這裡,服務生的心頭猛然一震。
剛剛打碎酒杯的那一槍不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嗎?
只不過,具體的媒介是什麼?是聲音?是目光?還是硝煙的氣味?
所以,他早就預想過情況了?從他開槍的那一刻起...…
不對,甚至有可能是從他吵著要番茄醬的那一刻起就......
「卡蜜拉,麻煩你幫史派克處理一下傷口,我得通知陳韻女士。」服務生轉向胖女士,面色凝重地說道:「領地可能有危險。」
「警告。防禦識別限制區。第二級。」
山道上,黑色的摩托車疾馳而過,儀表板上亮起了黃燈。艾倫沒有理會,催動著油門繼續驅車下山,偶爾轉頭眯眼眺望遠處一面漆黑高大的城牆。城牆一路往兩側延伸到遠處看不到的盡頭。而即使隔著數公里遠的距離,中央巨大的城門上浮雕著的蒂科瓦之花仍然散發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儀。
「警告。防禦識別限制區。第一級。」
下坡路逐漸和緩,摩托車駛出山道,由於距離接近,城牆顯得更為高聳霸氣,頗有遮天蔽日的氣勢,此時艾倫的位置已經近到能夠用高倍望遠鏡看到城門侍衛的程度。
忽然,儀表上的通訊裝置亮起,艾倫低頭迅速瞄了一眼,停下摩托車,嘆了口氣。
「午安,艾麗斯。」艾倫打開通訊,用他自認為最溫柔而富有磁性的口吻說道。
「艾倫·貝當!!你他媽的給我跑去馭型會領地做什麼?!」
艾麗斯高八度的尖叫聲彷彿都要讓艾倫的耳機冒出煙來,艾倫皺著眉頭拔出耳機,拿到了距離耳朵一尺遠的地方。
「呃...我迷路了!」他掏了掏耳朵,繼續用圓滑的口吻說道。
「迷路...」通訊另一頭的艾麗斯差點沒緩過氣來:「所以你現在是打算告訴我,你從都城迷路了整整1000公里到東南海岸的馭型會?」
「呃,我方向感很差嘛,妳也是知道的。」艾倫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幫我個忙,我迷路的事情別告訴扎伊爾。至於定位數據的部分...妳知道該怎麼處理。」
「是啊!我看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直接把數據放到扎伊爾議長的桌上,再做好其他副本送給最高議會的其他6名議員!」艾麗斯氣沖沖地吼道。
「妳會害死我。」艾倫嘆了口氣。
「是你自己先找死的!」艾麗斯的聲音再度拔高,喘了口氣,方才沒好氣地問道:「何時會回來?」
「大概15個小時之後會回到都城。」艾倫低頭看了看錶,稍稍收斂起戲謔的笑容:「告訴狄倫和皮婭,就照以往的方式待命就行。」
「待命個鬼,你死在那裡最好。」艾麗斯冷哼一聲,掐斷了通訊。
「我這個總執行官怎麼當得這麼窩囊...」
艾倫揉了揉太陽穴,將摩托車鑰匙反像擰了一圈,摩托車再度發動,不過這次它並沒有發出任何引擎或齒輪的聲響,艾倫催動油門,摩托車有如漂在水面上一般寂靜地轉了個彎,駛離道路,一路來到了一個小矮坡下。
艾倫停好摩托車,又從車身旁的小皮袋中掏出一個精巧的單筒望遠鏡,爬上了小矮坡,低著身子眺望不遠處巨大的城門口。
高聳厚重的精鋼城門此刻被絞鍊高高吊起,固定在入口正上方,門戶大敞,門外約50公尺處是一道寬約10公尺的護城河,在護城河上方是一座寬闊的大橋,連接著城門與外界,彷彿馭型會隨時歡迎任何人出入,但此刻在艾倫目光所及的範圍之內,除了在天空盤旋的幾隻老鷹,還有遠處草坪上在吃草的山羊以外,放眼望去根本沒有任何閒雜人等。
艾倫調高望遠鏡的倍率,望進城門內側,從他的位置隱約可以看見三個正在來回踱步巡視的馭型會成員,他們身穿黑色的皮甲與皮褲,其中一人腰間掛著一柄長刀,另兩名則各自手持著一根黝黑的長棍。
「這群肌肉棒子怎麼就是不懂槍枝的浪漫呢?」艾倫小聲地喃喃自語。
霎那間,腰間配刀的門衛轉過頭來,直勾勾地望向艾倫藏身的方向。
正巧就在望遠鏡裡與艾倫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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