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成為我們 - From Me to Us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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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在家？小慧說你要參加跨年派對的。」

她心虛地明知故問以岔開話題，但子韌沒上當，而是在她身邊坐下檢視著她的石膏。

只有右腳小腿，但要打石膏應該是蠻嚴重的傷吧？

「怎麼弄成這樣的？」

他又問一次，眉心擰了起來。他以為她過得順風順水的，跨年應該是情侶專屬的日子之一，照她以前模式一定會跟男友跨年，結果她不但單獨在家還受傷。

這兩周到底發生什麼事？

「小車禍而已。」他的問句與神情帶著憂忡，令她驀然鼻酸。好想跟他大肆抱怨，想哭、想撒嬌、還想被他擁抱......沒察覺感情時，一切簡單多了。云霏沒辦法，乖乖回答完急忙補充：

「已經要好了喔！石膏下禮拜就要拆了......都是路口大樓的電視牆害的。」

「...怎麼會怪電視牆？」

「那怪你診所的影片好了，不對！要怪你。」

怎麼怪到他身上了？子韌無奈，不懂她邏輯，轉頭看看她身邊的枴杖。

「那劉靖怎麼沒來？」

「劉靖幹嘛來？這我家耶。跨年夜，他應該在哪裡開派對吧！」

子韌難得面露困惑，目光停在在云霏坦然的臉上。

所以他們......沒在交往嗎？

他接著想問她怎麼不告訴他車禍的事，但又想起她這兩周的斷聯。她一定是自尊心又在作祟。

「妳先吃吧，要冷掉了。」他猜這是她的晚餐，怕她待會又要胃潰瘍。云霏抿起笑意，開開心心地吃起薯條。

薯條雖然有點冷掉，但不影響她的快樂。她吃完薯條後發現子韌好像還沒有要走，而是盯著她進食，意圖透過閒聊轉移緊張心情：「那......派對好玩嗎？」

「太吵了，我受不了。」

「那巧巧有去吧？她知道你今天生日嗎？」

子韌沉吟了片刻。回想那時巧巧拿著裝了香檳的酒杯蹦蹦跳跳地跑來，藉著酒意直接靠在他身上。近距離時她身上的香水味有些刺鼻，他因此保持距離。

巧巧後來把他單獨拉去陽台，不顧三七二十一地向他告白。看著她無比期待又嬌羞的表情，他很訝異－－他一直以為巧巧把他當兄長而已。對他來說，巧巧只是個孩子。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怎麼會......？」她梨花帶淚地追問，與隔壁室內的歡樂氣氛格格不入。

「是上次診所外的那個人嗎？你之前說跟我一樣無厘頭的那個朋友？......心理師，你怎麼會喜歡那種人？她哪裡比我好？」

子韌低下頭，淺笑中含著無奈。

後來，他委婉地感謝她的青睞，並為了場面不要搞得太僵而提早離開。

云霏見子韌默認，故作開朗地笑一笑：「如果是我，我一定會今天告白。在跨年夜告白成功的機率很高，大概跟情人節差不多吧！」

他覷著她看好戲似的神情，半晌無語。順手收了她隨意扔在桌上的食物包裝，子韌視線繞著房間一圈，疑惑道：

「話說回來，妳怎麼自己在家？凌慧儀也沒來？」

「小慧聚餐。我想我好像很久沒回家，就回來一趟。」

云霏瞅著他睽違兩週的臉，他專注於收拾桌面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音，不知怎地令她有點焦躁。

不是的，她見到他的時候，不是想說這些事。

子韌確認她吃完晚餐，忖著讓她早點休息便準備離開。云霏心裡一急連忙拉住他——她終於見到他，並不是想跟他說這些日常瑣事，明明不是——⋯⋯

他起身的動作令她不得不動用傷腿支撐，卻驀然無力而重心不穩地往前倒！幸好子韌及時轉身接住她，她因此整個人撲進他懷裡——

「唉…妳連受傷都這麼冒失，我幾隻手都不夠接。」

他抱著她小心地坐到地上，沉穩聲音在耳畔低低的、溫柔的，像是舒緩藥膏似的一寸寸融進她的心口。她剎那想起車禍當下的無措、這些天無謂的矛盾，以及不知從何說起的想念——宛如靜水下洶湧的情緒暗流倏然張狂地撲來，他只是日常關懷就能衝破她不堪一擊的防備......

鼻子一酸，心上湧現的酸楚令她幾近無法呼吸，她嚴重哽咽起來，伸手環住他，將臉埋入他懷中。

「…云霏？」他愣了愣，她在哭嗎？「妳怎麼了？」

「我很想你......很想你。」

那模糊的傾訴春雪般化入他胸口，子韌欲低頭，但她卻深怕他消失般緊緊抱著他，他只好將她按入懷中，聽著她不很清晰的低語：

「我想見你，想像以前一樣跟你吵架，跟你鬥嘴，可是我忘記怎麼做了......。溫子韌，如果一見到你我就想哭想撒嬌，怎麼辦？如果這麼沒用的我，沒資格當你的朋友了怎麼辦？如果我發現我很喜歡你，我又該怎麼辦......？」

這些日子的徬徨滿溢胸口，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不知躲去了哪，一見到他，那即將失去的預感赫然膨脹發酵......她將一股腦的疑問全數傾倒，不知何去何從。

「我怕...我沒辦法再做你朋友了，所以......所以你以後不要管我了，也不要像以前那樣對我好......」她帶著可愛的鼻音，推卻著他的溫柔，卻緊抱著他不放。「我會不知道怎麼辦......我不知道怎麼停止喜歡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等我察覺時，我已經這麼喜歡她了。」

子韌靜靜擁著她，眉眼間的淡然出現一絲動搖。比起巧巧受到打擊的神情，她的字句令他更加難受——他原本決定不說出口了，他明明已經下定決心，比起冒著風險失去云霏，他寧願繼續沉默地陪在她身邊。

就好好地當個朋友愛著她......直至最後一刻。

但，她近日的逃避，是怕失去他？

她碎片般跌落的淚珠將他心口砸出一道道傷，又酸又疼，砸得他那早就決定要封印心底的情感，終於功敗垂成地傾巢而出......

他將壓抑的嘆息埋入她髮間：「......程云霏。」

她淚眼仰眸，觸見他無奈神色有著訴不盡的不捨。「還能怎麼辦？妳想哭就哭，想撒嬌就撒嬌，這麼理所當然的事，妳怎麼會哭成這樣？」

「可是...我怕你會困擾啊！」

「確實......喜歡就喜歡了，我們當不了朋友了。」

「怎麼辦，你要跟我絕交嗎......？」她抓皺他胸口的衣服，淚眼婆娑好不可憐。

「不當朋友就好了。」他輕輕抬起她的臉，莞爾端詳，她哭紅的鼻子還真像麋鹿。「以後我只對妳一個人好，只管妳一個人就好了。」

瞅著她呆呆的臉，他笑了笑。「......還是妳不打算負責？像個無賴一樣？」

「你......」他故意的調侃令她轉為氣惱，但意識到他像是在說交往的事，又惶惶然地垂下眼眸：「我是認真的。就算我喜歡你，你又沒有，怎麼能交往？」

「喜歡啊。」彷彿怕她沒聽懂，沉靜黑眸鎖著她怔怔的目光，泛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緩緩啓唇：

「笨蛋。我已經喜歡妳很久，很久了。」

「是嗎？有嗎？」

淚眼盈盈地，她困惑神情令子韌忍俊不禁。「全世界大概只有妳不知道，所以才說妳是笨蛋啊。妳如果想確認，以後有的是時間。」

他低頭輕抵她額心，凝視她亮起來的含淚雙眼，淺淺一笑——與她主動的那次不同，子韌的吻很沉著，徐緩而有力地將他深沉的嘆息揉進她的呼吸——……

云霏雙眼半闔，他綿延溫熱的侵襲令她快要喘不過氣，她輕喘著想退開，但不同於平日的淡然無欲，他按住她的後腦勺，埋藏心底已久、早已失控的情愫化作纏綿深吻，不容退卻地攫取、左右她的氣息，一秒，兩秒，隨時都要將她融化……

云霏暈乎乎的動不了，被他溫柔包圍而泫然欲泣。這恆定的熟悉感宛如她長年的棲息地，身在其中，無心逃離。

外頭開始響起此起彼落的煙火聲，砰然作響，遠處燦爛的天空在夜色裡恣意變幻不同光芒，絢爛而高調地宣告新的一年開始了。

結果無論是情人節還是跨年，告白成功的機率還是一半一半而已。

「...所以，妳受傷怎麼會是因為我？」

把她送上床安頓好後，他還是很不解。

云霏撇開泛紅的臉蛋，她才不要說呢！難道要說看他的臉看走神了嗎？丟臉死了。「不告訴你。」

「那就算了。凌慧儀應該知道，我問她就好。」

「你不准問喔－－！」她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電視牆的廣告由他們診所租下，她又說是因為他。看她激烈的反應，子韌多少猜出原因了。怕她好不容易要拆石膏，亂動的話又要延後，他大大的手揉亂了她的頭髮。

「我不問了。睡妳的覺，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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