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覆盆子與丈夫餐後,共同坐在沙發上看著無趣的足球賽,他們赤身裸體,唯有覆盆子的乳頭被貼上了黑色的膠帶。
一又一日,同一個節目,男人不覺厭倦,覆盆子卻不明白其中的樂趣——每日都有一群人追逐一個球體,男人們為此興奮。而覆盆子永遠分不清這是上一場還是下一場,或是同一場。
她無趣地看向窗外,濃霧彌漫,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陰暗詭譎。
時鐘的秒表一步一步蹣跚又機械地行進,噠噠噠,那是它生銹膝蓋發出的怪聲。終於,在某一刻,秒針跨過了12的門檻,九點,每日城市的鐘聲準時響起,帶著一種難以忍受的尖銳感。「鐺——鐺——鐺——」,每一下都像是鋒利的利刃劃過耳膜,直擊神經,令人不由得渾身一顫,尖銳而高亢。
那鐘聲穿越了時間的迷霧,在空氣中撕出一道無形的裂縫,從地獄中釋放邪惡的亡靈,聚集到人間,附著於男人身上。
隨著鐘聲的催促,覆盆子看著丈夫的陰莖隨之逐漸勃起,她的下體也開始自覺地分泌粘稠的液體,他們仿佛巴甫洛夫的狗,被鐘聲自覺訓練。
「來吧!」丈夫從沙發上站起身,給了覆盆子一個眼神示意,覆盆子也隨之跟上。
「這次,這次,一定能懷上,我準備了一些藥,聽說能讓懷上孩子。」去往臥室的路上,丈夫對覆盆子自顧自地說道。
他們結婚已經三年,每晚隨著鐘聲響起,必須發生插入性行為,這是為了懲罰犯罪,保護人民,根據憲法,結合國家實際情況,製定的法律。鐘聲響起,不發生性行為的夫妻,將受到刑法的審判——唯有如此國家才能得以延續。
進入房間,覆盆子看到了,放在她床頭櫃上的藍色藥片,約十來顆,是她從未見過的藥丸。
「都要吃掉嗎?」覆盆子問道,她有些不安,從來沒吃過如此數量的藥丸。
「吃掉,都得吃掉,越多越好。我們都結婚三年了,你還是沒有懷孕的跡象,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麽說我們的嗎?」丈夫把她往前推弄,他的下體已經完全充血,一股難受的瘙癢襲來,必須盡快插入女人體內了,「他們都說我們已經違法了!」丈夫放出狠話,看著依舊一動不動覆盆子,往前緊緊鉗住她的肩膀,裹持著她來到藥丸前。
覆盆子也感到一陣羞愧,沒有再遲疑,抓起一把藥丸,順著水吞了下去。
丈夫再也等不及,一把將覆盆子推倒在床上,迅速地將性器插入覆盆子體內。覆盆子體內也忍不住躁動,配合丈夫的行為,日復一日,無意識無金錢地進行一場又一場的合法賣淫。
完事後,丈夫迅速抽離,保持沈默,點起香煙,往浴室走去。
覆盆子躺在床上,雙手摩挲著腹部,這一次又沒有懷上,她強烈地預感。
他們所在的城鎮位於西城最偏遠的角落,此地僅有一個村莊,人人僅有一份相同的工作,僅有一所學校與醫院。
由於過於偏遠,世界顏色的光譜逐漸退化,只剩下黑與白的對立。天空不再是柔和的藍色,而是鋪滿了無盡的灰白。大地上,沒有綠草與絢麗的花朵,只有黑色的影子與白色的輪廓交織在一起。樹木高聳入空,它們的枝幹如同黑色的觸須,向著灰白的蒼穹伸展,想要索取一絲色彩,卻逃不過這個世界的命運。
因而這是個黑白畫質世界,猶如上世紀四十年代的粵語殘片,文明世界裏所剩的黑白膠帶,記錄著這個村莊的一切。行走在這個世界裏,所有的形體都被簡化成了黑與白的對撞。
光與影的界限格外分明,日光如同冷酷的白光燈,投射在地面上,拉長了每個人的黑色影子。人們的臉上沒有血色,只有蒼白的輪廓與深黑的眼眶。雙眼中沒有光彩,連靈魂都被這無盡的單調色彩所束縛。
在這裏,亞當與夏娃並未被趕出伊甸園,上帝讓亞當沈睡,從他的肋骨中取出一根,創造了夏娃。上帝將夏娃帶到亞當面前,亞當看到夏娃後,稱她為「女人」,因為她是「從男人身上取出來的」附屬品,這便是女人的地位。
創世記 2:18:上帝說,「我造一個助手適合他。」以弗所書 5:22-24:"妻子要順服自己的丈夫,如同順服主;因為丈夫是妻子的頭,正如基督是教會的頭;他自己也是身體的救主。教會怎樣順服基督,妻子也要怎樣在一切事上順服丈夫。"
因而,女人服從男人,無需工作,每日只需家務管理、烹飪、生育、照顧兒童、清潔、購物,照顧男人生活所需的一切。女人的一切都是丈夫的賜予,香煙、酒精、暴力專屬於男人,除非他準許他的女人獲得隱秘的特權。
天父的國在此處降臨,人人脫去了罪惡,免去了人的債,人人赤裸,卻沒有羞恥感,純真而無邪。他們不著一絲遮蔽之物,無論男女,在此處,以肉體坦誠相待。街上,工作,房屋,鄰裏,無人會著一絲衣物——除了一處,唯一的一處——所有的女人胸前都貼著一塊長條的黑色膠帶。
因為在此處,唯一擁有顏色的,是女人的乳頭——從淺粉色到深棕色的乳頭,是這黑白世界裏,唯一的色彩。只是這份色彩並不是榮譽,而是格格不入的異類。男人感到恐懼與難堪,女人則是慚愧與不光彩。
西城科學家們開發出了一款純黑的,可以吸取世上任何色彩的膠帶,交給女人,讓她們把這代表恥辱與怪異的乳頭遮蓋。男人從出生開始就未曾見過女人的乳頭,女人自己也從不敢輕易揭開黑色膠帶。
即使是嬰兒也不可放過,接生的永遠是女護士,在女嬰產下的那一刻,即便她還包裹著羊水、粘液與灰蒙的血絲,也不敢有一絲的怠慢,三秒內必須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黑色膠帶,為還連臍帶,尚未開始哭泣的女嬰細小的雙乳,貼上將會陪伴她一生的黑色膠帶。
成噸的黑色膠帶堆積於黑白的接生手術室內。之後,手術才能繼續進行,而此過程男醫生禁止觀看,膽小的醫生甚至會屏住呼吸——吸入混濁了女人乳頭顏色的空氣也是不祥的。
每個成年男人都會在成年後獲得他分配的女人,這個女人服務於他,臣服於他,是他肋骨的附屬品。每晚,代表性交的鐘聲響起,每個男人與女人都必須遵循鐘聲的召喚進行性交,為這個狹小、擠逼的村莊繁衍後代。
幸好,這樣的性交是有快感的,這是神的賜予——讓一切看起來不那麽像合法的強奸。雖然女人在婚姻中獲得的合法賣淫比妓女還要多,但這是神降下的福祉,每個人都需心懷感激,然後服從。
丈夫洗漱完後,才能輪到覆盆子,她坐在浴室的飄窗上,身旁是密不透風的黑色膠帶,層層疊疊地封住了窗戶,仿佛在隔絕著外界的生機。那黑色的膠帶緊緊粘合著,連一絲空氣都無法滲透進來。
整個房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捂住,無法呼吸——墻壁、門縫,每一個可能泄露光亮的角落都被膠帶嚴密封死。這裏是她被禁錮的牢籠,是她「安全」的空間,也是她無法逃脫的囚籠。
女人在這小小的空間裏,像一只受困的鳥兒,可以小心翼翼,以最快的速度換下已經陳舊卷邊的黑色膠帶。每一段膠帶都如同她的皮膚,早已失去了彈性與光澤。她的手指輕輕劃過乳頭,扯下早已準備在一旁的新膠帶,重新封印罪惡的棕色乳頭,連一絲空氣都不敢讓其多觸碰。任何接觸了乳頭的空氣,都會被視為對外界的「汙染」。
外面的世界,是男人的世界——潔凈、無暇,而她,只能被困在這永不見光的「安全」浴室中,包裹在黑暗,如同她的乳頭。
覆盆子在昏灰燈光照射的浴室內,獲得了丈夫賜予的「恩典」——每日一支纖細的香煙。煙霧在她指尖繚繞,像是唯一的逃離方式。點燃香煙的那一刻,火光跳躍著,仿佛燃燒的不僅僅是煙草,還有她內心那一點點殘存的靈魂。
尼古丁的刺激讓她的神經瞬間麻木,短暫的暈眩給了她片刻的解脫,只有這種時候覆盆子才能夠真正地從充滿男人特權的平等世界裏,獲得一絲逃脫,尼古丁帶來的眩暈,迷幻了她的意識。享受這一刻,她才能體會到女人作為男人存在的價值。
每一口煙霧,都是她對自己存在的最後一點確認。尼古丁在她的血液中流淌,帶來的是一種沈重的、瀕臨窒息的快感,仿佛在提醒她,這片刻的自由,終究是從壓抑與束縛中偷來的。
但女人擁有這樣的思想,在此處是一種犯罪。
早該磨滅的與男人相似的念頭,不該出現,在尼古丁的迷惑下,她在思想上犯下罪孽,就算內心多洶湧也絕不可透漏一絲風聲,否則將被奪走尼古丁的撫慰,嚴重時或會被釘在女人的恥辱柱上反省,流淌在血管中的思想必須得到矯正。
一支煙完,覆盆子撚滅了香煙,也撚滅了心中吹來的不詳風聲。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P1ckdwc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