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旦世界失去幻想與光明,人就會覺得自己是陌路人。他就成為無所依托的流放者,因為他被剝奪了對失去的家鄉的記憶,而且喪失了對未來世界的希望。」——阿爾貝·加繆《西西弗斯的神話》
覆盆子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腳步像是被抽空的木偶般飄蕩,腦子裏一片模糊,世界像是一塊塊破碎的玻璃,反射著不同的記憶碎片。街道像是被塗抹開的水彩畫,模糊不清,街邊的人影也仿佛在融化,她的視線被一種隱形的紗網緊緊包裹著,無法聚焦。她的大腦一片混沌,現實變得不再可靠,像是被人從中間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現實與夢境在裂縫中混雜、扭曲。她的身體在街道上走著,被習慣的線牽引著,直到她站在了家門口。
當她站在自己家的門口時,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來了。門是開著的,像是張開的大嘴,等待著她進入。她心裏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但腳步卻不聽使喚地向前邁去。
她推開門,丈夫正站在客廳中央,神情焦急,仿佛等待著一場手術的結果。
「你終於回來了。」他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急切。
覆盆子瞥了一眼丈夫的臉,他的眼神是那種她熟悉的冷漠和理智,在看一件需要修理的物品,而不是他的妻子。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在他眼裏從來都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是一個項目,一個需要不斷修正、調整的對象。她的乳頭、她的身體、甚至她的思想,都必須符合某種他設定的「理想標準」,一旦有偏差,就需要立即糾正。
覆盆子本以為可以以宗教般的信仰,相信這個世界運轉的規律,與其加之於女人的規則,作為人生的解藥,用來治療自身存在的巨大空虛感。
只是如今,宗教的榮光已被扼殺,她也迷失了方向。
「我已經聯系好醫生了,」丈夫繼續說,語氣裏透著一種控製欲,仿佛他已經為她安排好了所有的未來,「這次絕不會出錯。乳頭必須切除。」
乳頭?切除?覆盆子瞪大了眼睛,腦袋裏忽然一陣暈眩。她記得上午在電腦中看到的一切,那些警告以及更換妻子的搜索記錄。她早已識破丈夫的陰謀,或許他就是在等待乳頭切除完成後將她拋棄,換成一個完美無瑕的新妻子。
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乳頭,那上面還貼著那層黑色的膠帶,像是某種詛咒般緊緊裹住她的皮膚。
「你不要再觸碰那個骯臟的存在了!」丈夫驚恐地大喊。
她想起了公司裏的那些男人,想起了那些從屏幕裏滲出的黏液,還有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她的下體依舊被膠帶包裹著,帶著令人作嘔的黏濕感,像是某種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
但丈夫沒有註意到她的下體,他的目光始終緊緊盯著她的胸口,他甚至沒意識到覆盆子的眼神已經開始變化,她的心裏已經開始湧動出某種東西,某種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東西——憤怒。
「走吧,去做手術。」丈夫的語氣是命令式的,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他伸出手,半強迫性地抓住覆盆子的手臂,拉著她朝門口走去。
覆盆子感到一陣惡心,她的胃裏翻江倒海,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攪動了一下。她想要反抗,想要大喊出來,但她的嘴巴像是被膠水封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她心裏那個萌芽的反抗念頭,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壓製住了,無法突破那層厚厚的枷鎖。
他們一起坐進了車裏,車子啟動的瞬間,覆盆子的身體猛地往前一傾,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推向了深淵。車內的空氣沈悶,充滿了一種無法言說的緊張感。她想要開口,想要告訴丈夫關於公司裏的事情,想告訴他那些男人、那些腐敗的屏幕和蠕動的線蟲,但她不知道該怎麽說。話到嘴邊,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車窗外,城市像是在融化,建築物扭曲著,仿佛隨時會坍塌。覆盆子看著那些不斷閃過的街景,心裏開始湧起一種巨大的無力感,整個世界都在跟她作對,連時間都像是在嘲笑她的無能為力。
覆盆子此刻能看出丈夫的心裏,是一片平靜。他的思維是那種機械化的邏輯,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聯系醫生、安排手術、切除乳頭、修復覆盆子這個「項目」,每一步都像是一個精密計算過的程序,而他只是執行這個程序的操作員。
他對覆盆子沒有任何憐憫,沒有任何同情,她對他來說,只是一個需要不斷修理的「對象」。
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覆盆子已經不再是那個聽話的、順從的妻子了。她的眼神裏,已經開始燃起某種他從未見過的東西——反抗。
診所到了。覆盆子跟著丈夫走進那扇像是巨大咽喉般的門,門縫裏透出的光線蒼白而冰冷,是死亡的預兆。她的心跳加速,腳步沈重,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靠近某種不可避免的命運。她的身體已經開始發出抗議,乳頭和下體的膠帶緊緊勒著她的皮膚,像是某種桎梏,束縛著她的每一寸神經。
診所的墻壁是那種無機質的白色,幹凈得不像話,帶著一種壓迫感,仿佛每一塊磚都在審視她的存在。她的腳步聲在走廊裏回蕩,像是某種哀鳴。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裏面的光線更加刺眼,醫生和護士已經等在那裏。他們都是男人,穿著一模一樣的白色製服,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那種微笑冷漠而機械,仿佛他們不是人在笑,而是某種程序在執行笑容指令。
覆盆子被帶到手術臺上,冰冷的金屬觸感從她的背部傳來,像是某種冰冷的死亡氣息。她的身體僵硬,心臟在胸腔裏劇烈跳動,仿佛要從她的喉嚨裏跳出來。
丈夫站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乳頭,眼神裏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他從未對她的痛苦感到任何不適,反而像是某種好奇心驅使著他,想要看看她的身體到底能承受多少。他的手緊緊抓著她的手臂,像是在控製她的每一個動作。
醫生走到她身邊,撕下了那層緊緊裹住乳頭的膠帶。就在那一瞬間,一道紅光從她的乳頭中迸射出來,光線刺眼得讓人無法直視。覆盆子感到一陣劇烈的刺痛,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她的乳頭裏燃燒,灼燒著她的神經。
只是這一瞬間,有什麽發生了轉變,扭曲了世界的存在。
丈夫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眼神裏閃過一絲狂熱的光芒。醫生和護士的表情也開始扭曲,他們的呼吸變得沈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黏膩的氣息。那道紅光像是某種魔法般的力量,點燃了他們內心深處那種原始的、不可控製的欲望。
他們的下體在紅光的影響下,竟然紛紛不受控製地勃起,昂揚地樹立,充血得發痛。
他們的手指像是某種殘忍的工具,帶著粗糙的指甲和扭曲的關節,像爪子一樣,貪婪地伸向她的身體。那些手指仿佛有自己獨立的意識,一根根地劃破空氣,帶著黏膩的氣息,試圖找到進入她身體的縫隙。他們的目的顯而易見——他們需要一個洞,一個可以撕裂、扯開的入口,然後把勃起的陰莖塞進去。覆盆子再次感到一陣惡心,胃裏掀起了強烈的反感,仿佛酸水隨時要湧上喉頭。
她的四肢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死死按在手術臺上,無法動彈。她的肌肉在這種無力的狀態下變得僵硬,手指微微顫抖,但卻無法擺脫那種被束縛的感覺。那些手指越來越近,她能感受到它們的溫度,那種帶著腐臭和黏滑的觸感,仿佛每根手指都沾滿了油膩的血漿。
「不要碰我!」覆盆子在心裏尖叫,身體卻背叛了她的意誌,無法做出任何反抗。她的意識逐漸模糊,紅光從她的乳頭處緩緩擴散,像是一種麻痹劑,逐漸侵蝕她的思維。她的腦海仿佛被紅光籠罩,四周的景象開始扭曲,她的身體像是被抽離了,仿佛不再屬於她自己,而是變成了一個供他們操控、解剖的工具。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丈夫和醫生的身影變得扭曲不堪。丈夫的皮膚開始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融化,像是某種腐爛的果肉在陽光下溶解。他的臉皮開始松弛,像是濕滑的爛泥從骨架上滑落,發出黏稠的「啪嗒」聲,滴落在地。他那曾經熟悉的五官扭曲成了一張怪異的面具,皮膚逐漸剝落,露出了底下的猩猩毛皮。
那毛發粗黑且油膩,仿佛還帶著某種濕潤的光澤。毛發在空氣中散發出一種野獸般的惡臭,混合著腐爛的血肉味道,充斥在整個手術室裏。
她眼睜睜看著丈夫的身體在猩猩般的毛發下繼續崩潰,那毛發漸漸開始脫落,像是被灼燒的紙張,毛發的尖端開始卷曲、焦黑,然後一片片脫落。隨著毛發的融化,露出了底下蠕動的血肉。那些血肉像是附著在腐肉上的白色蛆蟲,濕滑、粘稠,在她面前扭曲著生長。她看到肌肉纖維像寄生蟲般在骨骼上蠕動,鮮紅的血液從裂開的傷口中汩汩流出,混合著黃色的膿液,發出一陣陣惡臭氣息。
「這不是人……」覆盆子在心裏驚叫,目光無法移開,她的丈夫已經完全變成了惡心的怪物。他的身體不再是人類的形態,而是猩猩與腐爛屍體的融合體,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怪物。她能看到那些肌肉在掙紮,仿佛它們想要逃離骨架,血肉與骨骼之間的摩擦聲在空氣中回蕩,令人牙齒發酸。
她的視線轉向另一側,醫生的臉也開始融化。那張原本嚴肅的臉龐此刻像是蠟油般滴落,皮膚一塊塊地滑落,露出了腐爛的肌肉和黃白色的脂肪。脂肪像是被火焰灼燒過,發出嗞嗞的聲響,一滴滴地溶解成了粘稠的液體,滴落在地面上,發出令人作嘔的嘶嘶聲。醫生的眼球從溶解的臉部中掉了出來,像是兩顆生蛆的海棠果,咕嚕嚕滾到了覆盆子的腳邊,留下一道帶血的粘液痕跡。
覆盆子想尖叫,但喉嚨裏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耳朵裏充斥著一個不斷重復的聲音。那聲音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低沈、沙啞,帶著某種惡魔的低語:「女人當順服在男人之下……女人當順服在男人之下……」那聲音仿佛在她的腦海中回蕩,像是無數只蟲子在她的腦中深耕,試圖鉆進她的意識深處。
她的丈夫和醫生的身體在紅光的照耀下繼續融化,皮膚、毛發、血肉混合在一起,逐漸變成了一灘惡臭的血水。那些血水像是有生命一般,緩緩流淌,滴落在手術臺上,順著臺面的縫隙滲入地板,不見蹤影。覆盆子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從人類變成怪物,再從怪物變成血水,整個過程緩慢而痛苦,仿佛時間被無限拉長。
覆盆子猛然坐起,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她的皮膚上滿是冷汗。她的乳頭依舊散發著紅光,那光芒如同火種一般,照亮了整個手術室。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散發紅光的乳頭上,突然意識到這光芒的意義。
她迅速扯下膠帶,強行將紅色的乳頭遮住,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她終於明白了男人們所懼怕的是什麽——她們女人的乳頭和身體,掌握著能夠摧毀男人的力量。紅光不僅僅是光,它是一種反抗的象征,一種能夠融化、摧毀男人之軀的利器。
覆盆子緩緩站起身,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她知道,男人們想要的順服將不再可能。那些血水,那些被融化的男人,正是他們恐懼的最好證明。而她,作為女人,手中握著這把能夠改變一切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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