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浩不發一言,只是走到璃的旁邊,和她一起並排的坐著。原來這樣坐著,享受著微風吹拂的涼意,俯瞰腳下的景物,別有一番舒適的感覺。二人沉默了一會兒,宇浩打破話匣子,冷冷地說:
「今天妳為甚麼要把那個叫志康的人帶走?」
「我沒有把他帶走。他只是自願跟我走。」璃微笑說道。
「自願?」宇浩不解地問道。
「當一個人生命到了終點時,我才會把他帶走;可是當一個人生命還沒到終點,而他要求把終點提早,那麼就是他自願跟我走。」
「……」宇浩沒有回應,只是不停在思索著。璃見宇浩默然不語,又再徐徐道:
「是生還是死,有時候只取決於人類當下的偏執。」
「偏執?」
「如果今天余志康選擇不執著於別人的看法和與庚尚軒的愛情,沒有死亡的意念,那麼我就不會出現。」
「就像小柔那件事?因為她的男朋友放下尋死的偏執,所以最後妳消失了。」宇浩理解道。
「嗯。」璃哼著鼻音說道。
「璃……」宇浩像是想到甚麼般,突然低聲說道。他停頓了一下,又說:「如果我從這裡跳下去,妳會把我帶到妳的世界嗎?」
「……」璃沒有回應。宇浩盯著腳下一直等待著,久久也沒聽到答案,他抬起頭來,發現璃早已消失了。他苦笑了一下,便回到天台的地面去,慢慢走回屋子裡。其實從前他也有過尋死的意念,可是每一次都會因為某些原因死不了,也沒有受重傷,漸漸地也放棄了尋死這舉動。想起來也真蠻可笑的……
待宇浩離開後,璃重現於黑夜半空中。為了避免宇浩那手鐲感應到自己,她選擇到較遠的位置出現,與宇浩保持一定距離。璃遠遠地望著那亮了燈的房間,臉上盡是不解的神情。她把手輕輕地按著胸口的位置,剛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從這裡浮現出來,現在它好像回復平靜了。可是到底為甚麼呢?為甚麼自己在宇浩問要不要把他帶走時,會甚麼也說不出口,也不想回答,只是選擇迴避那一訓?
「妳會把我帶到妳的世界嗎?」這句話不斷湧現在自己的腦海裡,讓平靜的心境再次牽起絲絲漣漪,失去已久的憋悶情感,一瞬間全都回來了,這兒是甚麼的一回事……
另一邊廂,宇浩回到家裡。他才剛開門,俊勛便把他拉到房間裡,並讓他坐到電腦前……
「俊勛,到底發生甚麼事?」宇浩一臉茫然地問道。
「你自己看。」俊勛示意宇浩看看電腦螢幕上放映的一個網站,上面載有許多照片,還附加一段短片,全都是和今天下午在學校天台上所發生的事有關。還有一個十分亮眼的標題:「二男為情吵翻天,其中一男更以死表心跡。」
「這…是甚麼一回事?」宇浩沉聲問道。
「你不知道?這些東西不是你上載的嗎?你看,還注明來源是你。所以我才拉你來看。」俊勛疑惑地問道。宇浩沉默不語,不停地思索著:今天在天台上,不是只有那兩個男同學和自己而已嗎?難道有第四個人出現而自己不知道?可是為甚麼他要注明這些照片的來源是我?這樣做的目的是甚麼?
「唐宇浩?」俊勛見宇浩陷入沉思中,便再三問道。
「嗯。」宇浩回過神來,哼著鼻音應道。又冷冷地說:「不是我做的。」
「可是……」俊勛話未說完,宇浩便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說:
「累。先睡。」而閉門聲也緊接傳來。俊勛也只好無言地看著對面房間的那個緊閉門口。
宇浩把背包掉到一角,然後把放在桌上的電腦開了,再次瀏覽剛才俊勛展示給自己看的網站,一邊思索著:這些照片,全是在我勸阻那個叫…叫…叫志康的男生之前所拍的,影片也是。拍這些東西的人會是誰呢?照道理說,沒有人會知道天台上會有事情發生。而我,是因為見到璃的出現,不想再見到死亡,所以才上去看看發生甚麼事。但拍這些照片的人呢?他為甚麼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天台呢?難道他也看到……
往後的一個月,每當尚軒回到學校,都感受到很多奇異的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不單是學校裡,甚至走到街上,也會有同類的目光出現。而網絡上所張貼的照片更是惹來很多人的注目,以前一些跟志康的合照,不知道為甚麼也都被張貼於網絡上,不停地更新著。網絡上反對和支持的聲音不絕,可是大部是都是在罵他們的,加上每天回到家裡都被爸爸媽媽責罰,讓尚軒感覺沉重的心理壓力。除此之外,另一個讓尚軒構成心理壓力的原因是學校裡同學們那種鄙視的眼光,還有他們的嘲笑、種種的欺凌,他真的很想找一個洞,把自己埋進去,真的好想像志康一樣,逃離這個世界……
這一天,他又是在媽媽的威嚴下返回學校。從他踏進校門的一刻,他都是低著頭,他不敢抬起頭來,害怕看到那一張又一張充滿著嘲諷、好奇的嘴臉。在課堂上,他選擇靜悄悄地坐在最後的一角,把頭降得低低的,不想讓人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以往放學的時候,他都待同學們走光了,他才慢慢地收拾行裝,離開。今天,他亦如是,想以為自己能平安地渡過,可是沒想到一班校內的滋事份子還在……
「呀!」他們走進課室,來到尚軒面前,吹著口哨,其中一個人一臉奸詐的笑容說:「你不是那個網絡紅人嗎?叫……叫甚麼呢?」
「庚尚軒,老大。」另一個人附和道。
「對對對!庚尚軒。」
「你們想怎樣?」尚軒沉聲道。
「咦?聽起來,聲音還不像是同性戀的。」那個老大笑著說道,另外三個小弟馬上哄堂大笑。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正轉身離開,便被其中一人衝到前面截停了。
「誰說讓你走。」一把聲音從後面響起。瞬間,尚軒就被那四人包圍著,他眼神流露害怕的神情,這個月,他所受的欺壓林林種種,這一次又會是怎樣?
四人慢慢地向著尚軒逼近,尚軒不知道該往哪裡逃。那四人的老大從尚軒後面抱著他,他的右手從肩膀慢慢地往下撫摸著,一邊靠近尚軒耳邊,吐著口氣說:
「你的胸肌還蠻結實的。不知道……」他停頓了一下,徐徐地說:「為甚麼在發抖?不要緊張,我只是想知道……你的那個跟我們這些正常的男生有甚麼不同而已。」說畢,便用力地把尚軒推向他的手下那邊,然後說:「把他的褲子給我脫下來!」
尚軒聽至此,馬上作出反抗,拼命地按著褲子,不讓他們脫下來。可是,一個人的力量怎能敵過他們三個人。最後,褲子還是被脫了,可是沒想到連內褲也一併被脫。那三人得意地站在一邊,而那老大一邊用手指旋轉著尚軒的內褲,另一隻手拿著手機,把這一幕拍下來,然後說:
「原來同性戀的那兒也沒甚麼特別,真沒趣。可是,這張照片應該還蠻有價值的。」
「把它刪掉!」尚軒大聲說道。
「那麼有新聞的照片,怎麼可以刪掉的呢?」那老大一臉賞心樂事般的樣子看著,一邊說道。尚軒感到除了有羞恥心外,另外有一股怒火正在爆發,他毅然站起來,衝到那老大面前,一拳往他的面頰打過去,並把他手中的手機搶過來,狠狠地把它拋出窗外,手機也剛好掉進噴水池中,無法挽救。那老大沒有反應還來,被他那一拳的衝擊力打倒在桌子上。他碰了碰嘴角,驚見沾在手指上的血跡,忍不住大聲說道:
「你們三個!給我教訓他!」
話剛說畢,那三人便把尚軒推倒在地上,用力地打他、踢他,直至若干時候,他們的老大覺得不好玩,便指示他們停手,並吹著口哨離開了,留下正在瑟縮著的尚軒。尚軒扶著旁邊的儲物櫃,慢慢地站起來。他擦去嘴角的血跡,拖著腳步把被丟在一旁的內褲和褲子拾回、穿上,再提起袋子離開課室。他一步一步沿著走廊走著,經過某一個課室時,發現宇浩正在裡面收拾著。尚軒握緊拳頭,眼裡滲透出絲絲的恨意,兩旁的額角均露出一條條青筋,聚集於拳頭上的力度越來越大,握得越來越緊,指甲也陷入手掌中,劃出四條紅紅的血痕。可是尚軒感覺不到痛楚,因為內心所受的傷害比皮肉上所受的顯得更大、更痛,他死盯著正在教室裡的宇浩,咬牙切齒低聲道:
「唐宇浩……」他踏著低沉的腳步,一步一步走近宇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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