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門呀的一聲開了,二人把臂步出平房,外頭的顧瑜兒顧小姐四人跟王成王洋兩名護院剛才聽得室內砰砰嘭嘭的盡是瓷碗碎裂之聲,不由得相顧失色,只怕顧天衢傷在了這名不速之客手下,待得二人面帶笑意的走了出來,身上毫髮無損,六人才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顧瑜兒更是顧不得有外人在旁,一把便撲上前去摟著其兄長,關懷之色溢於言表。
顧天衢輕輕拍了妹妹的頭頂一下,便放開了她,向在場眾人道:‘各位煩請替天衢作個見證,從今以後肖先生便是我顧家的門客而非外人,眾位務必捐棄先前成見,勉力匡扶先生左右,以成我等大事。’眾人見顧肖二人神情便如相識多年的摯友般,皆對剛才房內發生之事深感好奇,莫非這便叫作不打不相識?卻見顧天衢特意看了王成王洋二人一眼,二人會意,王成隨即道:‘少爺放心,少爺既認定肖先生是咱們的人,我跟成哥自然會跟先生推心置腹,往昔不慊自當一笑置之。’
顧天衢聽王成如此說,便即放下心來,眾人隨著二人之後來到庖屋取酒。顧天衢甫打開酒罈,肖無生便覺一股濃郁芬芳的酒香撲面而至,不禁舔了舔舌頭大呼好酒。二人拿瓷碗盛了一瓢酒水後便回轉出來,回到平房之中。
在六人的見證下,顧肖二人相對而飲,一碗醇醪下肚,二人豪興漸生,肖無生大呼不夠過癮,當下硬拉著顧天衢到了庖屋中又對飲了三大碗,直到顧天衢雙頰被酒氣熏得紅彤彤的彷如兩枚嬌艷欲滴的大蘋果,肖無生才不情願的饒過了酩酊大醉的顧家公子,自個兒把酒罈裡的酒喝了個底朝天。
其實肖無生貴為天神,又怎會是貪杯之人?只是一時興之所至,舌頭喝得大了,竟然直接當場醉倒,一頭栽進了酒罈之內,就此昏死過去。
肖無生這一醉非同小可,甫恢復意識,他便感到頭疼欲裂,幾欲炸開,他雙手捂著兩邊太陽穴,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發現自己已非身在庖屋,而是被安置到一間精緻整潔的廂房裡。
廂房裡點了一盞孤燈,外頭夜色如墨,原來他這一醉醒來,已是當晚的深夜。
肖無生搖頭晃腦,嘗試甩掉腦袋中的痛感,待得身體適應過來後,心想既然此刻倦意全消,欲待再睡也已不能夠,心裡又掛念起朱李兩名書生的安危,查找二人下落一事已不可再行耽擱,於是他草草修了一通書信給顧天衢,說道自己欲往城中尋覓舊人,謝過了顧家的款待,容他身上事情一了才回來跟公子詳談興兵之事。
肖無生寫就信函後,便把它隨意釘在牆上,他不欲大半夜的打擾顧家人,便徑自翻牆飛簷而去,遁入了溶溶夜色之中。
是以顧天衢明日醒來時,本想把肖無生邀到大廳上相議大事,卻見空蕩蕩的廂房中只遺下一封辭別的書信,才知道原來他已於昨夜乘風遠去。顧天衢看過信後,不由得一陣失落,唯有在這段時間一邊先繼續招兵買馬,一邊在府中延佇靜待肖無生歸來。
其時顧家為馮步通所用,是以顧天衢以為肖無生助他實則等於助馮步通,然在肖無生法眼中,顧天衢的地位早在馮步通之上,他還以為肖無生跟他的想法一致,殊不知這位天神心中已起了另一番計較,卻是要廢馮立顧,把主意打到這位翩翩公子身上。
這邊廂顧天衢忙著置辦兵員,那邊廂顧瑜兒也沒有閒著,為下月即將舉辦的臻園詩會做最後的張羅,她一心欲在她爹面前大大的露臉,壓過胡家那跋扈的氣焰,在幾名表哥表姐的協助下,他們幾人可說是俾晝作夜,晨昏顛倒,為了詩會一事忙得不亦樂乎,每日過得絲毫不比顧天衢輕鬆。
一個月在各人忙著自己的本分期間便已不知不覺匆匆逝去,這個月來顧家上下為了諸般要事疲於奔命,也無人察覺到本來承諾去去就回的肖無生至今還是音訊全無,不知去向,顧天衢等人自顧不暇,自也忘了派人到城中打聽肖無生的下落。
這日已是詩會前夕,縱使四下硝煙四起,整個北方已淪為烽火大地,可詩會還是要辦的。這年詩會規模不比往年遜色,無錫城中有頭有臉的世家們在今天紛紛抵達顧府,拜謁顧家家主,顧天衢的父親顧向榮。顧向榮雖為家主,可府中一切大小事務實則已落到了兒子的肩上,他實際上是個掛名家主而已。顧向榮醉心黃老之學,終日深居簡出,在房中鑽研道理,鮮少在宅中露臉,可這日賓客接踵而至,他可不能閉門不納,把兒子陷於難堪的境地。
隨著這日來到拜會的世家越來越多,顧家迎客的大廳一時人滿為患,顧向榮打起精神跟各家寒暄著,眾賓客見顧向榮難得現身,當下不少欲著意巴結的紛紛私下向顧向榮提親,話題說來說去也離不開那位不欲遠嫁的顧家千金身上。
顧瑜兒本來跟父親一同在廳上迎客,待聽見這些人對父親苦苦相逼,一向不受父親寵愛的她心知父親最終定會不勝苛擾,隨意允諾了其中一家的請求,她見此時胡家尚未來到,雖然自己未必便要嫁予那胡家少爺,可她也不願隨便嫁給一個素不相識之人。這些提親的言談聽在耳裡,她只覺無比心煩,氣悶的她當下索性趁著父親忙於應酬期間溜出了大廳,他那三名表兄姐中的康哥見表妹獨個兒走開,忙從後跟上。
顧瑜兒來到後園,呆呆的望著她費了好幾個月準備的詩會場地,眼前雖然花團錦簇,花香醉人,但她吸進去的卻是陣陣酸楚,心想也不知下年再參加詩會之時,自己到底還會是如今天一樣依舊為顧家千金,抑或已被賣進火坑,成為別家人婦?想到此時父親可能已答允了其中一家的請求,無能為力的她不禁看著面前的花海歎了一聲長氣。
這時她背後忽然有一隻手輕輕摟過自己的纖腰,她一驚之下回頭,發現那人正是自己的表哥冷凌康,她急忙掙脫了冷凌康的懷抱,嬌嗔道:‘表哥你這是在做甚?若被人看見那還得了嗎?’話中內容雖聽似暗怪表哥孟浪,但語氣卻全是女兒家的嬌羞,聽不出有絲毫怨懟之情。
冷凌康聽到表妹語氣軟綿綿的,便知她並未生氣,他不顧顧瑜兒反對,主動抓過了她的雙手,雙眼正視著她鄭重問道:‘表妹,你老實跟表哥說,你是否真的不想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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