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咲夜一人走在王宮的走廊上,心裡一直嘀咕。
剛才把聖神女遙稜送回房休息後,她便以反省為由,向身為姐姐的美咲申請離開遙稜的寢室,再獨自一人走向日之女王寢室所在的華月宮。
這座萬人景仰的華麗王宮坐落在首都近郊的小山丘,是座擁有複雜結構的城堡。城堡主要分為兩翼:北翼有處理政事的大殿、聖神女寢室以及下人休息室所在的炎陽宮,而南翼則有日之女王寢室所在的華月宮。兩翼被橫跨王宮中間的繁星之牆分隔開,要從一翼到另一翼,必先通過雕有八十八星座圖騰的寶藍高牆,而連接兩翼之間的繁星之門每天均有士兵看守。
因為王宮大部份人都在炎陽宮居住和活動,所以沒有甚麼人會到華月宮去。而因日之女王正在華月宮休養,只有被批准的人才能通過繁星之門踏進南翼,甚至踏足華月宮。
踏足華月宮的入口時,她曾被數名士兵攔下。但她是聖王女的隨身女僕,基本上只要是她說得到的理由,士兵都沒有理由反對,結果她說了一句「替聖王女前來向日之女王遞交書信」便被放行。
她滿肚子氣,雙拳緊握,昂首闊步,完全沒有一種女僕應有的優雅氣息。
「姐姐真是的,用不著用這種口氣叫我閉嘴吧?而沙耶香她們也是,難道就沒有人覺得奇怪?」
以前還是平民時,她只知道聖神女是代替日之女王處理政務的存在,但當她成了聖神女的女僕後,她才知道不只政事,就連維持太陽的存在也是聖神女的工作之一。
六年來,她目睹遙稜每次進行儀式後,她的身體都會轉壞。因為身份之限,她未曾被允許進入「儀式」的舉行地點觀看整個儀式的流程,也不知道當中仔細。但看著身體狀況漸漸變壞的主人,她很肯定原因一定跟那個儀式有關係。
她曾經就此問過其他女僕,但綾音和沙耶香跟她一樣,沒被允許知道當中詳細;而每次都會陪伴遙稜前往儀式會場的美咲則隻字不提,咲夜更數次被她責備,說這不是她該管的。
從小我們兩姐妹就沒有隱瞞對方的事,為什麼一來到王宮,地位有差別後便改變了?
一想到這裡,她又開始火了起來。
但相比對美咲的不滿意,她心中對那位有名無實的日之女王更為懷疑。
從她出生那天開始,便已從父母口中聽過這位統領世界的大人物的名字,但多年來不要說真人,就連她的肖像畫也從未見過。就算她被擄到王宮、差點被殺、成了遙稜的女僕後也一直未曾遇上日之女王。
她總覺得一個人就算有多不舒服,也不會把自己困在房裡一百年,有時候總會到王宮四處走走,散心吧?就因為這個假設,每次陪伴遙稜在王宮走動時,她都會仔細留意四周,看看有沒有類似是日之女王的人走過,也曾趁休息時間和午晚到王宮四處散步,心想日之女王可能會在沒甚麼人的時間才出來。
但很可惜,幾年來觀察得來的結果把她的假設完全推翻。
她也曾經嘗試尋找侍奉日之女王的僕人,這樣便可以打聽到日之女王的一點消息。但問遍了王宮所有下人,也找不到一位服侍日之女王的人,更因打聽得太明顯,而曾被元老院之首的「紅晶」亞爾伯特查問,還被命令不得多管閒事。
如果是病了的人,怎會沒人服侍?
難道是服侍她的人都不得與外界接觸……?但為什麼?
從小她便是一位好奇心旺盛的小孩,為了找出答案,甚麼都會去試,也因為如此,只要是想知道的事,幾乎沒有一件事是她不知道的。但日之女王的事,卻是她唯一一件耗時多年仍未解開謎團的事件。
她覺得這位女王十分神秘,神秘得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所以她才決定要謁見她。她已經忍不住了,今天一定要把日之女王的真面目、儀式的真相等等都給找出來。
走廊上只有她一人,走了數分鐘,一個經過的人都沒有。空氣也很沉重,彷彿這座華月宮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住。
不會是我的錯覺吧?咲夜心想。
望著窗花,玻璃上長滿了霉菌,窗花也已經生繡,閃亮的銀色早被鐵色完全侵蝕。再看看走廊牆上的掛畫,略懂藝術的咲夜看得出,這些都是百多年的畫作,現在王宮到處擺放的畫作都是近四十年的,百多年前的早就被收到倉庫裡去。
為什麼早應被收起的百年老畫還在這裡的?還是說這些畫百多年來都一直掛著?
她走上前仔細查看那些畫,發現畫框的一角有大量的塵埃積聚著。
一直都沒有人清潔嗎?窗戶也是,掛畫也是,怎樣看都是一處沒人住的地方……難道我來錯了地方嗎?
咲夜開始懷疑自己行動的對錯。
但沒可能的,我問過沙耶香,她說是這裡,而她從不會說謊。而且剛才的士兵也說了這裡是華月宮,還說日之女王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的盡頭,我絕對不會搞錯!
她拍了拍心口,便繼續充滿自信地前進。
走著走著,她終於到達士兵所說的房間。站在門口,看著四周,她開始感到不對勁。
門外一個守衛的官兵都沒有,就連負責傳話的女僕也看不見。她看見的,就只有半掩的緋紅房門。
就算是聖神女的房間,每天都有士兵輪班駐守,為什麼日之女王的房間則沒有?
她心裡某處開始覺得害怕,叫她別再繼續調查。但她心的另一處卻仍覺得好奇,認為失去了這次機會就再沒有下次。兩邊意見搏鬥的最後結果是她決定繼續調查下去,無論如何都要得到真相。
她輕輕推開大理石做的大門,小步走進房間。
「日之女王,小人乃聖王女之僕人,名為咲夜。這次小人前來,是為了請教女王數個問題。」
一走進房間,她便有禮地低頭向日之女王行禮並表明來意。但過了很久,她也得不到任何回應,房裡一點聲音都沒傳出。
覺得奇怪的她慢慢抬起頭,開始望向房間四周。房間的的火燈沒開,光線十分昏暗,但她仍能隱約看見內裡的擺設。房間不算大,有書櫃、書桌等,而大部份位置都被巨大的床佔據了。
她慢慢走近床邊,這才發現了一件重要事──
沒有人在這房間裡。
難道是剛剛外出了?
她繼續仔細觀察,發現床舖的刺繡款式是很久之前的,而枕頭與被褥放得十分整齊,完全看不出剛才為止還有人在這裡睡覺。
她鬼祟地環望四周,再伸出手觸摸被褥,竟發現被褥是冰冷的。
怎會這樣的?就算是剛剛離開的,床舖也應該留有一點溫暖……但這個,不要說長年沒人睡過的床舖,是個根本沒人睡過的床舖才會有的溫度……
難道……但這……!
正當她為自己腦中提出的假設而感到不可置信時,一把從後而來的劍刺穿了她的身軀。
仍不知道發生何事的她無力地躺到地上,身體就像被燃燒一樣刺熱,但她又感到一股涼風正擴散至全身,把那些燃燒的火都瞬間吹滅。
她吃力地望向身後。縱使視線模糊,但仍能看到那裡站著一個人。
那人身材高大,皮膚白晢,他全身的腥紅的衣服十分搶眼,但都不及掛在其頸上的紅寶石項鍊注目。
「『紅晶』……亞爾…伯特大人……為什麼您……」
她十分驚訝於來者的身份,同時也留意到亞爾伯特手上握著一把銀劍,上面佈有她的鮮血。
亞爾伯特沒有說甚麼,只是以兇悍的眼神瞪著她,提起劍瞄準她的頸項,說:
「你知道得太多了。」
這是,咲夜閉上眼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