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丈夫已經顧不上每日重復播放的球類比賽,一心只想著在鐘聲響起前帶著覆盆子,去到診所,切除乳房,好讓覆盆子能在鐘聲響起後,如願產生粘液。讓他勃起的陰莖能夠如願插入陰道,完成神賜予的性交與生育的任務。
覆盆子被丈夫帶上汽車,車外的街道一片灰白,這世界並沒有因為她的異化產生一絲色彩。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甚至臉路燈都因覆盆子的恐懼與掙紮而顯得扭曲和陌生。
馬達帶的轟鳴聲從地底傳來低沈的喧囂,車內的空氣依舊彌漫著那股讓覆盆子無法喘息的窒息感。她坐在副駕駛上,在遠處看到一個沒有乳頭的女人癱坐在垃圾桶旁,此刻覆盆子感覺自己便是她,或者未來的她。面前的道路正在通往某個無法預知的深淵。每一次轉彎、每一次加速,都像是將覆盆子推向不可逆轉的命運。
丈夫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目光漠然而專註,這次旅程是他擺脫恥辱的最終儀式。每當他想起那晚隔著黑色膠帶的凸起與閃爍的微弱紅光,惡心感便如潮水般襲來,仿佛那是一種更為邪惡、不可名狀的象征。那是加在他身上的詛咒,讓他感到胃中翻湧,似乎有無數蟲子在他體內蠕動,令人無法忍受。
男人與女人們從小便被教導,那一抹紅色是骯臟與不潔的,需要被遮蓋與消除,他們被灌輸了無數關於女人乳頭的禁忌。而今天,他終於能夠切除覆盆子的異化發光凸起乳頭,擺脫折磨,恢復他作為男人的尊嚴。
當他第一次知道有一個醫生可以進行這個手術時,他感到一種近乎解脫的興奮。只要切除那紅點,他的世界就可以重新恢復黑白的秩序,他的內心就可以再次安寧。
他們最終停在一條狹窄的巷道深處,四周如同被世界遺忘了一般,籠罩在深沈的黑暗裏。夜晚的空氣冰冷而沈悶,仿佛連風都不願滲入這片死寂的角落。城市的喧囂早已被拋在身後,只有不遠處偶爾傳來的零星腳步聲,提醒著這是一個仍然有人居住的地方。然而,在這條巷道裏,時間似乎停止了流動,寂靜壓迫著一切,墻壁上斑駁的痕跡仿佛在訴說著這裏曾經發生的無數鮮血。
所謂的「診所」根本不像是正規的醫院,更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地下場所。深藏於巷道盡頭的一扇破舊的鐵門,門上布滿了厚重的銹跡,像是許多年未曾被人觸碰過。鐵門低矮而陰森,門上沒有任何標誌,甚至連一塊簡單的銘牌都沒有,仿佛生怕引來任何不必要的目光。門框四周的水泥已經龜裂,幾乎要剝落下來,似乎稍微用力敲打就會把門連同墻壁一起砸碎。
鐵門旁邊的墻上掛著一盞孤零零的燈泡,昏暗的光線忽明忽暗,像是隨時會熄滅。燈泡表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蜘蛛網,光線幾乎無法穿透這片黑暗,勉強只能照亮門口的幾塊地磚。門前的地面凹凸不平,似乎經年累月無人修繕,地上散落著幾片破碎的玻璃和不知名的廢棄物,踩上去發出輕微的脆響。
門口沒有任何指引,仿佛這裏從來就不歡迎任何人。若不是有人帶領,任何不知情的路人都會誤以為這只是某個廢棄的倉庫或是無人居住的破樓。然而,正是這份荒涼和隱秘,透出了某種異樣的危險感。門後,隱藏著無數見不得光的交易和秘密,等待著那些不得不來的人踏入其中。
丈夫像敲打著摩斯密碼般,有規律地輕敲診所的鐵門。最後,鐵門悄然打開,沒有接待。丈夫推著覆盆子的肩膀往前走,而覆盆子只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背蔓延,每一步都是沈重的,面前是一扇大門,她的命運,她的身體即將在這扇門後被改變。
診所的走廊狹窄而冰冷,墻壁上貼滿了那黑色的膠帶,密密麻麻地不留一絲空隙,沒有女人可以從這黑色的膠帶織成的大網內逃走。空氣中,是一股消毒水的氣味,這是洗滌女人罪惡的氣息,這是困住女人從未通風的囚籠。
他們終於來到手術室前,「我只能陪你走到這裏了。」丈夫冷冷地說道,一把將覆盆子推向門前,「你知道的,男人不可以直視女人的乳頭。我會在外面等著完美的你出來,或許我們終於可以懷孕了。」仿佛只要貢獻了精子,就能理所當然地參與到女人的懷孕過程中,這份責任和承諾全然不需要自己承擔。
然而,在這個看似平等的過程中,女性卻承受了身體和心理的雙重負擔。她們的痛苦與犧牲被掩蓋在他輕松的自我滿足之下,成為他自我中心的延伸。
「醫生在等你。」丈夫的聲音低沈而空洞,「快去吧。」
一位女護士不知從哪裏出現在他們身後,她牽起覆盆子的手,「走吧。」覆盆子被帶進了一間更為壓抑的房間,
房間沒有窗戶,四面墻布完全被黑色膠帶覆蓋,連空氣也被封死,不得泄露,汙染外面純潔的世界。唯一的光線是頭頂一盞灰白的吊燈,唯一的擺設是一張冰冷的手術臺,它在房間種養孤零零地矗立著,等待著一具異化的女人,成為滋養它的祭品。
此時,一位女醫生走進了手術室,她站在門口,背對著灰白的燈光,像是陰影內生出的幽靈,她的身影高大而瘦削,帶著不可違抗的氣勢,連她的輪廓也透漏著一種冷硬的鋒利感。女醫生身嘴裏含著一根尚未熄滅的香煙——那是覆盆子從未見過的女性形象,甚至讓她想起了掌握了世界運轉的男人的形象。
女人的臉上蒙著一層厚厚的黑影,灰白的光線襯著她一對犀利的眸子,黑色的瞳仁,似乎能看穿所有的表層,看到最深層的秘密。她的目光冷漠而不含絲毫感情,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仿佛只要有人敢於直視她的眼睛,就會立刻崩潰。她的雙眉向下彎著,遮住了她的雙眼,使得她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嚴肅,令人望而生畏。
「揭開你的膠帶,讓我看看到什麽程度了。」女醫生命令道,語氣有種無法反抗的嚴厲。習慣了服從的覆盆子,即便知道這是禁忌中的禁忌,卻不敢反抗,顫抖地撕下密密層層、不知被貼了多少層的膠帶。
膠帶緊緊地貼在她的肌膚上,隨著她的手指緩慢地揭起,撕扯感從胸口傳來,像是無數細小的針尖同時刺入皮膚。每一厘米的移動都帶來一陣鈍痛,膠帶與她的肌膚已經融為一體,肉體的每一寸纖維都在抗拒這種強行的分離。她屏住呼吸,試圖讓自己忍住這鉆心的疼痛,然而每一下輕微的撕扯都像是在將她的皮膚從骨肉上生生剝離。
當膠帶終於被完全揭開時,皮膚上留下了一條紅腫的痕跡,火辣辣地刺痛著。她的乳頭暴露在空氣中,那凸起的乳房泛著耀眼詭異的紅光,覆盆子驚嘆竟已發展至這種程度,詛咒或許已經深入她的骨髓。
而就在那一瞬間,幾縷細小的血絲從乳頭旁邊的皮膚滲出,順著微微顫抖的肌膚緩緩滑落,凝結成暗紅色的斑點,仿佛每一滴血都在無聲訴說著她身體的疼痛與創傷。
丈夫曾告訴她,只有這位女醫生才能完成這場手術,因為男人無法直視女人的乳頭,無法面對那象征著生命和欲望的器官。然而,當女醫生終於開口時,覆盆子意識到,事情遠比她想象的更加詭異和恐怖。
「他們要我切除你的乳頭。」女醫生的聲音冷若冰霜,她伸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撫摸覆盆子的乳頭,動作格外輕柔,仿佛那不是詛咒,而是一種獎賞,來自上天的恩賜。女醫生再度開口,擡頭直視覆盆子惶恐顫抖地雙眼,「但是,我不會這麽做……」
覆盆子疑惑地看著女醫生,想要在醫生的眼中找到一絲答案,她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含義。那她將何去何從,她也將淪落街頭,被男人拋棄,成為住在橋底下吃著捕捉動物吃下的瘋女人嗎?
她無法從醫生眼中找到答案,反而看到了女醫生嚴重透出的,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以及深幽的憤怒——那不是針對覆盆子的憤怒。
「那你打算怎麽做……我的丈夫就在外面,不完成手術他一定不會再接受我的。」
「你真的了解你的丈夫嗎?」女醫生問道,語氣中帶有不屑。
覆盆子突然明白了,那種憤怒並不是針對覆盆子,而是針對這個世界,針對那些用黑色膠帶封鎖一切真相的男人。
「你知道嗎?」女醫生緩緩走近,覆盆子被床絆倒,躺在了手術臺上,幾個護士不知從哪裏冒出,迅速把她的手腳綁住,固定在手術臺上。覆盆子試圖掙紮,卻無法掙脫。
女醫生繼續在她耳邊說道,輸送有害的觀點,「這世界上所有的權力都掌握在男人手中,他們用這些權力剝奪了女人的一切——包括你自己的身體。但你知道的,他們最害怕的是什麽嗎?」
覆盆子沒有回答,女醫生的目光鎖定在她身上,看透了一切,她說:「你已經意識到了吧,卻不敢承認。」
「他們害怕的,是女人的乳頭。」那名女醫生的嗓音忽然高了起來,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威嚴,「他們害怕那象征著力量的凸起,害怕那背後隱藏的力量與生命的源泉。所以他們要切除它,摧毀它,遮蓋它,讓女人變得無力,變得順從。而我——」
女醫生的手猛然撕扯著自己胸前的黑色膠帶,動作急促而粗暴,膠帶發出刺耳的撕裂聲,這聲音不是來自膠帶,而是來自被壓抑已久的痛苦與憤怒。那膠帶像是無形的枷鎖,被她硬生生地從身體上剝離,隨之而來的還有她那冰冷、絕望的決心。她的雙眼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不安的光芒,瞳孔微微放大,像是一只被逼入絕境的野獸,眼神中透出一種近乎狂熱的光彩。
「而我已經看透了他們的謊言!」醫生大聲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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