蓊鬱的國小校園內,幾棟教學大樓在明媚的陽光中閃爍著耀眼的光,教室裡傳來學生朗讀、以及老師講課的聲音。
而美術教室這一頭,學生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目光紛紛「黏」在前方的老師身上,彼此屏氣凝神、彷彿在等待什麼重要的事發表。
老師的雙眼溫煦和緩地望向台下的每一個人,隨後才拿起講桌上的牛皮紙袋,「這次繪畫的校代表選拔結束,大家都辛苦了!老師在這邊宣布選定的人選⋯⋯」
話一出口,學生們的眼中流露出冀望,有人雙手合十祈求上天、有人閉起眼不敢直視、甚至有人臉色發青,眼看就要暈過去。這個瞬間,可以說是人人有希望,但個個又沒把握。
白色的紙張自牛皮紙袋中迅速抽出,發出了「沙沙」的摩擦聲。老師將紙袋往旁邊重重一放,雙手緊抓著那張紙,瞇著眼,直到空氣都要凝結時,他的目光一改方才的態度,冷冰冰地朝獨自縮在角落的女孩直直掃去。
緊接著就聽見四面八方傳來的怨懟、哀怨式嘆息。
「尹同學,恭喜,請好好表現。」
被點到名的尹夏桐嚇得縮了縮肩膀,抬起臉,習慣地去應對那些落在視線裡,老師對她平淡地可以說是冷漠的模樣、同儕們明顯流露出對她的厭惡神情。
孩子們對於「討厭」的情緒不加以掩飾,總是毫不保留、用最直接的態度面對,這讓人面對到時往往受傷不已。
但很多時候,大人的漠視可能會令人更加難受。
尹夏桐撐著笑臉,不讓自己在所有人面前哭出來,「⋯⋯謝謝溫老師、也謝謝各位同學,我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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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獲得這個機會,尹夏桐說不開心是肯定假的。
她趁著下課,帶著雀躍的心情來到校園內較偏僻的廁所,偷偷摸摸取出被視作違禁品的手機。一雙手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沒一會時間,她望著螢幕上自己所撰寫的內容,露出滿意的微笑。
尹夏桐分別將簡訊寄送出去後,她察覺自己的鼻尖發痠、幾乎要流下淚水,但腦海中的想像畫面卻怎麼也停不下來,彷彿回到家,迎接自己的不再是一室冰冷,會是兩個溫暖的懷抱。
因為興奮而加速的心跳,令尹夏桐走回教室時的步伐也跟著輕快,如同將方才的不快全都拋之腦後。卻沒想到,在經過一側空的教室時,那譏諷般的談論聲似一盆冷水朝她潑來。
「你們剛剛有看到吧?我們那樣對尹夏桐,她還對我們說謝謝餒,好好笑!」
「還不是靠爸靠媽族?沒那些她還不是小嫩嫩一個。」
「還有溫老師啊!尹夏桐不知道哪裡得罪他欸,對她超冷漠的,哈哈,他明明就姓溫!」
「超北七~」
「但我真的好討厭她噢,每次都是她,我也好想出去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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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自腳底竄上,尹夏桐死咬著唇,想在被這群人發現前離開,但僵硬的肢體卻令她走得無比緩慢,眼前也白茫一片,好似下一秒就會昏倒。
此時,上課鐘聲響起,那群人慌張地自門口衝出,不偏不倚與尹夏桐撞個正著⋯⋯
而更糟糕的是,尹夏桐的手機也自口袋中滑出,落在眾人的視線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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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夏桐蹲在導師辦公室嚎啕大哭,身旁還站著一群自稱「目擊者」的同學對著她左一言右一句、引得路過不知情的學生駐足注目,甚至還指指點點一番,將整個辦公室鬧得跟菜市場一樣。
而本應身為公道者的溫老師,此刻則翹著二郎腿,以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這一切。
「老師!您還在等什麼?快記她過啊!」
「記過算什麼?還要拔掉她校代表的資格!」
「對嘛、對嘛!她哪是什麼校代表!明明就是笑死人的代表⋯⋯」
巴不得拉將尹夏桐拉下馬的同學們揪住了她的小辮子,使盡全力以不堪入耳的話語羞辱她。尹夏桐就像裸身被推入雪地中,毫不遮掩地去面對撲面而來的寒氣,冷得她直發抖。
「小桐,怎麼回事?」直到一道男聲插入,吵雜的環境頓時戛然而止,彷彿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眾人齊刷刷回頭,他們的表情有困惑、驚訝,甚至還有人浮現一絲迷戀。而其中就屬溫老師的臉色格外複雜,那是種積蓄已久的憤恨、但又深埋心底的隱忍,但隨即他不動聲色地將這些情緒一一斂去。
尹夏桐抬起臉,腫泡泡的雙眼映出那人的身影。
男人褐色的長髮垂到腰間、穿著合宜的黑色西裝及大衣,一雙銳利的丹鳳眼透著暗紫色的瞳仁中,散發出隱隱的霸氣。他的每一步都如此堅定,令任何人都無法阻攔他。
就像摩西分紅海般,眾人不由地將路讓了出來,男人的步伐直到在尹夏桐面前才停下。他的氣息冰冷,淡淡將在場人掃視一遍,問道:「小桐,是誰欺負妳?」
溫老師見此,下意識打了幾個寒顫,就連開口時的聲音都還在發抖:「尹ㄇ⋯⋯尹先生,我們有話好好講⋯⋯」
狠戾浸染男人雙眼,他硬生打斷溫老師的話,「閉嘴,溫玄德,作為教師沒有好好處理學生的事,需要我連同舊帳一起算嗎?」
沒想到會被對方指名道姓的溫玄德臉上閃過一絲愕然,記憶彷彿回到過去,有好幾秒的時間他想開口,但到嘴邊的話卻吐不出半個字,只能像個木頭呆呆地站在男人面前。
直到辦公室內有人不慎撞掉東西,發出的碰撞聲響令溫玄德驀地清醒過來,他才想起自己如今已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便輕輕地甩了甩頭,向一旁還群聚的學生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學生們對這突然的展開感到好奇不已,這下卻被迫離開,難免發出失望的嘆息。
溫玄德感到頭痛不已,但還是裝起平時溫柔又善解人意的人設,「你們趕快回去上課,這邊老師處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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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教師辦公室恢復清寧,溫玄德芒刺在背地轉向身後,在視線對上尹孟德的那一瞬,盡可能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想讓自己好好處理這個突如其來的頭疼人物。「尹孟德,麻煩隔壁辦公室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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