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爾諾德現在焦頭爛額,家裡很多事都依賴奧祖的魔法來運作。沒有精靈的保護,花園裡的薔薇都盡數枯萎,屋裡溫度失恒,都是靠著基魯巴特送來的火炭來保暖。
有關恩卡特土地問題,雷爾諾德遲遲也未能解決。辦公室裡資料過少,特別是奧莉菲亞待過的村莊,完全沒有記錄,有的只是村莊對面遙遠的市區。
雷爾諾德吃下常用的感冒藥之後,便匆匆往奧祖的房間走去。現在不是生病的時候,長年以來一無是處的他,終於有個機會來改變自己,畢竟他不想平淡庸碌的離開人世。他要振作起來,重拾屬於自己的自信和生存意義。
他敲門進去,果不其然,基魯巴特正在看護奧祖。
他直到那天才知道,原來基魯巴特和奧祖是關係很好的親友,甚至好到讓這個教會統領把辦公桌和工作全都搬到奧祖的房間裡,就只為了方便照料奧祖。
「王舅,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基魯巴特正在休息時間,坐在床邊守著奧祖。雷爾諾德猶豫再三,還是進去叫他過來。基魯巴特轉頭看是雷爾諾德,便走到辦公桌那邊去,他甚至不忘行禮。
其實奧祖倒下也不過兩天,然而基魯巴特神色憔悴,眼底下的黑眼圈說明了他的疲勞。基魯巴特是個很著重儀容的人,現在特別是在王子的面前,即便再忙也好,他也得插時間來打理儀容,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精神爽朗。
雷爾諾德心裡有些愧疚,所以莊園裡的事都盡可能不會打擾到基魯巴特,除非需要到他的時候。
「抱歉,在你忙得披星戴月的時候叫你過來,但我需要你的幫忙。」
「不敢,二殿下是有什麼吩咐?」
「我想借你手下幾個機靈的傭人替我辦點事。」
「作為臣僕,侍奉王族是份內事,不用借,我的東西都是您的。」
雷爾諾德可不敢把基魯巴特的客套話當真,但他還是向基魯巴特交待要求和細節,即便他不去,雷爾諾德也會讓奧祖康復之後再去調查。
「我立刻去辦。」
雷爾諾德面有難色的拉住基魯巴特,後者疑惑的望向雷爾諾德,他困窘的咳了聲,低聲問道:「還有一件,如果有時間的話,你能告訴我有關你和奧祖……貝羅福德伯爵以前的事嗎?就個人好奇而已。」
他想搞清奧祖和丹尼爾的底細,從前他對週遭的事物不感興趣,但現在不一樣。他有種不好的感覺,先不論村子的事,那天雷爾諾德親眼目睹了感恩節屠殺,他熱切的感受到,自己是不可能置身事外。
關在莊園裡的自己,能夠知道外面的世界,就只有奧祖帶來的報紙。雷爾諾德不確定自己所看見的和新聞上所說的,究竟是真還是假,但有件事他很清楚,王室的腐敗。
暴虐的哥哥、無能的國王、扭曲的花瓶王后,不僅如此,還有教皇過度的權威,現在還隱約知道奧莉菲亞過去的苦難,有生之年他想站起身,即便做不到為人民做出巨大的貢獻,那至少也要保護好身邊的人。
這就是他的目標。
基魯巴特斟酌了一下說詞,想了會兒,便緩緩說出奧祖的過去:「依費南家和貝羅福德家原是世交關係,所以現在的貝羅福德伯爵和我還有現在的王后是兒時玩伴。理查德……不,貝羅福德伯爵在繼承爵位之前,是埃爾維大師身下的得意弟子,身為天才魔法師的他醉心研究煉金師和魔法發明。時而久之,他的貢獻讓他成了軍事顧明和發明家,直到我姐繼承聖母位置之後,他才被逼的接受爵位。」
「被逼的?」雷爾諾德有些驚訝,這種事他第一次聽說。
雷爾諾德在王宮生活的時候,不曾接受過任何教育,直到他們來到了恩卡特,奧祖給他上的課,所以對於奧祖,雷爾諾德是一無所知。
「在那之前,前貝羅福德伯爵因被揭發貪污賄賂,全家人都被公開處刑,但那個時候理查德和家裡早已斷絕關係,長年把自己鎖在魔法塔裡專心研究,他還是埃爾維大師的轉告之下才得知的消息。在埃琳娜王后的說情下,國王為國惜才,所以沒有處死他,反而讓他繼續待在魔法塔。」
基魯巴特把事情娓娓道來,那個時候他不在王都,直到從教會總部回來之後,奧祖已經成了伯爵,埃琳娜也成為了王后。
聽基魯巴特的簡單描述,奧祖是醉心於魔法學術研究的宅男,那就不難解釋他那孤僻的性格。雷爾諾德忽然想起了丹尼爾,他和奧祖好像是從一開始見面就有些衝突。
「那你知道洛佩滋家和貝羅福德有什麼關係嗎?」
「洛佩滋?就我所知,沒有。」
也對,可能丹尼爾只是單純的討厭奧祖,但雷爾諾德總覺哪裡有違和感。雷爾諾德和丹尼爾的關係的確比較親,主要是因為奧祖是個死板的人,除了重要事之外,完全不會跟雷爾諾德說話,而丹尼爾……態度有些熱情,性格率直,和他知道的大英雄形象完全不一樣,坦白說,一開始他還以為丹尼爾被丟包了。
但他沒傻到會覺得丹尼爾是自願接下的任務,即便用國王作擋箭版,長年在外征戰的丹尼爾會願意捨棄王國大英雄、首席騎士長的位置,跟一個孤僻自閉的小孩來隱居,關於這點,雷爾諾德是打死也不會相信。
雷爾諾德很慶幸奧莉菲亞的到來,這樣才讓得他有另一種思考方式,奧祖的話也比從前的多,也少了從前那種窒息的束縛感。
但顯然基魯巴特和他各有心思,見對方提到洛佩滋,基魯巴特神情微妙,忐忑道:「二殿下,洛佩滋家族不是正常貴族。以前我聽說洛佩滋候爵家和過去米勒候爵家關係走得很近,而洛佩滋候爵正是提供米勒候爵叛國罪證的人,當初又是他把炎之魔女介紹到米勒家。」
雷爾諾德聽後不由一愣,很是疑惑,這跟他知道的信息不太一樣。
「炎之魔女是洛佩滋候爵介紹給米勒候爵的?可是我看資料是說她以平民身份,混進米勒宅邸,也沒有什麼推薦信。」
「那殿下有沒有想過,她又是如何來到的王國?」
看來想不涉及政治陰謀,是不可能的事。
「王舅,你知道米勒家被滅門那天的細節嗎?」
「那個時候我和理查德都不在王都,宮裡又把有關米勒家的消息全面封鎖,還嚴令不得私下議論米勒候爵的事。除了王室和當事人之外,恐怕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過我有種想法……太子應該知道什麼,畢竟太子和米勒小姐的關係——」基魯巴特面有難色,說到後面,他不知道說出來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雷爾諾德眉頭緊皺,「他們什麼關係?」
「二殿下,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但對於王宮貴族的話,二殿下要當心。現在這種走勢,很有可能會有人拿您來當作犧牲品。」
「我知道。」
好吧,他是說不出口。基魯巴特心裡知道雷爾諾德對奧莉菲亞抱有好感,那種眼神,像極了當年奧祖看向埃琳娜的那種。
他不知道雷爾諾德為什麼會突然問起奧祖的事,但想想奧祖那種臭脾性,基魯巴特沒忍住就婆說幾句。
「殿下,理查德是個不擅長表達自我的人,只要不是——」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bKGjymeAg
「二王子殿下,在下巴伯特前來拜訪。」
「請進。」
外面的敲門打斷基魯巴特的話,基魯巴特不悅的擰眉,往門那邊的方向望去。
巴伯特開門而進,發現基魯巴特就站在雷爾諾德的旁邊,他站到合適的距離後,微微彎腰行禮:「見過統領閣下、二王子殿下。」
基魯巴特有些意外,他以為雷爾諾德會與巴伯特彼此拉開距離,更別說讓他去守候那位小姐。不過想想也對,放著她獨自一人不管,反而更令人擔心。
說到底,舅甥倆都好些年沒聯絡,上次的時候,還是雷爾諾德五歲的時候。在他離開王都之後,也沒有人知道他和奧祖去了哪裡,就連基魯巴特的家姊也不願意告訴他。
「鄙人受殿下吩咐前來通知,米勒小姐已經醒來。」
宅邸裡現在基本上只有他雷爾諾德,還有基魯巴特和巴伯特。他的確和巴伯特有些過節,但他沒傻到放著免費勞工而不用。再說,巴伯特是基魯巴特的心腹,他多少也得給予該有的尊重和寬容。
其實雷爾諾德知道巴伯特沒有錯,但心裡實在無法苟同他們的想法。也許,他的確是沒有作為領導的才能吧,更別說是覺悟。
除開過來探望奧祖的時間,雷爾諾德幾乎都待在奧莉菲亞的房間,觀察她的狀況。回想起當時她五孔流血的驚駭畫面,雷爾諾德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強烈的恐懼,茫然讓他切斷理智的思緒,身體發涼,孤獨的淒愴感激烈的刺痛他的心。即便現在想起,他的雙手本能的因害怕而顫抖。
雷爾諾德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為什麼他的心會如此在乎奧莉菲亞,還有那種熟悉感,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手足無措。
知道奧莉菲亞醒來了,雷爾諾德暗地裡鬆了口氣,不忘回覆道:「辛苦你了,我馬上過去。」
見他有離開的打算,基魯巴特連忙叫停。
「殿下,離開之前,我有事想殿下批準。」
「在我面前不必拘束,這裡不是正式場合,我也不像王兄那樣嚴厲。」雷爾諾德的眉頭微微皺起,他不習慣基魯巴特對他如此恭敬。
隨後,雷爾諾德無奈嘆氣,至少他沒有奧祖給的那種窒息的拘束感。與此同時,他又有些感嘆,感覺基魯巴特和奧祖在某些地方上很相似。
不,大概是紥克利的緣故吧。
小時候他們見面的時候,基魯巴特長期在教會裡接受教育和任務,不像現在有了掛名的統領位置,去周旋調和教會和王室兩邊的事務,長期為太子打工。紥克利的種種暴行和行事風格,雷爾諾德也有耳聞,想到這裡,他有些同情基魯巴特。
「算了,王舅請說。」
「雖然殿下先前已經拒絕,但以現在這種情況來說,我覺得還是讓我手下的僕人來分擔莊園的家政才是正確選擇。特別是那位……米勒小姐,我可以個別挑幾名女僕過來侍候,您看如何?」
「王舅,我不是不信任你,但現在這種情況,我不希望有任何外人出入莊園,讓這個地方陷入危險之中。至於奧莉菲亞的話,我會親自照料。」
如果可以的話,雷爾諾德當然想讓他帶人過來,但他沒傻到這種地步。基於小時候培養出來的感情,雷爾諾德對他的舅舅是信任,但他明白一個道理,就是人多口雜,特別是關於奧莉菲亞,萬一對方反叛舉報到教會上層,或者是讓世人知道,那不至是奧莉菲亞,就連他和奧祖也難逃罪責。
包疪魔女是叛國罪,就像基魯巴特所說的一樣,王子叛國一旦被“落實”,那就再也洗不清。雷爾諾德一生平淡,在乎的東西不多,但被平白污蔑,他是怎樣也不願意。即便他出生再低賤,他的自尊心比任何人還要強。
比起男女的不便,還是能保住性命的好,再說了,這樣他不就有理由去找她了嗎?如此想著,雷爾諾德的臉頰有些發紅,為自己的窩囊感到羞恥。
基魯巴特後知後覺的想起魔女的事,但尊貴的王子親自去照料連平民也不如的墮落貴族,他無法認同對方的做法。但換個角度來看,現在最適合這份工作的,的確只有雷爾諾德一人。
之前他就想吐槽了,雷爾諾德對奧莉菲亞也過於關心了,只要是她的事,他總是親力親為。突兀的是,紥克利的身影瞬間閃過基魯巴特的腦中,他用力的搖頭,否定自己驚駭的想法,作為妥協,他又提出另一個看似不錯的提議。
「那這樣如何,就先讓巴伯特解決燃眉之急,包辦家政和伙食,他是我的秘書官,也是被輔於王都神官,他是平民出身,所以家政方面絕對可以幫得上忙。雖然之前與殿下有些衝突,但我更擔心殿下的健康和壓力,我可以用性命擔保,他是可以信任的人。」基魯巴特指向一旁的巴伯特,說道。
「可以。」
雷爾諾德直接答應,既然基魯巴特都自告奮勇了,他沒有理由拒絕義工。
之前聽雷爾諾德辯護奧莉菲亞的時候,基魯巴特只覺得雷爾諾德是個感性、有強烈正義觀念的孩子,沒想到辦起事來公私分明,而且還行事模式井井有條,毫不拖泥帶水,看來之前是他多慮了。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那我先走了。」雷爾諾德又轉頭望向巴伯特,不忘交待:「巴伯特,家政的安排就交給你,但有些地方你不能去,鑰匙的話,我之後會給你。」
「遵命。」
雷爾諾德健步如飛,快步離開房間,只留下他們主僕面面相覷。目睹雷爾諾德對奧莉菲亞的用情之深,他們都心情微妙,有些尷尬,又有些擔憂,氣氛也漸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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