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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錦衣衛頎長的身影越來越逼近,我不禁冒了滿手滿臉的虛汗。所謂錦衣衛乃是明代的特務,通常會被他們找上,都不是什麼好事:「該不會,連進出魏府都要被調查吧......。」我在心裡暗暗想著如何面對等等突如其來的盤問。
這時,沐祤卻向他盼了盼:「啊,哥哥,是你啊。」
「妳到底溜哪兒去了,還好意思嬉皮笑臉的?」
「這...哎呀這是什麼!」沐祤一溜身跑到那錦衣衛的身側,抓起一個精緻的小包袱。
「糕餅嘍。」他淡淡的說。
「你們是...?」我看著他們的互動,不禁生起好奇來。
「敝人夏宇祺,這是小妹夏沐祤,我們是兄妹。」錦衣衛斂容溫顏的說。
「幸會,小女是教坊司樂生蕭氏,名錦瑟。」我稍稍放鬆了繃緊的神經,看來他不是來盤查我的。
「原來是蕭善才,您可是名滿京城,久仰久仰。」他又向我點頭致意,話才說完,沐祤便急急的拉著他的袖子,說是今天有幸相逢,我們不如一起去茶樓喝喝茶云云。
夏宇祺只微微正色,低聲的說:「妳忘了,我們可還有正事要辦呢。」
沐祤這才像想起什麼似的,面容凝滯,不再喧喧。
「真不巧,敝人跟小妹還有些事,今天先告辭了,來日若有幸,一定來造訪善才。」夏宇祺朗顏道。
「樂意之至,那麼小女就此別過。」
於是我們三人各自分頭,長天之下,我回看他們的身影,竟多了一分詭秘氣息。而沐祤翻飛的衣角,忽然閃出劍鞘的影子,我正想看分明,風卻停了,她身上那件素絲的罩衫,服帖柔順的垂著,似乎就與一般衣物別無二致。
一定是我電視劇看太多了吧,尋常侍女佩劍做什麼?
我輕輕搖頭自嘲荒謬,別過頭來,逕向繁華擾攘的通衢大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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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是中秋宮宴了,由於張皇后特別囑託要我負責編排樂舞,因此我幾乎沒日沒夜的埋首在樂譜堆裡。而那些曲子用五線譜寫出來之後還得翻成明朝人看得懂的工尺譜,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宮宴前半月,我好不容易悉數寫完,誰知又趕上魏忠賢出來攪局,更是延誤了練習的時間。最近教坊裡可是整天加班加點的排練,玉笛飛聲、琵琶畫心,又是古箏高山流水。
宮宴前日,我們進宮排演。
在平靜的第一主題後,我堆砌了一層層花繁月華,在花開荼蘼,即將凋謝之時,我給玉笛安排了一段獨奏,曲折而宛轉如一縷山嵐,而後琵琶輪指奏出再現部,最後逐漸淡遠而留下若有若無的箜篌聲,寒江浸月月茫茫。
司樂向我微微頷首,表示滿意。
「妳倒是長進了,這次的天樂可比去年的霓裳羽衣更進一步,更翻一層新意,想來一定費了不少心思,不過,這曲風似乎跟妳先前的作品迥然不同啊。」馮司樂說。
「這個...人都會轉變的嘛,況且今年我也及笄了,實在該寫點不一樣的。」我生硬的笑著,心想我盡力模仿著錦瑟原來的曲風一事,到底還是失敗了。
司樂依舊言笑晏晏,看來是過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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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當日。
我身穿一色淺青,佩帶腰牌,也隨著教坊的人進宮去了。一切安頓好之後,我獨自走到御花園,想要釐清錦瑟的一切,還有當日真相究竟如何。
登臨假山,眼前卻是一片澄黃的琉璃瓦與銀白的月華交融暈染,燦然一片,又好像一叢叢桂花飄落,花絮浮動,香風十里,竟看不分明了。
忽然想起小的時候,在自家庭園,桂花雨裡追逐著蜻蜓的我,一旁爺爺沏茶,奶奶製菓,母親釀花,父親看書。
那是,我最純真的歲月。
後來,一切都變了,那和暖的秋季日光,變為凜冽的寒風。石桌木椅冷去,生起青苔漸漸朽壞。桂花被雨水打落,深埋在土裡,香氣也消散殆盡了。
再也回不去了,對吧。
我抬手掩住雙眼,任由那些回憶浸潤在眉睫與衣袂之間,良久,良久......。
突然間,我聽見衣角與枝葉擦過的聲音,想是有人來了。
正要走避,卻聽得身後深遠而淳厚的聲音:「誰在那裡?」
我駐足而立卻不敢轉頭,看來對方是個男子,不禁多了幾許戒心。
「快回話,妳,到底是誰?」那聲音又一次響起,而且越來越逼近我。
我深長的吸了一口涼風,鼓足勇氣,緩緩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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