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諾蘭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卻來不及下床,就被雷德拖回被窩裡,討論了一下和諧的人生——非常需要肺活量且無法一人完成的那種。
完事後,好比情竇初開小少男的惡鬼,竟跳針般不斷重複同一個問題。
「我現在算是你男友了嗎?」
神情認真又誠懇,語氣委屈又柔情,藏在被窩下的手卻做著極猥瑣的事,氣得諾蘭一個理智斷線,一掌巴開對方,傲嬌怒斥:「是男友就滾去買早餐!」
雷德果斷飛出門,歡快得好比小學生得到老師獎勵的小紅花印章。
「……」
這個鬼使真的壞掉了。
意識到自己剛不小心應承了什麼後,諾蘭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將自己埋進枕頭裡,賴了好一會床,待惱人的羞恥消退,才恢復日常人設,面無表情地去洗漱。
氤氳白霧中,他站在蓮蓬頭下,任清水沖刷放縱整夜的慵懶,思緒越漸沉澱。他摸上胸前的轉經輪,感受佛門獨有的清靜之氣,也想起養父交予這項鍊時,曾拍著他的胸口說:「不要忘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在這裡陪你。」
他閉上眼,藉熱氣掩去湧起的酸意。
其實,真正令他生氣的,不是大家的刻意隱瞞,而是自己總是一再地軟弱逃避,導致他一再地錯過,一再地迷失,也一再地無能挽回。
若他當年能留在他們身邊,或許就不會這麼懊悔,也不必繞這麼大一圈了。
諾蘭深吸口氣,將淋濕的頭髮往後一梳,再順著水流滑過臉側,便是一頓。他摸了摸右耳的髮鬢處,又摸了摸脖子,連耳後都搜了遍,就是摸不到理應戴著的通訊器。
昨晚並沒有將通訊器摘下來過,難道是做得太激烈不小心弄掉了?
察覺到這個可能性,他頓時有些尷尬,就快速沖完澡,回床上翻找。
那通訊器只有一個指甲蓋大小,貼上時透明無色,摘下後恢復原樣,看上去就像個普通的3M黑色貼片,一個不注意就會誤以為是垃圾,所以不是很好辨認。
諾蘭找遍了整張床,差點把床架都拆了,才終於在縫隙中捏出一小塊破損的圓片,細小的線路從裂縫中隱隱露出,再無一點靈光。
「蘭,怎麼了?」
身後傳來雷德的詢問,諾蘭瞇著眼打量通訊器上疑似被咬過的痕跡,非常肯定那絕不是自己的牙印,便一臉風雨欲來地瞪過去,「你是狗嗎?連這個都啃。」
雷德看著忘了毀屍滅跡的殘骸,不由冒出一滴冷汗,趕緊摟住他好聲道歉:「對不起,昨晚太激動,也沒注意咬到什麼,別生氣,回去我就幫你跟蔚仙解釋,好嗎?」
解釋他們太過忘我就不小心把通訊器給啃了嗎?這混蛋有臉說他還沒臉聽!
諾蘭沒好氣地推開他,轉身走出房外,「吃完就早點回去。」
昨晚為了不被人打擾,他就把手機關了,反正蔚仙真有急事,還有通訊器可以聯絡,誰知他們竟會發生這種難以啟齒的意外,這個男朋友絕對交不起來!
諾蘭悶著一肚子氣走到客廳,見桌上擺著一盤潤澤動人的歐姆蛋,上頭用蕃茄醬畫了圈愛心,旁邊還有一杯熱騰騰的巧克力摩卡,當下心裡就像被什麼觸碰了。
「是你以前最愛去的那家店。」雷德拉著他坐下,偷親一口,「來吃吧,男朋友。」
「……」
諾蘭默不吭聲地抿緊嘴角,拿起叉子就開動。與記憶中一樣滑嫩的蛋香結合了濃濃的起士,在唇齒間迅速化開,再喝一口甜得膩人的摩卡,頓時什麼氣都化作雲煙。他習慣性地垂著眼眸,保持高冷的神情。
哼,這男朋友勉強還可以交。
已能當午餐的早餐,在傲嬌的氛圍中進行著,直到諾蘭實在受夠雷德一口一聲「男朋友」的調情,便索性打開電視,企圖用噪音分散注意力。
然而,這一舉竟讓他看到難以置信的畫面,同時也宣告用餐時間正式結束。
「今日凌晨十二點,紐約XX山區發生神秘大火,火勢極度猛烈,直到凌晨兩點降下一場大雨才得以撲滅,目前已知有六位消防員不幸罹難,起火原因仍在調查中……」
高空俯瞰的鏡頭下,本應綠林蔥鬱的山腰處禿了一大塊,異常漆黑的焦土,不留丁點草木殘骸,一如阿蘭卡佩雷那座被鳳凰焚滅的火山,再無生機。
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何沒有一個鬼使通知他?
派老方先行回去查探後,諾蘭就緊急召來小黃。基地既然已毀,傳送陣自然也沒用了,光天化日下,不好叫雷德抱著他飛回去,就只能請靈能界的飛車黨來載他一乘。
布魯克林離山區極遠,再怎麼快也得開上一小時。這期間,諾蘭試著聯繫舒嬿與大胖,卻始終沒有回應,打給蔚仙等人也全部手機不通,所有人都音訊渺茫。
他面色鐵青地瞪著窗外。不過請假一個晚上,就風雲色變,究竟是怎麼回事?
雷德緊緊握住諾蘭的手,不發一語,不知在想什麼。
老方傳來消息,「來了不少靈能者,全是地府的人,聽他們說,從昨晚就有魔族在山上徘徊,到現在都還沒完全離去,很可能跟昨晚的事有關。」
「其他人呢?」
「都沒有著落,他們似乎也在找。」
諾蘭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致,眼底佈滿寒霜。
與魔有關,會是欲魔?還是暗隱主?但不論是哪一方,都不可能知道他們的落腳處,這些魔又如何能潛入別墅解開朶爾的封印?
思索了片刻後,他就從次元袋裡取出一些工具,快速幫自己喬裝了下。末了,他見車子已開到山腳,就對小黃說:「到這就好。」
「離山腰還很遠,你確定?」小黃熟練地將車子停在路肩,行雲流水,絲毫沒有煞車的反衝感,任誰也感覺不出他們停下前正處於將近兩百英里的時速。
「確定,你別摻和進來。」諾蘭理了理亞麻色的及肩假髮,就戴上墨鏡下車,將小黃的勸阻聲關在門內,頭也不回地穿過馬路,三兩下就隱入樹林裡。
帶著焦枯味的風擦過臉頰,隱隱吹來帶有麝香味的魔氣,徘徊的魔族是哪一派的人已不言而喻。諾蘭在雷德的協助下,沿著老方探好的路線,避開所有耳目,在參天山林中迅速穿梭,十幾分鐘後,他躍上山腰,離災區只剩不到幾分鐘的路程。
這時,前方有幾許聲響,他收回雷德,將靈力壓制到最低,就雙手插在深灰色的羊毛大衣口袋裡,淡定自若地往前走,及膝的衣擺隨步伐輕揚,正如每位行色匆匆的路人。
五個靈力不淺的人急奔而來,神色緊張,似乎在趕路,竟直接從他的身邊擦肩而過,嘴裡還唸著:「聽說數量不少,快去支援。」
忽然,有人停了下來,遲疑地看向諾蘭,「你是……來探測的?」
僅憑些微靈力就推測是探測員,看來這一區都被地府監管了。
諾蘭拉下一點墨鏡,露出戴著角膜變色片的灰藍眼眸,稍微打過陰影的輪廓讓他看起來就像個混血兒。他操著一口流利的英國腔,擺出納悶的神情,「什麼?」
對方呆了呆,看起來有些尷尬,身旁的伙伴就接著問:「你住在這?」
諾蘭皺了下眉頭,語氣有幾分囂張與不耐,「你們是誰?警察還是記者?」
能住在這個山區的都不是普通的有錢人,架子大,背後人脈也多,地府即使要監管,也不好過於高調擾民。這些人看他衣著不俗,墨鏡還刻著某天價名牌的小小logo,眼眉透著一股子目中無人的上流階層氣息,便只好以警察身份說幾句注意安全的叮嚀後,匆忙離開。
實際上也的確是名門富豪的諾蘭,瞥了眼那群偵察員的背影,不由在心底冷笑。這麼容易就被打發掉,現在的偵察員都剩下些什麼貨色了?
而這群被嫌棄的偵察員,也確實在好不容易擊退一批魔族後,才猛然意識到:「不對啊,剛才那個人沒有車是怎麼上山的?」
可惜,為時已晚。
諾蘭耐心地在山道上漫步,以同樣的手法打發掉兩組人,待老方確認所有人都跑去攔截試圖闖進來的魔族後,才讓雷德帶他一口氣飛回別墅的所在地。
昨晚還矗立在幽嵐山色中的房子,此刻是一片平地,焦黑的枯土上,僅留下零丁看不出原樣的破銅爛鐵,他無語凝視眼前的慘狀,只覺「滿目瘡痍」這四字已不足以形容。
一次的軟弱與放縱,又讓他錯過了什麼?
「蘭。」感覺到諾蘭不穩的心緒,雷德忍不住拉住他,卻被下意識甩開,也不知是否是在遷怒。雷德立刻再抓住他的手,急切地喊了聲:「蘭!」
帶著些許委屈的受傷語氣,讓諾蘭心中一軟,輕嘆地回握雷德的手,說:「你先在這把風,我進去調查一下。」
雷德欲言又止地嚅動了下嘴唇,半晌才鬆開手,默然站在原地。
為免造成騷動,諾蘭先在四周佈下簡單的結界,才走到正中央取出迴空輪。他依據新聞的報導,大約估算了下時間,催動靈力,「重現十三小時又十分鐘前的記憶。」
迴空輪迅速轉起,將他帶回昨夜還完好無缺的別墅中。
舒嬿專注地捧著平板在客廳飄晃,平板上正播著包青天,大胖悠悠飄出廚房,穿過天花板回到二樓,一切都與平日無異。他環視一圈後,走進朶爾的房間。
幻像中,一道黑霧穿過玻璃窗,在床邊緩緩化形,露出冷俊的眼眉與英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微彎,一頭銀髮在夜燈下神秘而耀眼,那是一個俊美清冷的男子。
諾蘭詫異地睜大雙眼,注視對方良久,才回過神來。不對,這人不是泰特斯,因為那人從來不會對養父以外的人笑,只有欲魔才會用這張臉做出不符形象的事。
他仔細打量對方的一舉一動,包括男人與朶爾交談時的親密神情,就越發肯定這人應當是欲魔,但這麼想著的同時,心裡也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不同以往的邪佞輕佻,欲魔對待朶爾的態度,與對待他的態度,非常不一樣。
曾經,欲魔為了測試他的耐痛度,就趁他受傷無力反抗時,刻意掰斷他的手骨,手法十分粗暴,也不曾在事後為他接回斷骨,更不會如此溫言柔語,而是各種挑釁的調戲壞笑。
「當午夜的鐘聲響起,你將記起阿蘭卡佩雷。」欲魔說完,就往牆上的結界符紋抓去,激起一小串金光,待困縛血族的結界被破除後,才又化成黑霧飛離。
諾蘭震驚盯著那面被銷毀的符紋,久久無法動彈,心底一片冰寒。
這時,手機震動了下,喚回他的注意力。諾蘭瞥了眼打開窗戶爬出去的朶爾,已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如今只需要找到其他人的下落。
他取出手機,滑開最新的一條簡訊:「等。」
十多分鐘後,諾蘭踏著火浪的虛影出來,收起迴空輪,走回雷德身邊,灰藍色的角膜變色片讓他看起來更加冷漠,彷彿世上最美的冰雪都落在那雙眼裡。
雷德深深凝視著他,伸手輕梳諾蘭臉側的髮絲,說:「你長髮的樣子很好看,但我更喜歡你沒有任何偽裝的真實模樣。」
惡鬼的陰寒在肌膚上絲絲蔓延,還有兩人一夜親密後的殘留氣息。
諾蘭閉上眼,握住雷德的手,以靈力細細感應了遍。片刻後,他睜開失去溫度的眼眸,冷冽的嗓音有幾分輕顫,「你何時又被約翰控制住的?」
「……」
雷德沉默了會,苦笑道:「果然瞞不住你嗎?」
「你刻意扮成欲魔,卻沒模仿到他的精髓,還留下了證據。」諾蘭摩梭雷德紅腫未退的指尖,被灼燒的傷口殘留著微弱的罡氣,絕非是碰到電爐所致,這便是他最初感受到的異樣,但他最沒想到的是,雷德竟利用自己的信任,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欺騙了他!
——彷彿是自小就擺脫不掉的詛咒,他總是一再被交予真心的對象背叛,兒少時期曾騙取他感情的那個男人如此,後來的欲魔也這般,如今,雷德也是。
「舒嬿跟大胖呢?」諾蘭加重力道掐緊雷德的手,於掌心凝聚一股靈力。
「不知道,他們與我無關。」察覺體內的陰氣在急速流失,雷德明白自己會有何下場,卻也不掙扎,僅是戚苦地笑著,「你知道約翰的病毒是如何運作的?」
諾蘭沉默地看著他,想起次元袋裡那管還沒來得及施打的解毒劑。
「是心魔。」嘴角的弧度漸漸淡去,雷德握緊諾蘭的手,即便那隻手將會令他魂飛魄散,「病毒依附心魔而生,所以變化多端,除了約翰,無人能解,即便暫時壓制,只要心魔又起,就會復發。而我的心魔……」
諾蘭心中一緊,直覺不想聽到答案。
「是你。」
人死,因執念成鬼,又自陰煞重生,即成惡鬼。從他們重逢的那一刻起,諾蘭便知道雷德的執念為何,否則對方也不會在初次轉生成惡鬼的混沌中那麼輕易地認出他,但他從來不敢去問為什麼,因為他也有自己不敢面對的事實。
「……」
紐約五月的山風微涼,即便日正當中,也冷得沁入被層層包裹的皮膚裡,凍得諾蘭五臟六腑都隱隱作痛。半晌,他艱難地開口:「什麼時候復發的?」
「在欲魔的船上。」想起那晚無意撞見的親密畫面,雷德再也遮掩不住妒火,黑色的血絲自眼角向外蔓延,腥紅的眼眸怨恨得像要滲出血般,令他聲嘶力竭地大吼。
「十二年!你不告而別十二年,連句敷衍的藉口都沒有,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你曾說過等我過世了會來送我一程,我每天都巴不得早點死,又怕你只是隨口說的,早就忘了約定,所以我每天在公寓等你,想盡辦法動用一切資源找你,卻發現我無從找起,我對你一無所知,因為你從來都不告訴我你的事,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
「好不容易等到你了,卻發現你已經跟欲魔在一起,我以為你選擇一個長得像我的男人,是因為心裡也惦記著我,誰知道他卻告訴我,不是他長得像我,而是我長得像你真正愛的另一個人!你知道我聽了有多恨嗎?」
話語的最後化成洩憤的悲吼,刺冷的陰氣隨之爆出,在焦土上颳起一陣陰風,吹起諾蘭遮掩容貌的髮絲,也讓吼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雷德不敢相信地張大眼,竟見一滴淚珠自諾蘭的眼角滑落。
這個從來都不肯示弱的倔強人兒,真的會為他落淚?
雷德啞然伸出另一隻手,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但當淚水真真實實地落在掌心上時,他才驚覺這滴淚有多沉,「蘭?」
溫柔的呼喚深情又不捨,恍如昨夜兩情相悅時,諾蘭怔然望著他,久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茫然問:「你恨我便衝我來,為何要牽連蔚仙他們?」
「因為……我想讓你擺脫他們,讓你只屬於我一個人。」雷德戚然道。他明白,在做出這些事後,自己將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卻也寧可玩火自焚,只為了弄清楚自己在諾蘭心中的份量,而如今答案就在手上。
他的自私傷害了諾蘭,但他不後悔。一個平凡人類虛度十二年光陰,執著地追尋杳無蹤跡的身影,這漫長而無望的等待,早已讓曾經單純的心變得陰暗扭曲。
被緊掐的手痛楚漸增,雷德握拳將淚水揉進掌心,輕輕撫去諾蘭的淚痕,柔聲問:「若這些神仙沒有隱瞞真相,你當年還會藉口追查竊魂案離開我嗎?」
「……」
諾蘭望著雷德滿懷祈求的雙眼,想起十二年前的一段往事。
在解決黑道家族勾結妖怪內鬥的案件後,他本該回報偵察部門,派出善後的鬼差為雷德洗去記憶,卻在臨離去時,被雷德拉住。
「我不想忘了你。」未受歲月洗滌的年輕臉龐難掩對他的迷戀,以帶了些許委屈的語氣懇求:「請允許我記得你,好嗎?」
那雙酷似泰特斯的眼眸一點都不冷,是那樣溫和而純粹地只映著他一人,令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頭,讓本該再無交集的兩人從此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若他當年沒有追查竊魂案,是否還會離開雷德?
諾蘭閉上眼,搖頭不語。
「不會」或是「不知道」——他都答不出來。愛離別、求不得,這不只是雷德的心魔,也是他的心魔,所以他唯一能給的答案,只有一個。
「我當初就不該讓你記得我。」諾蘭說完,就一口氣放出凝聚的靈力。銀藍的光芒打入雷德的體內,瞬間將惡鬼散成十顆小魂魄球,而後全數收入掌中。
一個會背叛主人的鬼使,本就予以驅逐,而一個犯下殺業的惡鬼,既不能入輪迴,就只剩毀滅一途。他承諾過會送雷德最後一程,所以這一程,必須由他來送。
緊握的拳頭輕顫,青筋在手背上微微突起,只要再催動一次靈力,掌心裡的惡鬼便徹底消無,從此,世上再不會有這樣一個對他念念不忘又纏繞他心神的人。
既然是他的出現毀了雷德原有的命數,那他便用餘生的孤獨償還這份罪業。
諾蘭咬著牙,絕然地收緊手指。
「唉,別做會後悔的事。」
憑空裡響起一聲低嘆。
一束光打上諾蘭的手臂,震得他拳頭一鬆,露出那顆被封印的魂魄。蔚仙揮著袖袍,將雷德收入乾坤囊,踏出隱蔽的空間,無奈道:「都讓你等一等了,這事並非沒有挽回的餘地,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聽勸呢?」
諾蘭低著頭默不吭聲,待手臂的麻意退去了,才抬起已經冷卻的眼眸,恢復一貫的淡漠,「你一直都在?」
蔚仙搖搖頭,一是為諾蘭的倔性,二是回答問題,「剛到兩分鐘,正好趕上你們談話,我也想知道怎麼回事,就忍到現在才出手。先進來吧,這裡不宜久留。」
諾蘭喚回老方,隨蔚仙進入龍鬼,卻見裡頭空無一人,「其他人呢?」
「都在刀叔那,多虧他及時救援,否則真得滅團。」蔚仙徹夜跟路娘娘對招,又來回奔波,實在累得夠嗆,竟也顧不得什麼形象,袖子一挽,先灌杯溫茶緩口氣,才如珠炮般地連聲埋怨:「我從昨晚就被路西法困著,到今天中午才溜出來,手機還打到沒電,偏偏你們不是沒戴通訊器就是沒信號,真是氣死我也。」
諾蘭移開視線,極力抹去心頭的酸楚,不願再回想昨夜與今早的事,「通訊器壞了。」
「猜到了。」蔚仙從袖中取出新的通訊器,搖頭嘆氣,「這事我也有疏失,昨晚發覺雷德的靈光有異,卻沒往深處去想,以為他是擔心你所致,直到我得知基地的結界被毀,你非但聯繫不上,舒嬿也失蹤,才驚覺有人窩裡反。」
諾蘭重新戴上通訊器,「他們現在如何?」
「不算太糟。」蔚仙的聲音極其疲倦,「史戴西沒事,就是情緒低落,肯尼熊被打進泳池,泡了回滾燙的溫泉,睡得正死,大胖受了重傷,但有我的仙印加護,休養數月便可,舒嬿也沒事,不過我藉契約感應找了她半天都沒下落,最後才在哈尼醬的口袋裡發現封印她的靈器,正在讓人破解中。」
「哈尼醬能封印她?」諾蘭的語氣充滿了質疑。
蔚仙怒,「身為一個隊長,你不能這麼瞧不起你的隊員。」
「……」
在諾蘭表示虛偽的鄙夷目光下,蔚仙只好摸了摸鼻子承認,「好吧,哈尼醬確實沒能力。正確來說,是有人封印了舒嬿,再順手放在被扔棄的屍體上。」
諾蘭一愣,「哈尼醬他被……」
蔚仙無奈點頭,「雖然早已預料到有這一天,但我沒想到會這麼突然,更沒想到會是因為雷德而起,弄得我們如此措手不及。心魔……原來病毒的關鍵是在心魔,難怪能這麼輕易影響人的意志,而我們怎麼研究也都沒想到這一點。」
諾蘭沉默了會,取出那管解毒劑扔過去,「拿去研究。」
蔚仙訝異地接住,「只有這麼一份,一旦宿魁用掉就沒了,你真的要放棄雷德?」
諾蘭垂眸握緊依然冰冷的手,待感受到指甲刺入掌心的痛後,才面無表情地說:「他既然選擇同流合汙,救不救又有什麼區別?」
蔚仙無語,只得搖頭收好解毒劑,「朶爾已被帶進西方地府。」
諾蘭意會地點頭,「審判之日,已成定局。」
「嗯。」蔚仙輕嘆地交疊雙手,語氣有些不穩,「諾蘭,我從沒懷疑過你,但以你和雷德的關係,我必須再次跟你確認,我告訴你的事,他知道了多少?」
約翰的病毒之所以可怕,不只在於與心魔共存,還在於他能藉此侵入神魂,感知受感染者所想的一切,不論是否願意告知,只要一個念頭閃過,便足以洩漏心底的秘密。
諾蘭勾了下嘴角,喝下面前已冷的茶,抿緊盈滿唇齒間的苦澀。以他對雷德的信任,確實曾透露過一些資訊,但也沒來得及全然坦承,真不知該說是慶幸,還是諷刺,「放心,你的計畫,包括最重要的那個機密,我誰也不曾提過。」
蔚仙一聽,這才像洩了氣的皮球癱在沙發上,喃喃道:「那好,那就好。」
低啞的嗓音微微輕顫,雖是鬆了口氣,卻也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惶恐與不安,彷彿那個機密牽扯到的不僅僅是天下安危。
片刻後,蔚仙總算緩過勁,重新給兩人沏了茶。
淡雅的茶香繚繞,諾蘭的思緒也隨之沉澱。他接過杯子,讓熱燙的茶溫驅散掌中陰寒,平靜地問:「下一步?」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蔚仙抿了口茶,氣定神閒地吐出一個字:「等。」10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7ZyuQTpTN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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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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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完就開虐(乾#10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JVN6IlIg5
真的不拆CP,番外才是諾蘭2+1組的結局,保證HE!!10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t5mKxSu2Q
順便澄清:泰哥只是諾蘭的男神,背叛他的初戀渣男是別人,詳細請等童年番外。10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iQI0PRJ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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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蔚仙的辣個機密是什麼?A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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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預告】《天目復甦》: 字數約九千多字,預計禮拜一發。10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kS4zAzI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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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能偵察系列】10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RuFd3XLf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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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在結束時開始10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T9UdB0NVI
第二部:渡入魔途10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EL6PnBHDg
第三部:暗境重生10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AnZo0qZx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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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02.08.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