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太陽格外溫暖,也許是因為珍貴。清晨的陽光照亮溫泉鄉渡假村,也透窗照進鄭郁跟路小楓住的套房。外頭鳥兒開始鳴叫,但鄭警官明顯不是被這些美好的事物給喚醒,她仰躺面對天花板,她的憔悴她自己看不見,難以置信糾纏她整夜,因為小楓徹夜未歸,而她竟也整夜沒睡的在等小楓回來。
聽到外面走廊的腳步聲與人聲,這個世界不會因為她的壞心情而停止運作,鄭郁隨後轉頭看著身旁另一張完全沒有睡過的床,乾淨整齊的枕頭被褥,她心中的失落難掩,卻不想承認。為了甩開這種「不正常」的在意,鄭郁強逼自己起床梳洗,但才剛掀開被單,房門就被拉開,走進來的正是小楓,她現在身上穿著的仍是昨晚的藍色浴袍,面對鄭郁的詫異,她笑容不改。
「這麼早起?」小楓隨口一問,鄭郁努力壓抑逐漸上湧的憤怒反問:「妳去哪裡了?」
「散步。」
「散步一整晚?」鄭郁下意識脫口而出,想揭穿小楓的謊言,但聽小楓的下一句話,她就後悔自己太衝動。
「妳怎麼知道我沒回來,莫非妳整晚都在等我?」小楓的邏輯清晰支撐她的得意。
「誰、誰等妳,倒是妳一個女孩子整夜在外遊蕩,成何體統。」此話一出,鄭郁只想打自己的嘴,她居然用成何體統這個成語來教訓小楓,我又不是她媽。
「鄭警官,妳不用擔心,我不是一個人,我跟老闆娘在一起。」
小楓不回話本還沒事,但她選擇直接承認,鄭郁不禁怒火中燒,不,「妒火中燒」。
「妳到底是來陪誰的啊!」鄭郁突然激動的站起身大喊,面對鄭警官的怒火,小楓自覺無辜了。
「妳為什麼這麼生氣?」小楓的問題是無意也是故意,鄭郁臉紅起來,她答不上話,別過頭後退了一步。冷靜來得慢,但很必要,否則鄭郁無法給自己的懊惱台階下──就算小楓和老闆娘真的有什麼曖昧的關係,也不關她的事。不,更殘酷的說,小楓要不要回來房間睡,要跟誰過夜,和誰在哪裡接吻做愛都輪不到她來管,更不是由她來決定,她對小楓而言是不具影響力的人……即使她說過她喜歡她?
「鄭郁,妳沒事吧?」
看鄭郁陷入沉思,小楓有點憂心,本想伸手碰她的額頭,怕她是被冷風吹了受寒發燒,卻被鄭警官猛力推開。小楓驚嚇,鄭郁也被自己的舉止嚇到,雙目對視,兩人皆是欲言又止,最後鄭郁承受不住,逃開了,小楓握緊雙拳,沒有攔下她。
溫泉鄉度假村大部分的庭院景物雖然都是人為所造,但確實有達到當初建造時的預期效果,四季皆美的賞心悅目。冬季的花與樹木雖多凋謝,卻更添一種遺世獨立的特殊美感,尤其此刻的小橋流水,外加一名充滿異國風情的金髮混血美女-鄭郁。
「午安。」
經過鄭郁身邊的人,不論是員工還是旅客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即使鄭郁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氣息神態,還是有人會上前攀談,但都得不到她的注意。稍早,鄭郁沒想太多就急著跑出房間,身穿單薄的浴衣,連鞋都沒穿,冷風吹過,涼意從腳底竄入體內,使她控制不住發抖,但這份寒冷不是她這時獨自一人靠著小橋欄杆,神情憂鬱的凝視溪水,默默流下眼淚的原因。當淚珠落入水中,使水面產生漣漪,漣漪打碎扭曲她的臉,她看不見自己,知道自己變得不像自己,卻又無比真實,因為漣漪過後的平靜,她是她,沒有變。
這世上沒有人可以看出這位女警心底深處的痛苦,但人的年紀增長,帶來的不是只有身體的老化,更多的是經驗的積累,所以此情景被路過的老闆娘瞧見,她心想這條溪水的深度雖不過六十公分,可她還是擔心的走過去拍了拍鄭郁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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