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璽 - 第一部：熾天使的悲願 / 第十四章：女明星穗童

元曆‧五百八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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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你幹什麼？箱子怎麼還沒搬過來！？」昏暗的貨櫃屋中，馬戲團團長吆喝著。

奇恩咬著牙，硬是把那個比自己還大的鐵箱搬上貨車。

「咚！」放下鐵箱的那一刻，奇恩攤在牆邊，累得氣喘吁吁。

「搞什麼？搬個東西就這副死樣子，到底還想不想工作？」團長斥罵。

奇恩不發一語，起身去搬第二個鐵箱。這裡的工作比想像中要辛苦多了。

「就靠著那幾招沒用的破劍術，就想在這混？給我好好幹！這些鐵箱沒有搬完不准吃飯，聽到沒有？」團長對奇恩說。

「……」奇恩咬緊下唇，累得無法回應。

畢業之後，奇恩為了生存，或是潛意識中想找小朝好好道歉的心理因素，他找了一個運貨員的工作，偷渡到遙遠的萬聖國。好不容易來到這裡的奇恩，並沒有看到在許多獅族人，詢問當地居民才知道，獅族人只居住在名為「天降宮」城市內，並不是所有人都被允許進出那個地方。

當然，萬聖國要求每一個人民都使用功罪值系統，一開始奇恩沒有手機，自然也不受這套系統的影響，他自己有多少罪業自己都不知道。

起初，奇恩被萬聖國華麗奢靡的景色所驚艷，然而待了幾天，他很快就發現，這個地方除了富庶以外，社會狀態與迦藍園其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只要是人待的地方，就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一個人在萬聖國流浪，偷拐搶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但要找個像樣的工作非常困難。過了幾個月，奇恩才好不容易應徵上一個馬戲團的雜工。

工作的情況與過去相似，一開始並不順利，前輩們不會也不需顧慮到奇恩還只是新手、沒受過妥善的訓練，所以工作初期需要學習的事情很多，格外辛苦。

「知道今天叫你過來是為了什麼嗎？」馬戲團團長清清喉嚨說。

奇恩吞了一口口水，輕輕搖頭，他在一個五彩帳篷中，等待著被訓斥。

「說到工作，最重要的就是態度！凡事積極是一個員工該有的自覺，一個員工就是要能幫老闆解決問題，不要說你到這裡是為了學習。我花錢請你來幹嘛？我花錢請你來學習的嗎？我花錢請你來工作的！我們是營利團體，不是慈善事業。我醜話說在前頭，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下個月你態度仍然這麼消極的話，就請你另謀高就吧！」

奇恩低頭不發一語，他很害怕自己如果說錯話，會惹得老闆更生氣，當場就要捲鋪蓋走人了。

被狠狠訓斥一番後，奇恩才被轟出去。心情沮喪的奇恩，回到幽暗的倉庫中，坐在鐵櫃上，一個人低頭吃著麵包。

「呀……」門被打開了，有人走了進來，但這並沒有引起奇恩的注意。

當奇恩把用完餐後的現場收拾乾淨，想先洗把臉，然後準備下午的工作，一起身，才赫然注意到一直待在身邊的那個人。

「穗童前輩！」奇恩連忙向她鞠躬說。

剛才走進來的人，正是馬戲團招牌說唱女歌手穗童。她是一位比奇恩年長兩到三歲的女生，有著淡金色的長髮，以及碧藍的瞳孔。

「我都在這裡這麼久了，你這才發現我嗎？」

「對不起前輩，我下次會注意。」

「我不是你老闆，不付你薪水，你別這麼緊張。」

「是！」

「你要出去做什麼？」

「準備下午的工作。」

「你不偷懶一下嗎？我以為你要在這裡睡午覺。」

「這怎麼行？」

「人不可以太努力，太努力老闆也不會給你更多的薪水啊！」

「好好工作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而且……老闆說如果我不再積極一點，下周就要將我炒魷魚，我怎麼能偷懶呢？」

「你這麼努力，老闆只會對你期望越高、給你越多工作，一旦你無法完成，在老闆心中只會大大扣分，老闆就對你越來越刻薄。尤其你……長得一副老實樣，傻子才不欺負你。」

奇恩仔細想想，可能真如穗童所說的，如果一開始就不被別人期待，即使表現糟糕，別人也不會失望。

「沒想到劇團中最優秀的前輩竟會勸我偷懶。」奇恩說。

「對於全天下的老闆來說，我們只是生財工具，當我們沒用時就會被拋棄，別妄想自己會被當人看待。菜鳥啊！我只是看最近的你有點可憐，好心來提醒你而已。」

「謝謝前輩！」

「你還不偷懶一下嗎？」

「說得也是，那我去旁邊小睡一會兒吧！」

「喔……還有一件事。」穗童點點頭，繼續吃著午飯說。

「是，請說。」

「我也跟你一樣來自外地，以後彼此照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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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因為先發演員受傷，奇恩好不容易得到上場表演的機會。

滿庭觀眾包圍，炫彩燈光籠罩。

奇恩穿著正式的騎士服裝，拿著一把長劍，在一頭被束縛的獅子面前來回揮舞，作勢與牠展開一場搏鬥。

奇恩的劍緣在獅子的鼻頭晃來晃去，嘻笑挑釁，那頭獅子非常憤怒，不斷發出低吼。奇恩的嘴角僵硬地上揚，因為他認為這是自我侮辱。

身為小朝的騎士，竟然必須把高貴的劍當成小丑雜耍的道具。

然而，即使再不甘心，為了錢也必須低頭。

馴獸師將獅子身上的鎖鍊打開，獅子朝奇恩猛撲而來，張開血盆大口，咬破了奇恩後方的褲檔。

奇恩慌張嚎叫，光著屁股在舞臺上與獅子上演追逐戲碼。

「哈哈！哈哈哈！」看著奇恩滑稽的樣子，現場以及網路直播的觀眾，紛紛拍手叫好。

「可惡！」奇恩一怒之下，將手上的長劍丟棄，竟然赤手空拳往獅子的腦門重重揍去。

從小力大驚人的奇恩，這一拳打得獅子也有些吃不消。

「嗷……」挨揍的獅子，以為自己違背了主人的意志，害怕地逃回籠子，全身蜷縮起來。

馬戲團的工作人員大吃一驚，急忙衝上舞臺把奇恩拉下來。此時觀眾噓聲連連，場面十分尷尬，混亂中，馬戲團尋找著圓場手段，如果再無法安撫下來，觀眾就要暴動了。

瞬間，場內燈光熄滅。

當燈光再次亮起時，戲棚處處銀光閃耀，光束像蜘蛛網一樣縱橫交錯，隨著聚光燈的來回流轉，最終將全場觀眾的目光，聚焦在一座由鋼架堆疊而成的高台上。

高台上，一位身穿緞面黑裝的女子向大家深深一鞠躬後，踏上飛行舞台。

她在空中鋼索上優雅獨行，雙手柔軟搖曳，似一雙優美的羽翼。

「穗童小姊好厲害啊！站在這麼狹小的飛行器上，竟然好像在平地一樣，真驚人的平衡感！」、「你現在才知道嗎？穗童是這個劇團的招牌明星，她可不是浪得虛名的！」、「終於來了！我們買票就是為了看穗童妹妹啊！」底下觀眾讚嘆聲此起彼落。

穗童拿起麥克風，在喝采聲漸歇時，開始演唱主打歌曲，即使在半空中，她的聲音配合肢體動作也顯得相當自然，腳步更是銜接得天衣無縫。

觀眾嚥下口水，目瞪口呆，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這些非人可及的表演。燈光緩緩從舞臺中心展開，散播至觀眾席，她就像一位女王，獨秀全場，眾人陶醉之際，已把剛剛奇恩搞出來的那場鬧劇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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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混蛋！你難道不知道來看表演的觀眾已經越來越少了嗎？你居然還來砸場子！？」公演完後，五雷轟頂的團長拿著棒球棍把奇恩轟了出去。如果不是其它團員極力阻止，奇恩恐怕四肢都要被打斷了。

無處可去的奇恩，只能再度狼狽地回到後街流浪。

奇恩連路都走不穩，身子搖搖欲墜，因為他已經超過一天沒吃東西了，餓到要去餿水桶覓食了。

沒有最不幸，只有更不幸，此時竟降下了傾盆大雨。

「嘩啦！嘩啦！」想找地方躲雨的奇恩，隱約看到街角一間麵包店，鬆軟飽滿的麵包陳列在架子上，看上去十分誘人。

飢腸轆轆的奇恩，心想客人都被這場雨趕走了，真是順手牽羊的好機會。

奇恩壓低身子，輕手輕腳地潛行前進，趁老闆收帳時的一個轉身，神不知鬼不覺摸走兩塊麵包，隨即一溜煙想逃跑，沒想到衣帶一緊，竟然給人抓住了！

「站住！臭小子！早就注意你很久了，鬼鬼祟祟，果然是要偷麵包！」老闆怒喝。

奇恩大呼不妙，沒想到這個麵包店老闆動作這麼敏捷。他在街市上混得夠久，知道這時候不要多想，先吃就對了！

「喂！你給人抓住了，怎麼就直接吃了起來！？」老闆問。

奇恩根本沒空搭理，左一口、右一口，恨不得把所有食物都塞進肚子裡。

老闆拿起掃把，正要狠狠打他，與奇恩一照面，不禁愣了一下。

「喂……我說你……也太落魄了吧！」老闆說。

奇恩瞄了老闆一眼，繼續狼吞虎嚥。

「唉……」老闆嘆了一口氣，回到店裡，包了一大袋麵包並遞給奇恩。

「這些是一些快過期的麵包，因為這場雨多半賣不出去了，你就拿走吧！」

待奇恩走遠後，老闆才瞇著眼睛喃喃自語：「剛才那個小鬼，是不是小朝以前的同學啊？奇怪了，我有看錯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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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嘩啦！

奇恩躲到後街的某座大橋下避雨。

幸好這裡位置比較高，底部才沒浸水，否則他連個乾燥的躲雨處都沒有。

「真悲哀，本以為來到這個國家能有一番作為，沒想到竟然淪落到這麼不堪的地步。」奇恩喃喃自語。

看著手中那塊被施捨的麵包，只覺得自己的存在真是越來越可笑。

「什麼小朝的騎士？我不但沒有保護她，還用最可怕的方式傷害她，就算遇見她，我甚至連說一句對不起的勇氣都沒有。真是糟透了，這樣的我怎麼不去死一死……」奇恩想著，繼續啃食著麵包。

「可恨，為什麼那些人這麼可恨！？隨意踐踏別人的尊嚴，而弱小的我卻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真是太丟臉了！真想給那些傢伙一點顏色瞧瞧！」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奇恩咬牙切齒碎唸。

怎麼辦呢？沒有辦法，只能暫時屈服於這個世界，等待自己變強大之後，才有任性的機會。

「轟隆！」此時，一陣落雷從空中劈下，奇恩站起身來。

「等我出頭的那天，一定打斷那個可恨老闆的鼻樑！可是…像我這種人，怎麼可能出頭啊！嗚……嗚……」奇恩不禁嗚咽。

「奇恩……奇恩……」遠方傳來微小卻熟悉的聲音。

「誰？」奇恩一怔，連忙將麵包放在一邊，離開橋下然後奔到街道上。

嘩啦！嘩啦！迷茫大雨中一位撐著黑色雨傘、穿著黑色外衣的女子依稀可見，她在街上行走，尋找著奇恩。

是穗童。

奇恩吃了一驚，快速奔上前問：「前輩，妳怎麼在這裡？」

穗童見到奇恩之後，長噓了一口氣，並遞給他另一支傘說：「你怎麼就不回來了呢？」

「因為團長他……」

「沒事，我已經和團長談過了，老闆說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來吧！我們不要淋雨了，趕快回去吧！這幾天你有吃東西嗎？你的傷口怎麼樣了？有人為你包紮嗎？」

「我……我不想回去。」

「沒事了，我們一起回去。」

「我……」奇恩說不出話。他不解，為什麼前輩會如此照護他？

「嗚嗚……」奇恩哭了出來。

為什麼？

為什麼？連親生父母都嫌棄自己是怪物，毫不猶豫對自己開槍，為什麼與自己非親非故的穗童，卻這樣關心自己？難道人間的善意與血緣無關嗎？

「嗚…能遇見妳真是太好了，我一定會……報答妳！我會盡我所能報答妳！」奇恩大哭。

「報答？別說大話啦！趕快回去洗澡吧！明天還要工作喔！」

「不！我會報答妳！我要讓妳得到最好的一切！」

「你這麼激動真嚇人，我只是來帶你回去而已，你何必這樣呢？你要報答我就快點拿起你的雨傘，我的手很痠的！」

於是奇恩接過雨傘，與穗童回到馬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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