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月來黎鴞被柳昭拉著在山莊中做盡於家族中遭禁止之事,無論是攀牆、爬樹和湖邊戲水,甚至跑去打攪正練劍習武的藏劍子弟。
黎鴞難以習慣,可每當他欲阻止,柳昭便愈難纏,最終依舊成了兩人共同鬧騰之局,惹得柳豐領著幼子四處向藏劍友人以表歉意。
而對於黎家老二難得不如尋常聽話穩重,遊走武林眾名門間的黎兆未能目睹,倒是黎鷹眸底升起訝異,如見新人般望向弟弟,沉思後又似放下心頭重擔。
明劍大會即將結束,此刻夜深人靜,三更鼓未敲,本習慣早寢的黎鴞尚未入睡,坐在窗櫺側,稚嫩面容陷入沉思。
黎鷹來尋之,見狀輕敲門板喚聲阿弟便走入房中,站在他身畔,低頭與黎鴞四目相接,徐徐開口。
「二郎,如何?」
青年滿眸笑意,伸手輕拍弟弟頭,黎鴞也未躲開,反蹭幾下長兄掌心,透露鮮少在北方時會展現的親近。
「阿兄所言何事?」少年不解望著兄長。
難得看幼弟這幅神情,黎鷹低沈笑出來,攬住他的肩頭,直道:「自是柳家二郎,你這幾日不是與他相談甚歡嗎?」
「⋯⋯」靜默一會黎鴞搖頭,悄聲道:「也沒有相談甚歡。」
「是嗎?」兄長似乎相當訝異,亦靠到窗筐上,溫和表示:「為兄以為你挺喜歡他。」
對於黎鷹所講,黎鴞不太理解,想了想方頷首,直言:「不討厭,且阿爺要我和他好好相處。」
青年慣性拍著弟弟的背,眉間卻有不易察覺的沉悶。
他明瞭少年從未有自身喜好之物,向來聽從黎兆和叔父命其所作所為,鮮有埋怨更遑論抗拒,若成年後黎鴞應能成光宗耀祖之人,黎兆定是滿意,家族因而更為興旺。
如自己此刻這般。
如大妹嫁入氏族。
可想起黎烏出嫁前,曾來與之私談央求,黎鷹終究沒能置之不理,低聲嘆氣,再次把幼弟摟進懷中,左右晃動,口中喃喃道:「二郎,你知曉嗎?為兄與你的阿姊們,都希望你能得你所愛。」
比起堅守奉獻於黎家。
「並非為阿爺或黎家,而是你所嚮往之事,尋得之摯友,與所愛慕者成婚。」
他低沉傾訴,如同再向神明祝禱,聽得黎鴞難以明白兄長為何突然提及此事,卻在與黎鷹對視時窺探到其眸底低沉思緒。
為此,少年本衝動欲反問關於黎兆是否有談及黎鷹與柳霖結親之事,然最終仍化為沉默,僅伸出手回抱住對方,有樣學樣輕拍長兄背,點頭允諾:「好的,阿兄。」
聽得黎鷹難再說出任何話語。
儘管他懷抱期待,終究得看黎鴞所願。9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ahYXPxsG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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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品劍結束前,少年男孩依舊形影不離,雙雙都默契未再提及兄姐婚事或詢問是否要去觀比武。因此兩人並未親眼目睹在眾人訝異裡,品劍最後關頭,由無名黑衣蒙面劍客排除群雄,奪得殘雪離去。
而大會宣告結束,他們亦迎來彼此別離。儘管柳昭依依不捨,黎鴞仍是拒絕其前往洛陽之邀,決定隨父兄回到北方。
「二哥!」
男孩抓緊少年的手,些許緊張表示:「我會寫信給你!你也要寫信給我!」
感受到握著的掌心溫熱,黎鴞心想柳昭應是鮮少送別方如此難捨,不禁同樣出聲應允:「嗯,我會回信給你。」
「你啊,可別一天到晚煩阿鴞!」柳霖自是清楚幼弟纏人性子,立即伸手敲其頭頂,惹得柳昭滿面不滿。黎鷹見狀露出淺笑,溫和看向柳霖,低聲替男孩說話:「阿霖,阿弟這幾日也開朗不少,可都多虧阿昭。」
少女咯咯笑了幾聲,直言:「阿鷹哥別慣壞這傢伙。再這樣他可能回府都要會喊著要去找阿鴞了。」
「要是來日阿昭來北方,黎家定會依照兄弟之禮相迎。」黎鷹允諾,輕拍黎鴞肩膀。只見沉默的少年跟著頷首,他隨後才輕咳再道:「當然,若是阿霖也有同行,更是歡迎。」
耳聞青年所講,柳霖怔了,良久方勾起嘴角。
「這可是阿鷹哥講的。」
少男少女相視而笑,迎向入夏之風道別。
黎兆不言不語,視線不著痕跡瞥往柳豐和張英,再轉向黎鷹和柳霖。兩人此刻雖並肩而行,但後者專注於自家幼弟,費心叮嚀,並未向自家長子展現男女離別不捨情愫,黎氏族長將其視作或許婚事暫且無望,不禁無聲嘆息。
黎鴞則在沉思後跳下馬車回到柳昭面前,自暗囊裡取出布包的靈礦——此乃這幾日受藏劍鑄劍弟子指點而取來之物,逕自塞到少年掌中,直呼:「這你或許更知道用處,再會了。」隨後微微頷首,再次踩回車內。
打開粗布一角,柳昭頓時明白,連忙朝馬車拼命揮手,喊道:「二哥!我們定要再會!」
只見少年自窗內伸出右手,而黎鷹亦跨上駿馬向柳霖拱手道別,黎氏眾人與家僕同樣向柳氏告別,馬群嘶鳴數聲後揚起塵土,即刻朝北啟程。9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Snzn2kmfm
行至十幾里外,沉默的黎兆忽開口。
「如何?」
熟悉語調震得黎鷹膽顫,心想終究得面對,連忙反問:「阿爺所提為何?」
眼角後瞥了眼年滿十八的長子,黎兆並非不懂其所想,但這幾日見他與柳霖相處甚歡,柳家又有剛正之氣,若能有與其聯姻,應為百利無害。只是憑黎鷹這性子,像極他死去的娘親,堅忍不拔,聰慧卻過於正直,對諸事莫願妥協。
「自是那柳家小娘子。」男人說完回首直視青年,目光如炬,盯得黎鷹手心沁汗,嘗試繼續顧左右言他:「阿霖當然如張英大人英氣。」
黎兆深嘆氣,不再隱瞞其所圖,直道:「鷹兒,你到該成婚年紀。」
雖有猜到阿爺心想,黎鷹仍忍不住握緊韁繩,吐氣後堅定表示:「阿爺,阿霖——柳家小娘子比兒年幼許多,不過就長阿鴞一歲餘,兒對其自是如對阿烏與阿沐,婚事萬分不可行。」
語畢,父子間未再說更多,沉默已是應答。而見黎兆不再言語,黎鷹也明白,便垂首道:「阿爺,孩兒身體微恙,先去車中陪二郎。」
「嗯,去吧。」
男人揮手示意其退下,得到肯首的黎鷹如釋重負,連忙調頭向往後方黎鴞的馬車駕去。
而歸家之路途遙遙,行車千百里,黎家族長深思無數。
比來時更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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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黎鴞回到北方,雖不如長兄所需擔負之責,但作為黎家嫡子依舊被約束嚴格家訓下承擔家族所需,便逐漸將西湖的光景山色、那偶遇的同齡玩伴與他口中偶然得知的秘密拋諸腦後,只偶爾會在與世家子弟交流間想起那對自己似乎豪無所求的男孩。
直到三月過去,黎鴞突然從家族管事手中接過褶皺的信件,上頭寫著黎鴞二字,他訝異拆閱,看到署名 ,才意識到柳昭竟真依約定來信。
(下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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