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灰色的天空下,一縷縷黑煙飄散而過,死氣沉沉的高樓宛如被巨大的釘錘擊碎、撕裂,裸露且扭曲的鋼筋上停留著少許烏鴉。破損不堪的汽車被隨意棄置,有的引擎蓋上仍在燃燒著零星的火苗,街道上滿是堆積的碎石、瓦礫和破碎的玻璃,不時可以聽到遠方的警笛聲與不知何處傳來的喧囂。
猛然框啷一聲巨響,街邊超市的玻璃窗爆裂,伴隨飛濺的玻璃碎屑一同爆發而出的是店內一浪高過一浪的怒吼、尖叫、啼哭、咒罵。
貨架之間的過道被一輛輛推車和人群塞滿,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疲憊與驚慌,沒有人在意結帳的事,收銀區早已一片狼藉,錢箱空空如也,人們不斷地從貨架上爭搶寥寥可數的礦泉水、壓縮餅乾,努力裝滿推車後再奮力朝著出口推進,嘗試突破一層又一層的人牆。
「蒂可!」
一名婦人歇斯底里地在人群中哭喊著,眼淚順著她的臉龐滑落,她不停地一會踮腳一會蹲下,勉強在人群的縫隙中搜尋,祈禱小女孩能出現在某個貨架的角落或是某個大人的身後。
然而,沒有人為了她停下推擠,沒有人幫助她查看四周,所有人都在忙碌且貪婪地爭搶著最後一點生存的機會。
嗚──────
一聲淒厲的長鳴聲響起,像烏雲般壟罩了商店和整座城市,又像地獄深淵向罪惡的人類發出的邀請信號,在所有人的耳邊和心頭上悠悠地迴蕩。
空襲警報!
時間彷彿在一瞬間凝固,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恐懼逐漸爬上他們的臉龐。
片刻之後便轉化為瘋狂的沸騰。
暴動的人們瘋了似地往外推擠,落地窗一扇扇碎裂,人群中開始傳出零星的槍響,卻被更高分貝的尖叫和嘶吼聲蓋過。
「蒂可!!」
婦人發出欣喜若狂的叫喊,小女孩的嚶嚶哭泣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婦人的視野當中,她伸手試圖拉住女孩,但人潮卻將她逐漸往反方向推離。女孩哭喊著想要上前抓住婦人的手,腳下卻驀地一個踉蹌,頓時往前栽倒,小小的身影在轉瞬間淹沒在無數腳步的狂亂踐踏之中。
「蒂可!!!!」
在婦人夾雜痛苦與慌亂的尖叫中,殷紅的鮮血開始在人群的腳下汩汩蔓延、流淌,逐漸匯聚成一攤鮮紅的小池,又被狂亂的腳步四處踩出一個個血色印跡。
婦人抱著頭,緩緩蹲了下來,她的眼睛瞪大而空洞,嘴巴仍然大大地張開著,喉嚨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嘶啞聲。
片刻後,響徹天頂的淒厲尖叫終究還是狠狠撕開了她的心肺與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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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兒大聲叫喊著,從床上驚坐而起,大口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陣陣尖叫與空襲警報的長鳴彷彿還在她耳邊縈繞不去。
過了好半晌,她的呼吸才逐漸平靜了下來,身邊傳來深沉的打鼾聲,一名壯碩的男子渾身赤裸地躺在她身邊,仍然熟睡著。
她長出了一口氣,起身下床,赤著腳走到窗邊,默默點起了一根菸。
外頭是一片遼闊的海灘景色,此時天還未全亮,東方的海面上剛開始微微泛白,不時傳來海浪拍打岸礁的聲音。
可兒纖長的手指夾著捲菸,朱唇微啟吐出了煙霧,裊裊青煙伴隨烤煙的燻香,被晚風輕輕收攏,溫柔地捲進了夜空之中。
烽火、死亡、暴力、瘋狂,這些詞語在可兒至今26年順風順水的人生中僅僅存在於史冊和典籍之間,但每晚午夜夢迴時刻,為何那種足以使靈魂塌陷的沈重感卻又如此真實?
兀自楞神之際,微弱的紅色火光一明一滅,逐漸逼近她的指節,她漫不經心地按熄了菸頭,轉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打開螢幕:
邏各斯6026年10月8日 上午 0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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