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為了演唱會造型的妝髮後,以律整個人瞬間幼化,細瘦的四肢如尚未成熟的雛鳥般沒什麼肌肉,像是個為了不被欺負而刻意染髮裝兇的不良高中生。
其實平常不上妝的以律本來就長這樣,倒也沒少見過。許玄猜想,或許是因為將殘留的亢奮心情帶到放鬆的私人空間,所造成的反差感吧?之所以覺得現在的以律看起來特別弱,大概是因為他在台上的氣場過於強大。
今天表演時,他承認自己被以律帥到很多次,不是沒看過對方演出,但在伸手就能搭肩的距離,能清楚感受到身體擺動的弧度,順便一個甩頭、一個轉身都散發魅力,面對面互動時,手臂上的青筋、起伏的胸膛、喘著氣微張的唇,都性感到讓人心癢難耐。
當下正high也不覺得怎麼樣,現在回想起來反倒有點難為情,竟然會覺得以律性感?我瘋了嗎?
他看著擦完頭髮、把毛巾丟進洗衣籃後走過來坐在地毯上的以律,啊、從性感變成可愛了,乾淨單純的樣子感覺很好騙,用這副與實際年齡不符的外貌在江湖上走跳真的安全嗎?很容易吸引怪人靠近吧?
許玄心中第一次對以律產生保護慾,他希望眼前的人永遠不會受到傷害,永遠天真無邪、對世界充滿好奇,他甚至有股衝動,想叫以律搬過來跟自己同住,光是想像如果有人看見以律私底下如此稚嫩的模樣而興起某些糟糕的念想⋯⋯不行!無法接受!
許玄頓時感到有股氣卡在胸口,他覺得自己不太對勁。太荒謬了!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有病嗎?
以律疑惑地看著許玄瞬息萬變的臉色問道:「幹嘛一直看我?」從洗完澡就被盯著看的感覺很詭異,總不可能是衣服穿反了吧?他看了看縫線和標籤,沒錯啊!真是怪了。
「你幹嘛坐在地上?」許玄答非所問。他將自己從畫風突變的幻想中抽離,繼續想下去不太妙,為了掩飾反常,他隨手撕開桌上的洋芋片包裝。這是什麼?黃瓜口味?好獵奇喔!
「你家地毯坐起來很舒服啊!」以律拿起許玄特別為他準備的冰結,痛快地喝了一大口。
兩人先是象徵性地乾杯,然後從演出的感想開始一路天南地北亂聊,不知不覺過了好幾個小時。
疲憊感經過酒精催化,加快了睡意來襲的速度。許玄從廁所出來時,以律已經趴在茶几上沈沈睡去。
他笑了笑,沒有叫醒對方,轉身進房間拿衣服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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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後以律還沒醒,似乎連姿勢都沒換過。這樣睡難道不會腳麻嗎?許玄將已經融成水的冰塊袋拿去丟在水槽,摸了摸冰敷太久而皮膚發紅卻依然沒消腫的腳踝,感覺心臟又被扎了一下。
他毫不費力抱起以律,動作輕柔地像在對待易碎品。放到床上時以律悶哼了一聲,但沒有醒來,只是翻過身將棉被抱在懷中繼續睡。
上衣因一連串動作而凌亂,露出了後腰的刺青。
那是一個單色的羅馬數字13,約半個手掌大小,手繪插畫風格讓字形呈現出立體感,線條簡單卻十分獨特,並非常見的圖案。筆觸有些歪斜與抖動,看得出刺青師的技術還很生疏,還沒達到專業的程度。
那是許玄的傑作。稱為傑作可能稍嫌抬舉,說穿了只是一個試做品。
大學某段時期,許玄迷上刺青,他去上了幾堂課後便興致勃勃地想找人練習。跟以律提到這件事,連問都還沒問,以律就主動表示,要不你幫我刺個什麼吧?
能在身上留下許玄的痕跡挺好的,他病態地這麼想著。
刺在後腰則是為了不想太輕易看見。
如果之後兩人吵架,自己只要看到刺青肯定會痛苦到想去洗掉,但真的這麼做了絕對會後悔。以律不太信任自己面對衝動時的克制力,只好選擇眼不見為淨。反正想看的時候照鏡子就好了。反正也不是為了秀給別人看而刺的。
為什麼選13?許玄問。
就,幸運數字吧。以律回答。
喔,那你想要什麼樣的設計?許玄問。
都行,你可以自由發揮。以律回答。
刺什麼無所謂,就算是一條歪七扭八的線也很好,以律想著。要不是許玄,怕痛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去刺青。
後來忘了是礙於生活忙碌,還是被其他興趣佔據了思緒,許玄很快就將成為刺青師的夢想擱置一旁。
因此,那個「XIII」是許玄唯一的刺青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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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刺青看了幾秒,回過神才驚覺手指就快觸碰到以律的後腰,生怕吵醒對方於是趕緊收手,並幫以律將上衣拉好。
想摸摸看。他想起乙一的《平面犬》,這個刺青就像自己寄養在以律身上的寵物,他想知道「XIII」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平安健康地長大?
奇怪的念頭在許玄腦中亂竄,也許是酒喝多了,也許拂曉時分本來就是介於現實與非現實之間的異次元時空,他覺得自己像個棄養孩子的惡毒母親,當初一頭熱地刺完就沒再理會,印象中以律後來也沒再提起刺青的事。
會很痛嗎?他有好好照顧傷口嗎?結痂時有亂摳亂抓嗎?完全,一無所知。
像上樓梯時忽然踩空,許玄被自己的粗心嚇了一跳。他震驚於自己竟是個渣男,怎麼會忘記關心這麼重要的事情?這跟射後不理有什麼兩樣?太過分了吧!我長久以來都這麼遲鈍嗎?
關了燈,許玄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側躺在以律身旁。
他靜靜凝視著以律的睡臉,認識這麼多年,好像從來沒有這樣細看過對方。舞台上自信耀眼的以律和眼前放鬆熟睡的模樣重疊,讓人不由自主地屏息,放慢呼吸,心跳卻逐漸變快,震得許玄以為床都在搖晃。
黑暗中,撲通撲通的聲音十分明顯,比演出時監聽耳機裡的節拍器還大聲,BPM約略超過130了吧?他伸手撥開以律的瀏海,若有似無地輕撫著眉眼、鼻翼、臉頰、唇瓣,對方看似沒有轉醒的跡象。
既然如此,就當你同意囉?許玄自作主張,大膽地往前挪動了幾吋,濕熱的鼻息撒在以律臉上,彷彿用呼吸侵略了對方。
糟糕,好想要。
就在唇即將相印的那一刻,許玄猛然止住。
我在做什麼?想吻以律?瘋了嗎?是喝多了頭腦不清醒吧!他悄悄退回原位,再次確認以律沒有醒來,鬆了一口氣,輕手輕腳起身去了廁所。
就在許玄關上房門的同時,以律睜開眼,用力眨了兩下。
剛剛,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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