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無生一行五人經太湖水路南下湖州,很快便回到了昔日朱煜李夔二人舉辦時局月旦大會的所在地,二人這些時日經歷了不少變故,此次舊地重遊,均是萬分感慨。
到得太湖南岸,已將近午牌時分,五人旋即捨舟就輿,肖無生跟花老爺於月旦大會中相遇,卻未曾有過踵門拜謁之機,當下便探頭向前方拉車的車夫問起花府的所在,那知那車夫甫聞花府這兩個字,便忙不迭的拋下車軸,向著五人擺手搖頭,連聲稱對肖無生所言毫不知情。
肖無生心知事有蹊蹺,便下車把車夫拉到路旁問明原委,剛開始時只見他支吾以對,不肯爽爽快快的吐露實情,在肖無生再三逼問下那車夫才猶有餘悸的向兩旁悄悄張望,在反覆確認四下無人正留心他們的對話後才在肖無生耳邊低聲道:‘花府上下一家老少就在兩天前的夜裡被這裡的捕快通通抓了起來,當時小的正巧載著客人途經現場,只見花老爺跟花華江被帶走時默不作聲,可其餘那些婦孺卻是哭鬧得震天價響,直擾攘了好半天,這大龍鳳才算告一段落。’
肖無生眉頭一皺,心道怎麼花家一夜之間竟會被人闔府抓了起來?正想追問,此時又聽車夫續道:‘小的當時也不太清楚原委,那知車上的那位客官這時竟開口歎道:“唉!花老爺一家在湖州素來風評不壞,他的兒子花華江也素有大志,咱們湖州難得在亂世中出了一門了不起的世家,本來我城上下的安危存亡有六七分便是仰賴他們的作為,此間百姓也是對花家的英雄們喁望至衷,那知樹倒家亡只在覆手之間,一門英傑竟盡數栽在卑鄙小人的計算之下!這湖州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恐怕不愁黃衣賊來犯,便先要毀在這幫佞臣手上了。”’
說到這裡,那車夫又轉頭看了看四周,確認除了候在車旁的朱煜李夔等四人之外,尚未有人注意到他,才放心續道:‘當時我一聽便知這中間大有文章,跟那客官聊起來才知道原來花家舉事一事走漏了風聲,竟讓湖州官家提前知曉,湖州掌事的大都是前朝孫氏遺留下來的地方門閥,這幫人眼中只有功名利祿,哪像無錫的馮知縣那樣有兼濟天下之心?他們生怕花家一旦坐大,自己這一夥人在湖州的位置便會岌岌可危,想他們平日貪墨敗度,搜刮民脂民膏的惡行從沒少幹,眾百姓皆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若花家真的在湖州立起義旗,湖州的百姓雖未必全部都對花家存有好感,但相較之下總比他們這些惡行昭彰的門閥來得容易親近,屆時莫說百姓不認官家,只怕一些忠烈之士把他們生吞活剝也是有的,所以花家舉事的消息一傳出,這幫人也不去辨其真偽,便如獲至寶般遣人漏夜把花府圍了起來,花華江他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夜襲殺了個措手不及,在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便已被一網打盡了。’
那車夫歎了口氣道:‘不瞞客官,官家那邊出了榜文,說花氏滿門將會在兩天後於城外近郊的法場伏法,行車裂之刑,說是要殺雞儆猴,讓城中其他蠢蠢欲動的勢力熄了不臣之心。算起來今天距離花家被抄那夜正好滿了兩天,想來此刻花家一府老少該正在被押往法場的路上吧。’
肖無生聽那車夫以閒話家常的口吻把這驚為天人的消息娓娓道來,這時他心裡的驚駭絕非楮墨筆硯所能剖白,怎麼才不過一月,這在湖州舉足輕重的花家便已倒下了?再聽見車夫說今天便是行刑之日,他才回過神來,從懷裡掏出一大疊銀票,塞到那車夫手上。
那車夫正自愕然,不知是否該拒絕這一筆從天而降的橫財?卻聽肖無生焦急道:‘大恩不言謝,尊駕給在下提供了這樣一個重要消息,這裡的銀票便寥為尊駕提供消息的酬庸。人命關天,恕在下不能向尊駕奉告過多,這廂便告辭了。’說著拱一拱手,便朝朱煜李夔等四人急急走去。
那車夫聽他說人命關天,忙把肖無生一把拉住,顫聲道:‘客官言下之意,不是要去劫法場吧?’
肖無生凜然道:‘尊駕剛才言及那位乘車的客官不也說了嗎?湖州既然指望花家揭竿起義,而今天這樁憾事猶幸尚未促成,言則尚有回天之力,在下是一名行走江湖的劍客,有重惜英雄之義,平生最是見不得奸臣憑陵弄權,戕害忠良,此刻正是要前去仗劍衛道,把花家滿門從不義之人的手裡救將出來!’
那車夫聞言大驚,忙搖手道:‘哎呀!客官這可使不得啊!這劫法場要株連九族,搞不好小的也要被牽連啊!’
肖無生沒再多說,拍了拍那車夫的肩頭後,不理他似無了期般的喋喋不休,便回到了其餘四人身旁。
此時四人眼光盡都落在肖無生身上待他解釋剛才之事,卻見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走到路旁一處公告欄前,撕下了那張置於欄上中央處最為醒目的榜文,交到了他們手上。
待四人看過榜文後,肖無生才道:‘花老爺對於我們無錫的守禦而言極為重要,此人一死,圍魏救趙這招便行不通了,所以他們一家必須保住,若我們於他們一家有救命之恩,在情在理他們也沒有不幫我們穿線拉關係的理由。’
說著看了四人一眼道:‘我現在就要去劫法場,你們當中誰願意跟我去?’
朱煜首先道:‘我跟李兄手無縛雞之力,去了也只會給你們添亂,我們二人在法場外備好車馬等你們出來便是。’
肖無生見餘人並無異議,便點頭道:‘那好吧,這張榜文著名了法場的所在地,二位王兄便隨我一道劫人,咱們五人法場外見!’
話畢後,五人便分作兩批行動,朱李二人先到城中的馬廄物識良馬而去,而肖無生跟王成王洋三人都是精於武藝的好手,當下三人再沒顧忌,一路上飛簷走壁,以銳不可當之姿直趨郊外法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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