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紗：雙人舞 - 光怪陸離

　　「不行，潔西，我承認我很感謝妳幫我解圍，但我今晚的行程安排是先去中心劇院實地走訪，做點筆記和拍照。」

　　現在一定差沒幾分鐘就要晚上七點了，我們走出酒店，確認康妮沒有氣急敗壞地追出來後，我停下腳步，跟潔西卡把話說清楚。

　　「把妳腦袋裡的行事曆丟了吧！計畫趕不上變化，妳永遠不知道妳的計畫會怎麼被打亂，就像妳才剛發現自己得為了大家再多編十分鐘的舞步，不如就順其自然嘛。」

潔西卡輕輕彈了一下我的額頭。

　　她一臉放鬆的表情和當初指揮大家排練時的緊迫逼人完全是兩個樣，確實，潔西卡的處事之道靈活多變，彈性到她一不高興，說不當負責人就不當了。

　　我不打算責難她這一點，不想被她揶揄固執不懂變通之後又被說喜歡翻舊帳、斤斤計較，過去的……就讓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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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十點我們再去，那時候在那兒排練的是舊金山芭蕾學校，我有幾個朋友在那裡，我可以說服他們抽幾分鐘讓妳上去拍幾張照片，多多觀摩別人的表演也能給妳一些靈感，是不是很棒？」

　　潔西卡邊說邊往我手裡放了一疊紙鈔，以撒嬌的口吻說道：「今晚陪我逛街，妳也正好給自己買一些新耳環或新色號的唇釉，我記得妳有一支被菲力克斯拿走了？噢，還是妳給自己整個感覺成熟一點的香水？」

　　就像買通室友海莉幫她做作業一樣，潔西卡也用老招式買通我——潔西啊潔西，妳不會真的以為靠著一些漂亮的首飾和高級美粧品妳就可以買通我了吧？

　　好吧，妳確實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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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潔西卡吃不慣飛機餐，只啃了幾片麵包跟咬了幾口油膩的美乃滋櫛瓜三明治，一路從洛杉磯餓到現在，因此她提議先去第六大道瞧瞧那裡的小吃攤。

　　我跟約瑟芬在紐約住了三年多，但我們的房子落座於公園坡，假日旅行時我們通常是搭飛機回法國，我很少有機會親自在曼哈頓的街道上走走。

　　如果不看路標告示的話，我們真的分不清自己在第幾大道的哪一街——因為周遭街景看來看去都差不多：商業高樓的大型廣告看板與富人區摩天大廈簇擁著車水馬龍，橙黃或銀白的街燈跟商家的五彩霓虹招牌交相輝映，行人如織，白領們剛結束一天的工作，皮鞋與高跟鞋匆匆穿越街道，湧向地鐵站的入口。

　　簡直就像置身於多人模式的VR迷宮闖關遊戲裏。

　　高檔牛排餐管與有露天座位的咖啡廳開始迎接晚餐時段的顧客，門口排著等待入座的人群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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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潔西卡在一輛洋溢焦糖香味的路邊攤餐車前停了下來，買了一袋熱騰騰又香脆可口的綜合糖衣堅果，經過叫賣法式可麗餅的小車時我們買了兩份，都淋了滿滿的奶油和乳酪。

　　邊走邊吃看起來很土氣，尤其我們兩個還大聲地聊著天，但管它的，開心就好。

　　停下來等紅燈時，我沉默了，因為一抬頭我就看到對面高樓的廣告上有一個熟悉的人。

　　路克裸露著上半身，下半身裹著柔軟的浴巾，結實的身軀濕漉漉地，他微微低頭，眼睛藏在暗綠色的陰影裡，搓洗黑色頭髮的兩手滿是綿密的白色泡泡。

　　嗯，是他代言的男士洗髮精廣告。

　　那俊挺的側臉不曉得可以迷倒多少年輕女生，但我看了倒是沒有什麼感覺，潔西卡當然也順著我的目光看見那幅稀釋其他廣告存在感的……呃，廣告。

　　她默契地跟我一樣低下頭，假裝沒有看到，繼續從袋子裡抓起堅果、栗子往嘴裡塞，我則卡滋地咬了一大口可麗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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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燈亮起，汽機車的引擎聲轟隆齊鳴，我們繼續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漫步，感受腳底下獨屬於這座不夜城的脈動。

　　我們走了一段路，沿途的霓虹燈和喧鬧聲漸漸變得稀疏起來，轉進了一條相對安靜的街道。

　　正當我們因為沒什麼看頭而打算往回走時，一家裝潢溫馨素樸的小店留住了我的腳步。

　　「米拉和諾亞的超好吃比利時鬆餅屋，買二送一促銷中。」

　　這家店的招牌是手工製作的木製牌匾，下方掛著一串串小燈泡，閃爍著溫暖的光芒。

　　我大聲念出上頭用白色、黃色油漆寫著的字，潔西卡也跟著停下腳步。

　　「走，我們過去看看。」

　　她拉著我的手直朝那家店邁步而去。

　　櫃檯旁邊的展示櫃裡擺滿了長方形白色紙盒，暖色調的燈光下，盤子裏躺著黃銅色的厚實格子鬆餅，幾乎每塊鬆餅都塗上了積雪似的鮮奶油，奶油上淋了草莓醬、卡士達醬、巧克力醬或者起司醬……裝飾著滿滿的草莓、香蕉切片、藍莓或奇異果。

　　「我從來沒吃過鬆餅，完全不知道該選哪一種。」

　　這壓根是鬆餅界的選美大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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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沒吃過鬆餅！？騙人的吧？妳這十七年來連舔都沒舔過？」

　　「我只吃過平底鍋煎的那一種，但我總覺得那不像在吃真正的鬆餅。老實說，比較像吃蛋糕。」

　　老闆娘似乎聽到我說的話了，過來親切地給我解釋不同口味的鬆餅的口感和特色。

　　「我不知道耶，潔西，我該買一份來吃嗎？我已經吃過正餐了，還外加一份可麗餅，如果這玩意太好吃，忍不住天天過來買的話，等到正式表演的那一天我不就跳不起來了？」

　　「那妳就等我們表演完後再過來買啊，這家店又不會跑。」

　　「可是我現在很想試試看那個卡士達奶油口味的。」

　　「那妳就買啊。」

　　「可是我怕胖。感覺水果口味的比較健康，但我不喜歡香蕉。再說這份量實在太大了……」

　　「吼我真的受不了了啦！」

　　我的猶豫不決磨光了潔西卡的耐心，她沒有把我拖離這間店，反而一連跟老闆要了三份鬆餅。

　　「來，張嘴。」

　　潔西卡將奶油卡士達鬆餅掰了一個手掌的份量，遞到我嘴邊讓我咬一口。

　　甜而不膩的濃郁醬料跟我的舌頭跳起了華爾茲。

　　「這樣妳滿意了吧！剩下是我的啦。」

　　「妳吃得下這麼多？」

　　我驚訝地瞪著她打包的另外兩份奶油巧克力草莓……和奶油草莓醬香蕉口味。

　　「這兩份是回去帶給艾芙瑞和海莉的，如果她們喜歡的話，舞劇表演完後我們就約在這裡再吃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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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走出這條街沒多久，突然潔西卡撞了撞我的手肘，要我抬頭看向她指的方向。　　

　　又是超巨大的廣告看板，這次是……代言運動飲料的。

　　這則廣告色調鮮豔明亮許多，背景是人來人往的海灘，鏡頭像海水一隅拉近，忽然，水裡冒出一位皮膚白皙、肌肉緊緻的黑髮男子，雙手抹拭著臉上的海水。

　　這時旁邊伸出一隻手，遞給他BodyAmor牌的運動飲料，他高興地拋接了一下橙紅色的鋁罐，拉開易拉環後豪邁地灌了一口，接著對鏡頭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螢幕浮現了他的簽名：菲力克斯•蓋布里埃爾。

　　「琴，妳想不想當那瓶運動飲料，啊？」

　　什麼跟什麼啦！

　　「妳的表情告訴我，妳很想。」

　　「哪有，別亂講，我跟他只是朋友。」

　　是不是因為現在是夏天，空氣有些燥熱？

　　潔西卡怎麼不像忽略路克的廣告一樣忽略菲力克斯的啊？

　　「嗯嗯我懂，朋友，友達以上的那種朋友。嘿，你不會真的以為他之前天天來表演廳是來看我們的表演的吧？」

　　她捏了捏我的臉頰，說道：「他是來看妳這張可愛的嬰兒肥臉蛋的。」

　　轉移話題，不管怎麼樣，我得盡快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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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說到表演的事，我才想問妳為什麼那時要把總負責人的工作丟給我？主動報名這種累死人又頭痛的工作，那可不像平常的妳！」

　　雖然轉得有點硬，幾乎可以說轉斷了方向盤，但踩煞車也來不及了。

　　「妳真的想知道？好吧，但妳不准和別人說。」

　　潔西卡換上了嚴肅到甚至有些哀傷的面孔。

　　「我爸媽要離婚了，他們最近在打官司，相互推託我的撫養責任。我知道自己很燒錢，只有父親才供得起我的花銷。我想藉由繆思獎向他證明我的能耐，但我太高估自己了。」

　　她飛快地說完這一切，而我一時之間竟不曉得該接什麼話。

　　忽然，她抓起我的手，帶我一股腦兒往前衝。

　　「快點，對面那邊馬上要紅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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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鬆餅那一段鬼打牆真的超鬧🤣源自我本人的真實經歷，有選擇困難症的人身邊都要有一個潔西這樣的朋（損）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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