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鳥與吻 - 13、偷

在這座城市居住了快十年，但吳君言仍難以習慣下班後，如蟻群湧現的大量車潮。

置身在車海與喇叭中進退不得的感覺，總令她覺得窒息，有時甚至會湧起一股想推開車門，就這麼頭也不回地往徒步前，將笨重的汽車以及所有的一切全都留在擁擠的公路上的衝動。

但今天同樣置身車海，吳君言卻不如以往絕望了，因為山茶花淡雅的香氣，正在開著空調的車廂內幽幽綻放。

她和魏彩芩已經困在車陣中快要二十分鐘了，但前方的車仍沒有半分要移動的跡象。

「要不要開個廣播來聽？」

魏彩芩點頭後，吳君言伸手轉開收音機。

或許是為了讓下班時段的駕駛人心情能夠平穩些，這個時段的電台不管哪個頻道，都是以輕柔的曲目為主。

流淌而出的音樂驅散了車內時間凝滯的感覺，原先一直很緊繃的魏彩芩聽到音樂後似乎也稍稍放鬆了些，吳君言自然沒有漏看這樣的轉變，於是她順勢開起話題。

「小芩喜歡什麼類型的音樂呢？」

「沒什麼特定的，我平常都讓清單隨機撥放……」或許是擔心自己給的回覆不夠多，魏彩芩思考了一下又接著說。「但我畫圖的時候有首歌，一定會開在背景循環撥放。」

「哪首啊？」

「等等，我放給言姐聽。」

魏彩芩從包包裡拿出手機，吳君言注意到小芩的手機保護殼上頭，也是Q版的銀喉長尾山雀。

小芩真的很喜歡這顆白色毛球。吳君言在心底暗自決定，下次如果有看到什麼可愛的周邊一定要買來送給小芩。

「言姐要戴耳機聽嗎？」小芩很自然的拿出了藍芽耳機，接著才意識到吳君言正在開車，連忙準備道歉。

「好啊，幫我戴右邊，左邊留給妳，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聽了。」吳君言不給魏彩芩退回殼裡的機會，側著臉湊了過去。

「可是我沒幫人帶過耳機，言姐妳自己戴吧，我怕弄痛妳。」

「但我開車，手沒辦法離開方向盤，怎麼辦呢？」

吳君言朝一臉不知所措的魏彩芩拋出一個無奈的神情。

這種像是登徒子般的耍賴行為，吳君言學生時期沒有少做過，身邊的友人早已見怪不怪，但那時大多都是胡鬧的成分居多，並不是真的對誰起了色心。

當魏彩芩捏著藍芽耳機，小心翼翼的傾身靠近吳君言時，山茶花香更加明顯了，吳君言偷偷的嗅了一口淡雅細緻的香氣，鼻尖像被輕羽拂過般，一絲令人心癢的悸動油然而生。

「有戴好嗎？」魏彩芩縮回手小聲地問。

「有。」吳君言壓下飛快的心跳，給對方一個微笑。

「那我要放了喔。」

空靈清亮的女聲從耳機裡傳了出來，吳君言驚訝的發現這首歌就是小芩放在個人頁面中的背景音樂。

如同初次在辦公室裡聽到時的反應，鼻酸的感覺漸漸浮現出來，吳君言連忙乾咳了兩聲掩飾過去，但清亮歌聲仍在耳畔柔聲清唱。

歌詞說著，只要人們閉上眼緊握希望，一切就能安然無恙，但這是不可能的，不管握得再緊，希望終將變成失望。

妳真是個沉重的女人，吳君言。

吳君言在心底默默斥責自己，就在這時，停滯已久的車陣開始往前移動了，吳君言也得以將注意力轉向路況。

只要閉上眼緊握希望，一切都將安然無恙。

在這偷來的相處時光中，就暫且相信吧。

吳君言繼續往前開，而魏彩芩則陶醉的閉上眼睛沉浸在旋律中，當歌聲停歇時，魏彩芩才緩緩睜開眼睛。

「言姐聽過這首歌嗎？」

「沒有，這是我第一次聽。」

吳君言沒說的是，早在兩人第一次見面後她便點來聽了，而且還差點聽哭了。

「這首歌前一陣子很紅，我一聽就愛上了，後來只要一天不聽上，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呢，這首歌也有男聲的版本，但我個人比較喜歡女聲的版本。」

魏彩芩講到喜歡的東西時，果然都會突然開朗起來。

銀喉長尾山雀、音樂、插畫。

吳君言偷偷在心裡盤點小芩喜歡的東西。

如果多見面幾次，是不是就可以蒐集更多像這樣沿途撒下的、香香甜甜的餅乾屑呢？

「……而且我覺得她的聲音跟言姐的很像。」

「跟我很像？」吳君言挑起一邊眉毛好奇的問。

「妳們的聲線都很溫柔。」

魏彩芩將垂下的髮絲掠至耳後，上車後第一次主動將目光放在吳君言身上，靦腆地說。

「只要有人用這種聲音對我說：一切都會沒事。那我真的就會相信一切都會安然度過。」

「小芩啊，我車上可沒有糖果給妳吃啊。」

「我說的是實話，言姐的聲音真的……」

「噓，趴下！」

吳君言猛一轉方向盤將車停在路邊，接著伸手將副駕的小芩一把拉進自己自己懷裡，拉著小芩矮身「沉」到座位底下。

張峯的身影在下一秒掠過汽車，往公寓門口走去。

她忘記今天星期三，張峯的公司固定有球聚，因此大汗淋漓的張峯去接小孩前會先回家簡單沖洗，要是剛才沒停在路邊，或許她們搭電梯去地下室時就會跟張峯撞個正著。

張峯自從那天晚上的換妻約會失敗後，隔天就明確的告訴諮商師，這件事情已經以慘敗結束了，甚至還擺出一副「我早就說了吧」的模樣，搞得在同一個諮商室的吳君言尷尬不已。

看到張峯的態度如此，諮商師便暫時沒再對這塊多做解析，改建議他們往其他方向去練習。

雖然她與張峯都同意試試新的練習，生活似乎也因此稍稍安定了一些，但吳君言知道，再怎麼練習都是沒有用的。

固執己見了大半輩子的人，不管怎麼樣都無法被除了自身以外的觀點改變。

只要屈服、低頭、嚥下脾氣，讓日子好過就好。

吳君言沉沉的目光，看著一身球衣的張峯拿出鑰匙貼上感應器打開大門，最後消失在視線外。

「唔……」

細微的聲音傳來，吳君言想起自己懷裡還摟著方才情急之下藏入懷中的魏彩芩，連忙鬆手。

「小芩妳沒事吧！」

「沒事……」

說著沒事的人，看起來一點也沒半分沒事的樣子。

魏彩芩澎澎的褐色亂髮配上一臉迷醉通紅臉色，彤紅甚至擴散到了耳尖，連裸露在背心外白皙如玉的肌膚，也染上一層好看的霞紅。

吳君言的臉唰一聲變得通紅，車內的氣溫像是上了十度，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的溫度連空調也無法減輕辦分。

重點是剛才緊緊摟在身上的人，那張精巧好看的臉貼著的地方，正是自己的胸口。

明明第一次見面就揣著上床契約去酒吧，把人灌得爛醉然後暗巷接吻，現在才變得如此純情，是不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啊？

吳君言試圖讓自己清醒點，但她的身體卻說著跟腦子相反的話語。

她將椅背打平，把魏彩芩從副駕拉了過來，讓滿臉通紅的人跨坐在自己身上，接著捧起霞色的雙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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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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